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古溪桥论道大会上,周文德和李云鹤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下头侃侃而谈的学子们,周文德一边听着,一边示意身边的另一位副官将这些说得好的学子的名字记下来,若明年州郡小考的时候,府衙有空缺官职的话,就可优先选用这些学子。
——不过,大多数时候,对期望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的学子们来说,哪怕州郡小考不利也要奔赴京都,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大舞台。
也因此,周文德示意记下的名字也都是在他看来功利性不那么重的。地方施政需要的是不太重视功利又踏实能干的,那些侃侃而谈后意气风引全场掌声的,周文德反而没有记下名字。
李云鹤一旁看着周文德,心里觉得周文德的这种做法倒真是有趣。
不过,看了一会儿后,下头学子们最大的三十,最小的十岁,因为论道不论年龄家世,有从京都来的世家子弟,甚至他还看到了和李家一样具有阁议资格的于家的不省心的三少爷也来论道了,居然还说得有模有样!可,周博雅呢?方元静的得意门生不该缺席这种场合吧??
“文德兄,博雅怎么没来?”李云鹤侧头问道。
周文德刚刚示意身边的副官记下又一个名字,听见李云鹤问话,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哦,博雅陪乐雅去玩了,今天的放灯节他不参加。”
李云鹤一怔,不参加?今年的放灯节拜他们家那位总爱“胡闹”的老祖宗所赐,今年的放灯节来了不少贵人,六世家里,除了刚刚的于家小子,他似乎还看见了宋家和张家小子的身影,这么好的可以在贵人跟前留下好印象的机会,周博雅那精明小子怎么就放过了?
李云鹤不由就琢磨了起来,周文德看了眼琢磨的李云鹤,只是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起来,这样的场合,博雅不来也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博雅这课木还不够枝繁叶茂。
且,如同博雅所说——总会光的,哪怕一时蒙尘也会光。
当然,知子莫若父,博雅是不舍得和乐雅分开,想多点陪陪乐雅,这才是博雅缺席的重要原因吧。博雅疼惜乐雅是好事,他也就干脆顺水推舟了。
此时仔细琢磨的李云鹤越想越不对劲,奇怪了,哪里不对劲呢?咦,等等!李云鹤突然侧头看向周文德,眼神锐利的问着,“文德兄,你刚刚说博雅陪乐雅去玩了??”
周文德点头,嗯,没错,是这样,怎么了??
“那药王呢?!”李云鹤黑着脸问道。
“……他们好像一块去了。”
李云鹤心头暗骂,药王真够狡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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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巷子里头,一大锅咕噜肉一大半进了药王的肚子里,一小半现在正在周博雅端着的盘子里。
药王摸摸鼓鼓的肚子,抬手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药草枝正在剔牙,一边哼着歌走向躺椅上的瘦削老者,然后,席地而坐,打了个饱嗝,眯眼笑道,“老小子你的手艺还是那么棒!”
正吃着哥哥喂的咕噜肉的周乐雅一听这话,抬头看向那瘦削的老爷爷,哦,原来是旧识啊。难怪啊。
周博雅也有些讶异,但随即笑了笑,原来如此。
“还好……只是今天甚是愉悦,就做了一锅,没想到你鼻子那么灵,竟然被你找了过来。”瘦削老者淡淡说着。
“哈哈……是我乖徒儿鼻子灵,老夫可是跟着他来的。”药王哈哈得意说着,指指那边的安静吃着咕噜肉的周乐雅,“喏,那就是我乖徒儿周乐雅。”
被点了名字的周乐雅起身,擦擦双手,就对着瘦削老者恭敬的拱手作揖。
瘦削老者眯起双眼,敏锐的现周乐雅没有开口,“怎么?他——”
“摔了一跤,伤到了。”药王轻描淡写说着。
瘦削老者微微点头,没有多问,只是看向周博雅,“那他是——”
“哦,我乖徒儿的哥哥!”药王眼神闪了闪,一句轻巧带过,哼,让你小子不尊敬前辈!鬼谷老小子才不给你介绍呢!
可惜药王没看见,被点名的周博雅再次拱手恭敬作揖的时候,躺椅上的瘦削老者微微睁开了眼睛,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
周乐雅看着那瘦削老者,他竟然看不出这老人家的面相?!不是大德就是大隐!
那边的瘦削老者在微微点头后,就不管周博雅兄弟两人了,转头和药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待说道放灯节时,老者说了一句,“此州郡倒是个有能的。”
药王也赞同道,“往年一到放灯节,这华夷州不是戒严,就是松散,乱七八糟的,今年倒是整个有条有理了,我看那特意划出来的两条街,衙役巡视很严,也没有什么收摊费的事……今年华夷州的百姓算是有福了。总算等来了一个大能人啊。”
一旁的周乐雅听了,挺挺胸,很骄傲——那可是他家爹爹,他家兄长大人整出来的!
