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说过”谢子珏皱着眉头看着如老僧入定般坐着的孙贞娴,有一点不知所措。
孙贞娴挑了挑眉,“我以为我不用说的。”望着谢子珏的眼里,是坚定。
谢子珏不自然的转过头,血色慢慢的从脖子爬到白皙的面庞。的确,她是不用说的。两个人相识十几年,手足相抵六年的夫妻,若是这样,还不能信任,那还有什么意义?
“好像是到扬州了,我出去看看!”谢子珏落荒而逃,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孙贞娴——那个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
那一日春雨滴答,娇弱的林姨娘在竹林小亭焚茶,身边的丫头说她不过是看上了一个耳坠,却被奶奶生生的夺了去做了人情。不过十五的林姨娘十分的娇嫩,是跟十五岁的贞娴不一样的风情,一时情动,就留在了林姨娘那里。
孙贞娴是个手段凌厉的妇人,所以,谢子珏从来不会担心她会委屈了自己。
倒是林姨娘,林姨娘是三太太家的远方侄女,举人家的姑娘,因为爹爹没有功名,被亲爹当做礼物送到了谢家,如今虽说是个姨娘,看着三太太的面子,也没人敢轻待了她。又因为读了两年诗书,自有一番墨香,谢子珏是十分欢喜的。再者,毕竟是亲戚,说起来还是表妹,谢子珏也不能让她委屈了。
为了一个耳坠,谢子珏更会相信林姨娘受了委屈。孙贞娴确实没把这些姨娘放在眼里,要是轻待了林姨娘,也不会是不可能的事儿。
再者,那一日,林姨娘十分的大方,怯怯的让身边的丫头不要乱说,奶奶最是公正的。但是,她越是懂事儿,谢子珏就越是心疼,心里是认定了孙贞娴让林姨娘受了委屈的。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无害的可爱的表妹,怎么会去使了心思让自己去怀疑枕边人的。
午后的阳光在河面上闪烁,能看到河堤的沙石游鱼,扬州城热闹非凡。后面一船的姨娘已经相聚在床头喝茶闲聊,也找了丫头跟旁边的小船买些扬州特产。
“哎呀,爷——爷——”
是林姨娘挥着帕子喊自己,一身嫩黄的裙装,像是一朵娇嫩的花儿。是了,如今林姨娘是最受宠的姨娘。贞娴身子不便的时候,多是在林姨娘的屋里的。外面送进来的东西,有时候就算是孙贞娴这边没有,也会偷偷的叫了身边的人送去。。
孙贞娴管家,这些事儿定是在她眼里的。如今,就是每日去大屋请安的事儿都渐渐的免了。
谢子珏捏了捏手心,移开了眼,暗暗告诉自己,贞娴才是住在心上的人儿。曾经的那么些年,眼睛都盯在贞娴的身上移不开眼,因为她的娇俏,因为她的脾性。
如今,曾经天真烂漫的娇小姐,只能默默的坐在船舱里做绣活,去讨好夫君的上司。她把最美丽的时光都给了一个称为“夫君”的人,却锁不住他的心。任凭那些娇俏的新人们,慢慢的住进了夫君的心里。
林姨娘看着谢子珏没有理睬自己,就有些不高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委屈不甘,还有些憎恨——奶奶定是故意的,明明一样的船,这边挤了好几个姐妹,那条大船上只有爷跟奶奶一人。
身边的周姨娘嗤笑,好笑的看着林姨娘,“真以为爷就被你迷住了?您是不知道吧,我的侄小姐?当年我们爷身陷桎梏,还是我们奶奶救下的呢!在我们谢府谁不知道?哎呦,三太太没跟您说吧?所谓患难夫妻,爷跟奶奶伉俪情深,我们做个透明人儿就好。”
周姨娘是老太太身边送过去的大丫头,当年的事儿没什么不明白的。这么多年,也一直在谢府谨守本分。原本就没什么心思的人,就是见不得林姨娘这个狐媚子。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仗着些小伎俩,就以为在爷跟前得了脸面。
今日爷的脸色很不好,周姨娘也知道林姨娘得不了什么好,便好好的讽刺挖苦一回。
林姨娘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瞪了周姨娘一眼,拂袖离去。身边的丫头是自娘家带来的,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周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姨娘说是跟大家一样是姨娘,但是您也该拎清些。咱们姨娘是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儿,真回了谢家大宅,在老太太面前也是有几分面子的。奶奶?还说不得谁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呢!”
