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沈大人来了!沈大人来了!”
外面的小厮儿高喊着,挤过了水泄不通的人群,找到了靠着粮仓眯眼的袁承云。
如今粥铺这边是大事儿,时时刻刻都要盯着,晚上的时候也不得安歇,明日一早的早饭,半夜的时候就要准备了。这不,袁承云午后才偷了个空,靠着粮仓闭了会儿眼。
这会儿被小厮儿推醒了,还是睡眼惺忪的迷糊状。
“咋啦?火急火燎的,我才歇了一会会儿,刚闭上眼呢,你就来了。”袁承云嘟嘟囔囔的,最近也实在是太累了,才这么抱怨两句。
“沈大人来了!”
小厮儿的话音刚落,那边沈大人就已经踱着方步进了临时粮仓的窝棚。“贤侄这是累着了?可不能在外面睡着啊,容易着凉。”
沈大人圆圆的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袁承云一个激灵,立马起身就跪了下去,“不知道大人远道而来,承云有罪,有失远迎。”
“贤侄起身吧。自家人没这么客气,”沈大人挽了袁承云的手扶了一把,找了个条凳坐着,“这边都是袁家的家丁吧?我看着倒也是人手不足啊。”
“是!还有些是承云二舅家借用的,实在是人手不够。”袁承云心里嘀咕,这个沈大人今日来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照理说,昨日刚刚送了东西,该孝敬的也孝敬了。袁承云心里打鼓,但是也不知道这个沈知府打着什么主意,只能小心的逢迎,陪着打哈哈。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着这边不少人都打着哈欠,累坏了的样子,我看啊,还是人手不够。不如这样吧,我打算召集全城的富户都捐米捐粮,由我出面,给灾民们安排吃食。这样啊,也算是我做知府的一点儿心意。也让他们过个好年,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大人看着袁承云恭恭敬敬的样子,又是风流倜傥的摸样,心里暗暗的点头。袁家的这个小子不错,可惜自己生了一屋子的儿子,就是每一个姑娘,不然
钱老爷说的不错,这回可以把袁家给挖个精光。那是钱老爷不懂,但是自己可不傻,孙家的姑爷谢子珏如今势头正盛,就算是孙怀仁如今回家服丧,以后有了谢家的提拔,定会被起复的。再者,有了夫人的劝告,钱老爷如今心里也有数了。为了以后的细水长流,眼前的丢了些也没什么。
沈大人一想,心里的主意已经换了,钱老爷知道定然是悔青了肠子。
这边沈大人正洋洋得意,自己做人留一线。袁承云的心思也已经转了好几回,照理说,沈大人是得罪不得的,而且,他已经说了是出面赈灾的,这个面子不好驳回去。但是,这个沈大人绝对是个雁过拔毛的主。这赈灾的粮食到最后能有几成到灾民的手里,那就不好说了。
袁承云心思百转千回,脸上不露声色,“大人出面定然是最好的了。我们袁家肯定是支持的,这边粮仓的粮食,顷刻就能运到衙门去。只是,只是今日的粥?”
衙门那边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好,要是今日真的把粮食都拉到了衙门那边,大锅都没支起来呢,灾民们肯定是要挨饿了。
“本官明白,本官明白,今日么,还要贤侄多多费心了!”沈大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看样子,袁承云也不像是作假的样子。“你这孩子,还是早早的回去睡觉吧,实在忙不过来,就去衙门叫几个人来帮忙。不能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了。”沈大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谢大人关心,承云惶恐。”袁承云堆了笑,“大人您看,这外面都是乱糟糟的,也没啥好招待您的,连杯茶都端不出来。要不,请您去府上坐坐吧?”
“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沈大人连连摆手,说着就已经起身,“我还要去各家走一走。今日就不去了,等这段过去了,我们再好好的聚聚。”
送走了沈大人,袁承云的脸就拉了下来。这个沈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也来不及想,匆匆的交代了一下,就赶紧往家去,跟爹商量商量才是。
袁仁山听说了这事儿,也是皱了眉头。
“不至于啊,前日不是已经送了东西过去了,咱不单单送了银票,还送了两幅字画,一个汝窑瓷瓶,并一个翠玉白菜笔筒。这里面的价值,说啥都不少了啊?难道是还想要点儿米粮?”袁承云许久没要袁仁山操心了,只是沈知府今日上门,袁承云着实不安,才把爹请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那神色,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不过,爹,我擅自做主,已经答应了他协助赈灾了。我想着,他是不是想从中再捞点儿油水?”
“油水?这么多的米粮看起来不少,哪里抵得上那些白花花送进去的银子爽快。就是那翠玉白菜的笔筒都比外面堆着的那些米粮值钱多了。我看不见得是想捞油水。倒是咱家如今攒了这么多的好声誉,难不成,这沈知府是想着在百姓中留下什么好名声不成?”孙红含笑道,哄着孙子吃了些米糕。
袁仁山点点头,一脸的赞同,“这个倒也不是没可能!那些当官的,得了好名声才能在皇帝面前得了好处呢,才能升官发财啊。但是话说回来,谁也没有嫌弃钱多烫手的,我看啊,这回是油水想捞到手,好名声也想要捞到手呢。”
“那咱怎么办啊?爹。这原本好好的事情,他非要插进来。”袁承云嘟嘟囔囔的,有些气不平。原本自家出了大力,也不是要这好名声,不过是想着那些灾民也算是活下去了。但是这个沈大人,人命关天的时候,好想着怎么捞好处,就有些让袁承云鄙夷了。
“那就照办。咱能怎么办?民不与官斗,就这么着吧。你也别出头,那沈大人要米粮不是,你就把那边粥铺堆着的米粮送过去好了。别的事情,咱们袁家就不要插手了。别到时候,好处没有,惹了一身的骚。”袁仁山细细的吩咐儿子,“只要有心肯干,钱还是能挣回来的。咱就当是破财消灾了,这个沈大人在任三年,一晃也就过去了。期盼以后遇到一个好知府吧。”
“爹,我知道的,我也不是毛头小伙子。家里老老小小,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我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顶多啊,咱把这边的宅子卖了,回乡下种地去。”
袁仁山抬头看了大儿子一眼,承云早就成人了,如今也越发的稳重了。但是,自己还是要给他长长眼,可不能吃了亏。
“这事儿,你二舅家也跑不掉。到时候你二舅怎么做,咱也怎么做。总归不会有啥错的。”
话说这沈大人倒也不是个不能干事儿的。这边想着要筹钱筹粮食赈灾,一个下午跑下来,历阳的富户多多少少的都同意了。毕竟,历阳知府出面的,大家肯定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到了晚上,粮米筹到手,已经不用发愁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衙门的差役们就搭了临时的窝棚,运了粮食,柴火,支了大锅起来,柴火烧的旺旺的。更派人在城里四处宣扬去了,明日袁家的粥铺关了,历阳知府衙门出面施粥了。大晚上的,历阳城难得还是这么热闹。
外面一片火热,也有些能动的灾民,帮着衙役一块儿收拾,到了半夜的时候,已经开始淘米熬粥了。
沈大人看着也欢喜,看着众人喊着自己是青天大老爷,自然是飘飘然的。打着哈欠想着,明年的述职也有这么一件功绩了,也不知道圣上会给怎样的赏赐。
沈大人欢欢喜喜的哼着小曲儿坐着轿子往回去,惦记着今晚上还是去夫人的院子歇着,有些事情也要跟夫人商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