周博雅眼角瞥见,轻轻一笑,握了握周乐雅的手。
“今年的华夷州来了挺多人的,倒也热闹。”瘦削老者说着,看向药王,“州郡若想升官财,这倒是个机会。”
药王摸摸下巴,看向周博雅,嘿嘿一笑,“没错,这倒是个好机会啊。”
周博雅只是垂下眼,用手帕给周乐雅擦了擦脸,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瘦削老者顺着药王的视线看向周博雅,突兀开口说道,“那边的小子,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老者边说边指向那咕噜肉的锅子。
周博雅起身,拱手应下,轻声对周乐雅说了一句,“乐儿你在这里等着。”就挽起袖子走过去收拾起来。
周博雅先是搬起锅子放到院子水缸旁边,又找到小厨房,拿出刷子,开始洗刷起来,药王见了,颇感趣味的侧头看向瘦削老者,鬼谷老小子是看上那小子了??难道打算收来当弟子?
可惜,瘦削老者微微阖上眼睛,看也不看药王。
药王就转头看向周乐雅,乖徒儿和他哥哥感情那么好,这会儿看见他哥哥被鬼谷老小子使唤一定很心疼了吧?
药王兴致勃勃的转头,却见他的乖徒儿周乐雅正端着盘子朝水缸边刷洗锅子的周博雅走去,药王一愣,接着,就见周博雅笑着接过盘子,放进锅子里一起刷洗起来,周乐雅就蹲在一边,时不时的给周博雅倒水递东西,还给擦脸?!
药王抽了抽嘴角,还没有开口,躺椅上的老者就慢慢的开口,“不错啊。”
药王转头,看向躺椅上的老者,嘿嘿得意笑起来,“怎么?你也觉得我乖徒儿很好?“
瘦削老者看了药王一眼,就半闭上眼不说话了。
周博雅洗完锅子,将东西放归原位,转身弯腰对周乐雅伸出双手,周乐雅也笑着伸开双手。
药王和瘦削老者同时抬眼看去,俊美的少年将瘦弱的孩童笑着相拥,无需言语,那种默契和亲昵就已经展露无遗了。
药王喃喃道,“哎呀,感情还真好啊。”
瘦削老者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
“老先生,小子已经收拾好了。”周博雅抱着周乐雅走向瘦削老者,微笑说着。
瘦削老者嗯了一声,随后抬眼看向周博雅,慢慢问道,“收拾好了的话,那你想要什么?”
周博雅一愣,周乐雅侧头认真的看向瘦削老者,这是要给好处了?
不过,兄长大人肯定不会要的!周乐雅很确定的想着。
果然,周博雅微笑摇头,歉然道,“这是小子该做的。小子叨扰了老先生,还望老先生赎罪。”周博雅说完,就转头看向药王,谦恭说道,“前辈,时候不早了,我和乐雅先行回去,就不打扰两位前辈叙旧了。”
瘦削老者听了,微微点头,“也好。”
药王也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等周博雅和周乐雅离开,药王就转头看向瘦削老者,挑眉一笑,“看来,你也跟我一样,想收个徒弟了?”
瘦削老者微微闭着眼,叹气道,“如果要徒弟的话,我也有很多。”
“嘿嘿,可惜没有一个能够接受你所有传承。”药王幸灾乐祸。
瘦削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但至少我能留下大半了,元静他们也很孝顺。”
药王僵了僵,随即哼了哼,这是在说他太挑剔了,差点失去传承吗?
“这博雅……很不错。”瘦削老者转了个话题,“元静告诉我,这次放灯节州郡府的大半处置都出自周博雅之手。”
“博雅是很精明,我看他的面相也非常不错。”药王摸着胡须说着,他不介意多多替博雅美言几句,毕竟那是乖徒儿的哥哥嘛。
“精明人太多,倒显得‘精明’这个词不值钱了。”瘦削老者淡淡说着。
药王闻言,呵呵一笑,“你觉得,那博雅是精明人?”
瘦削老者慢慢摇头,“我希望他不是。”
“哈哈……老小子,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看中博雅了,最好下手快点,我可是听说他已经有一个武艺师傅了!”药王笑说道。
瘦削老者嗯了一声,没有告诉药王,大概放灯节后,那周博雅就要来鬼谷书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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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雅和周乐雅走出院子大门,守候在外头的红石和北喜就迎了上来,红石对周博雅拱手做礼,谦恭说道,“大少爷,前头巷子那客栈刚刚闹出事来了,府衙的大捕头已经来了。”
周博雅闻言,微微点头,暗想,果然太热闹的地方没去是对的。
“谁闹事?”周博雅随意的问道。
红石回答道,“是来自京都的宋家少爷和同样来自京都的张家少爷,好像是因为吃饭的事情闹起来了。还打坏了东西,大捕头已经将两人就地圈画,等宋家的大人和张家的大人来赔偿签押。”说完,红石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可真是有趣了,巷子那里,大捕头让百姓们代为监管,因为有百姓们围着,再加上衙役们虎视眈眈的在那里,那两位少爷可是脸都涨红了。偏偏大捕头出示了之前三日华夷州的告示,所有闹事打坏东西的,若是尚未弱冠成家的一律由家里长辈代为赔偿,就地罚站三个时辰,当然,这三个时辰准许银两代赎。
而大捕头这招可是出自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手笔!别人不知道,他红石作为周府大少爷兼半个二少爷的跟班,他可是亲眼看见大少爷写下这规矩,后来二少爷自己又加了一句画地罚站三个时辰,钱银可赎。
周博雅听了,轻笑了一声,抱着周乐雅转身从巷子的另一边走了,那边吵架打闹的丢脸可不能让乐雅看见,要是乐雅学坏了怎么办?</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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