谢子珏当初是不得已娶了孙贞娴的,老太太对孙贞娴也不是那么喜欢。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孙贞娴有孕的时候,把周姨娘林姨娘送过来恶心贞娴了。
“那倒是啊!不过啊,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儿,这点,也让咱们侄小姐清楚些!”原来,当初老太太只挑中了周姨娘,只是那三太太让自家的侄女儿也去了。
那丫头被说得没理,也跟着自家姨娘去了。
谢子珏觉得无趣,找了钓竿去船头钓鱼,唤了猴子来问话,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猴子嘿嘿笑,“您说的这事儿啊,我以为您知道呢!爷,你们文人不是都喜欢这套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玩的就是情趣啊!”
谢子珏脸一黑,敢情大家都知道,就自己被蒙在鼓里呢。
“您也不想想,咱们奶奶有必要跟他们计较么!奶奶不说,那是奶奶大度,也是相信您。要我说啊,您还是低调着些,我看着孙家的老爷太太这回真是被您伤了心了,更不用说咱们奶奶了。
您以前也没说过这事儿,你既然说了,那猴子也斗胆跟您说一句。您还真是对不住咱们奶奶呢,不用说家里的庄子铺子您可没时间打理,咱们奶奶那算盘溜啊,那些事儿啊她都大操大办了。原本就已经够辛苦的了,您还给她整一屋子闹心的事儿。
就早上请安那空档,争风吃醋,各种明争暗斗啊。月钱啊,饭菜啊,伺候的不好啊,今日少了一个枣,明日少了个梨的。那事儿多着呢!”
猴子觑着谢子珏的神色,“不是我没提醒您啊,林姨娘好像偷偷的收买了送药汤的成婆子,那汤药貌似断了有日子了。若不是您的示下,那您就小心着。”
猴子一通话说出来,舒畅多了。原本猴子就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也交代了,要好好的照拂谢子珏,更重要的是要照拂一下孙家。猴子虽然不明白什么原因,但是二皇子看中孙家那是肯定的,自然明里暗里的帮着孙贞娴了。
猴子说完,自然是去忙他的事儿去了。谢子珏原本开开心心的一天,被闹的没了情绪。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也是没精打采的。
桐娘怯生生的伺候孙贞娴洗漱,“奶奶,爷是生气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给太太添麻烦了!”说着就红了眼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才好。
孙贞娴叹气,“哪里是你的错了。原本,我跟老爷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过啊,你这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是要改一改了,这个是在咱们跟前。要是回了谢家,那一大家子的人,你要是这么没心没肺的,说不得就被有心人惦记上了。以后啊,少说多看。要是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问你红菱姐姐。知道吧?”
桐娘是个好孩子,说了不当的话,那也是忠心护住的。孙贞娴真的不忍心怪她。
“我知道了,奶奶!”桐娘擦了擦泪水,端了水出去。
孙贞娴去看了看三个孩子,都安安稳稳的睡了,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窗,准备换了衣裳睡觉,就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
谢子珏站在门外,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孙贞娴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了?你这是嫌弃我的意思了?”谢子珏黑着一张脸进了门,但是想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本来就是来道歉的,怎么还发脾气呢。又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本来就应该回来!”说着转身关上了门。
“我叫桐娘给你打些热水来洗洗?”
“不用了,我刚刚在咱儿子那儿跟他一起洗过了!”谢子珏脱了衣裳,孙贞娴还没动,就来扯她。
“我跟你说说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委屈了,以后不会了。林姨娘,林姨娘的事儿是我岔了,是我犯了错。当初我娶你的时候,还嫌弃家里的那些姨娘还有庶出的姐妹呢。咱家虽说没有庶子庶女,那一屋子的姨娘也够让你烦心的以前就觉得你家好,没什么人闹腾。如今咱家也这样了,但是,你放心,以后,以后不会了”
孙贞娴一愣,这半天就想开了?
“我也没怪过你,也没觉得不好”
“别装大方了。我知道你贤惠,但是我也知道你难过,放心吧,妞妞,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你也别对我这么冷冷淡淡的,我看着心里害怕!就跟以前似的,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不然,不然我就觉得不对劲!”谢子珏死死的抱着孙贞娴,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只觉得安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孙贞娴笑着笑着却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