最后碍于张君铭那一声惨叫太惊天动地了,一行人就转移到了厢房。厢房里就看不到皮影戏了,周乐雅心头很遗憾,但很快就丢到一边,玩起了兄长大人在路上给他买的九连环来。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啊。”张君铭挠挠头,讪讪笑了一下,然后又偷偷的看向周乐雅,好奇怪,这小不点从刚刚就没有开口说话?
“乐雅因为体弱,所以,看上去不高。”周博雅说着,顿了顿,不动声色的侧挡了一下,歉然说道,“乐雅不会说话,还请张大哥谅解。”
周博雅这么带着歉然语气来介绍乐雅失语的情况,让张君铭一滞,也让李云鹤心头再次叹气,这君铭真是……
“那,那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张君铭挠头,对着周博雅,起身,郑重拱手作揖,“请两位弟弟原谅。”
张君铭这样认真的为他刚刚莽撞道歉的态度让周博雅心头改观了不少,也让一旁的李云鹤暗暗点头,这是君铭的优点,错了就坦然承认,而且敢于承担。
周乐雅拿起桌上的买的一朵花递了过去。
张君铭一愣,随即笑着接过,“谢谢乐雅。”
周博雅看着,微微一笑。
一旁的方舒就开始挑起话题,说起了他上午去参加论道大会的情景,张君铭也时不时的说几句对论道见解什么的,周博雅就听着,偶尔提提自己的看法,虽然只是三言两句的,却让张君铭的态度越来越认真和敬重起来。
李云鹤就悠然的在一旁喝茶,看着乐雅玩九连环。周乐雅玩了一会儿,九连环还是没有解开,周乐雅就放下,见李云鹤笑着看着自己,就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朵花递给李云鹤,李云鹤接过,愣了一下,随即就接过,笑着低声道,“谢乐雅。”
周乐雅弯了一下眉眼,他也喜欢这个老师。
随后,见周博雅三人越说越加投机,特别是张君铭投入得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后,李云鹤满意了,也放心了,就低声和周乐雅说,“乐雅,为师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你们注意安全。”
周乐雅点点头,看着李云鹤起身悄然离开,也没有打扰旁边正说得兴起的三人,但,周乐雅看见自家的兄长大人起身,跟着送到了厢房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就拱手送别。
一番探讨过后,恰好夕阳来了。
几人就在包厢里吃了一顿,吃得时候很安静,平日里周乐雅和周博雅在家吃饭,如果是只有他们兄弟两人,便是周博雅给周乐雅布菜,一边轻声说些生的趣事,如果是和爹娘一起,他们就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
现在包厢里不止他们兄弟两人,于是兄弟两人就安安静静的,但周博雅随时留意着周乐雅的碗,不时的布菜。
待吃完,小二进来收拾后,张君铭就很是惊奇的开口,“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真好。”
周博雅听了,只是笑笑,抬手摸摸乖乖坐在他身边低头玩着木头锁的周乐雅。
方舒就笑道,“君铭你不是有三个哥哥吗?”
“他们就会训斥我,每次我到外头惹了事,就罚我跪祠堂。”张君铭撇嘴说着,顿了顿,不情愿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啦,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
“今晚你们要去参加放灯吗?”周博雅转开话题问道。
他疼惜乐雅是他心甘情愿,但他潜意识里不愿在其他人面前说出或者表露什么,他只觉得,那是他和乐雅之间的事情。
“那个东西好玩吗?”张君铭兴致勃勃的问道。
“去年我有来过一次,还好吧,但是,放河灯比放天灯要好玩。”方舒说着,脸上扬起了笑容有些神秘。
“等等。”周博雅突然想到张君铭可是来华夷州的贵人之一,他晚上是要去高楼的吧?“张大哥晚上不去高楼?”
“不去!那里有什么好的!”张君铭嫌恶的说着,也就只有宋敏德敢骂敢说,其他人心里想着面上说的都不一样,恶心死了!
“那就跟我们去放灯吧,河灯天灯一起放。”周博雅微笑说着。
——这人的性子看来并不适合在高楼里混,想来这也是刚刚他送李先生走前,李先生对他说的多多照顾的原因吧。
“好啊好啊,哎,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张君铭问着,有些迷茫。
“去买河灯和天灯。”方舒说着,起身,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惜啊,林秀兄要去高楼陪客。”
“林秀?那是谁?”张君铭好奇问着。
“林大人的儿子。下次介绍你认识。”周博雅微笑说道,弯腰抱起周乐雅,低声说道,“乐雅,回去再玩,我们去买灯吧。”
周乐雅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这木头锁很有趣,他玩着玩着就入神了,见自家兄长大人无奈的,但又宠溺的眼神,周乐雅红了红脸,将木头锁乖乖的递给周博雅,周博雅满意的接过,放在桌上,在外头大堂吃饭的红石等人会进来收拾这些小玩意的。
张君铭见周博雅抱着周乐雅,就伸出手,笑嘻嘻道,“博雅,我来抱吧。我看你挺辛苦的。”
却不想兄弟两人的反应是——
周乐雅迅抱紧周博雅的脖颈,周博雅抬手微微的止住张君铭的手,轻笑道,“不敢麻烦张大哥,乐雅除了我和我爹娘,就不准任何人抱,而且,我一点都不辛苦。”他家乐雅太轻了,没啥分量,该让药王给乐雅调养身子才是。
张君铭有些失望的收回手,瞅了瞅死死抱着周博雅,趴在周博雅的肩膀上,屁股对着他的周乐雅,张君铭心头很遗憾,看乐雅软软小小的,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啊。真是可惜。
一旁的方舒就笑吟吟的看着,他早就试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河周府那段不开心的日子,乐雅的警惕心不是一般的高,除了博雅,他极少和其他人说话,最多就是对着你静静的看着,或者安静的笑着。
他曾经尝试着问过周博雅,到底在清河周府小乐雅经历了什么?但周博雅只是说了一句,“乐雅说他忘记了。”
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是过于难受而忘记了,还是真的忘记了?
方舒看着前头趴在周博雅肩膀上对他眯眼笑着的周乐雅,也扬起了笑容。
不管是哪一种忘记,只要乐雅现在过得开心,那就够了。
一行四人和几个仆从离开了酒楼,朝卖着河灯和天灯的巷子走去,为了评比的方便,卖灯的都集中在一条街上。
每处卖灯的摊前都会有两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都有一些花,分别是红花和黄花,红花是买灯的人扔的,进巷子前,有臂膀上绑着红花的人递给你一朵特别折的红花,还有臂膀上绑着黄花的人递给你一朵黄花,买了灯的人会扔下红花在摊前的篮子里,特别喜欢的灯就在另一个篮子里放下黄花。
等晚上放灯开始,就有府衙和有名望的乡老来清点花的数目。红花最多的,府衙会赏银两和牌匾,黄花最多的那盏灯就会点在古溪桥的桥梁边上,供众人欣赏。
张君铭到底是贪玩心性,听完方舒的讲解后,就又跑回巷子口打算再拿几朵,可惜却被笑眯眯的拒绝了。
方舒看着张君铭懊恼的走回来,就转头对周博雅叹息道,“这人真是……要是能够想扔几朵就扔几朵的话,还要那两人站在巷子口做什么?”
——那可是华夷州记忆力最好的两个人了,还是华夷州有名望的乡老推荐的。
走了一圈,周乐雅手里提着一只莲花河灯和一只白色的简简单单的河灯。
“干嘛要买这个?”方舒盯着那只白色的河灯,白色的不吉利吧,方舒抬眼看向周博雅,却看到周博雅宠溺的对着周乐雅笑,方舒不由无语。宠孩子也不能这么宠着吧。
“没事的,乐雅说他要自己画。”周博雅拍拍周乐雅的头,转头对方舒温和笑道。
“哦……”方舒这才松了眉头,自己画吗?那倒是有趣了。
“哎,那也给我画一个吧!”张君铭笑嘻嘻的凑过去,但周博雅一手推开,似笑非笑的说道,“张大哥书画双绝,乐雅可不敢献丑。”
张君铭挠头,看着周博雅,困惑,怎么……好像周博雅很不喜欢人家靠近小不点?
一行人各自提着灯去了河畔,尚未入夜,但好的放河灯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据了,转了一圈,红石等仆从终于找到一处还没有本人占领的亭子。
亭子里,红石和北喜双手呈递临时买来的文房四宝,周博雅研墨,张君铭和方舒旁观,周乐雅严肃的提笔,慢慢的在白色的天灯上勾勒轻点。
放灯节其实也是一个除去污秽迎来祥兆的节日,放河灯有祈愿的作用,放天灯就有送走污秽和不幸,以及祈福的作用,当然,这些都是很微小的,也不是放天灯祈求让你做官就能做官的,总的要和命理结合吧。
但,送走污秽,祈福,总是好的。
所以,周乐雅要自己画,但他怕被人说自己乱涂乱画,也怕自己画的符文会让人误会,周乐雅就勾勒了一副山水图,将符文隐藏其中。
于是,方舒和张君铭两人就看到了在白色的天灯上面,笔墨所勾勒的华夷州古溪桥的景色,几笔简单勾勒,但意蕴且已经包含在里头,不是什么华丽的笔触,也不是什么锐利的锋芒,仔细的品味这画,一种闲适的简单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了。
——所以,这就是舅舅收下他做流经风唯一传人的原因??
张君铭看着已经画好,被周博雅拉着擦拭双手的周乐雅,眼神复杂,他的二哥最为崇拜舅舅,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舅舅的弟子,多年来,二哥苦苦磨练书画技艺,却得不到舅舅的认可。他一直以为是舅舅的眼光太高,之前,舅舅介绍说小不点是他的弟子的时候,他那么震惊,就是因为这个!
最勤苦聪明的二哥都得不到认可的东西,小不点怎么就得到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这幅画,他朦朦胧胧的抓住了一个关键,或许,舅舅所要的并非是高的技艺,而是别的二哥所不具备的东西吧?
画好了,周博雅想将天灯交给一旁恭敬垂伺候的红石,但周乐雅却摇头阻止,抢过画,然后,后退一步,在周博雅不解的眼神中,恭恭敬敬的严肃郑重的将天灯双手弯腰呈递给了周博雅。
这一举止,让方舒羡慕嫉妒了,“原来这是乐雅要送给博雅你的礼物啊!”
周博雅怔愣了一下,随即,就柔和的浅浅的笑了。
本来因为乐雅只给药王和李云鹤送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压抑着酸溜溜的心情,瞬间美满了!
——那花不过是五文钱一朵。
可这天灯就不一样了,乐雅亲手所画,又是在这个祈福的日子,其中寓意不言而喻了。
周博雅整整衣冠,上前一步,郑重严肃的双手接过,接过后,将天灯递给红石,双手抱起周乐雅,紧紧的。</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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