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那边孙贞娴进了门,身边也没有旁的人,只有一根红绳牵着谢子珏。进门的时候她有意落后了一步,娘说的,大户人家最讲究这个,屋里不管怎么说,外面的面子是要给男人的。倒是谢子珏踌躇了一下,往后默默的退了半步。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说孙贞娴的不是,只说谢子珏是个疼老婆的,以后孙家的姑娘定是有好日子过了,大家哄笑一阵。
拜了天地,就跟个牵线木偶似的,跟在谢子珏的后面左拐右拐的,孙贞娴被送进了洞房,自有红菱上来扶了她,才觉得心里有了底。“奶奶可累着了?过会儿就能歇着了!”红菱低低的跟孙贞娴说了句,心下觉得叫着这么多年的姑娘,突然叫奶奶,还是有些不习惯的。还有就是谢家的院子虽说比孙家的宽敞,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众人起哄,掀了红盖头,孙贞娴才算是见到了屋子里的人,乌泱泱的全是人挤着,原本敞亮的屋子,倒是有些灰暗了,就是她平日再大的胆子,如今都觉得脸上烧的慌。只觉得斜里一道灼人的视线,可不就是谢子珏。为了喜庆,谢子珏的脸上也抹了红艳艳的胭脂,如今脸上红红的一坨,倒是逗乐了她。
“哎呦,新娘子可是笑了。”不知道哪个妈妈笑起来,一屋子的人都哄笑了。两个婆子端了合卺酒,两个人喝了,唱了诺,以后就算是同甘共苦,荣辱与共了。撒了花生红枣莲子在锦被上,孙贞娴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两个婆子——这是喜钱。一边的春分夏至早给外面的小厮儿小丫头们撒了喜钱,屋里的人才算是散去了。
“我家的亲戚都不在这里,子瑞闹腾的很,我娘不让他过来。只让了几个丫头婆子上来热闹热闹,也免得你拘束了。现在没人正好,你好好的歇一歇,一会儿我叮嘱厨房上送点热汤热饭来,你好歹吃些吧。”谢子珏生怕孙贞娴拘束了,才这么着急把人赶出去了。
春分先去打了水给谢子珏洗了脸上的胭脂,这才颠颠的往前面去了。
“奶奶,我看着爷的眼睛一直就盯着您呢!”春分出去泼水,夏至忙着给孙贞娴卸了头上沉重的头冠跟首饰。头上的发髻繁复,理了半天才算是理清楚了。
“估计是看着我满脸的白拉拉红艳艳的,觉着好笑吧。”孙贞娴摸着僵了的脖子,这么重的首饰压着脖子半天,脸上的粉又厚,汗都出不来,又不敢动,可是累着了。外面自有殷勤的婆子跟小丫头抬了热水来,孙贞娴脱了厚重的嫁衣,去了里间沐浴一番,又洗了头发才出来。换了一身正红的常服,外面罩着也是绣着金色牡丹的纱衣,顿时就轻便了许多。
脸上的脂粉洗去,那脸蛋倒像是刚刚剥出来的蛋白似的。却是再也不肯抹胭脂了, “这么热的天,胭脂水粉盖在脸上定是花了,给我拢个发就好,反正也不见什么人了。头发还湿着呢。”
红菱觉着有理,也只好给她松松的拢了头发,今儿个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了,谢子珏还在外面喝酒,估计不到下半晌不会回来。转身到了外间,丫头婆子流水般的上菜,只说那谢家大夫人身边的张大家的已经迎上来,“二奶奶梳洗过了?身上可好。”一番寒暄,“我们夫人早就交代了,好好的准备了菜色,二奶奶挑着可心的吃些吧。外面早就开席了,这是家里的小厨房单单给奶奶做的。”
“我刚刚进门,倒是让娘费心了。我年轻不懂事儿,还要张妈妈提点。”孙贞娴知道张大家的是谢大夫人跟前得用的,自然要好好的讨好一番,身边的红菱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过去,张大家的自然知道新奶奶的意思,欢欢喜喜的接了。
张大家的自然也愿意在新奶奶面前卖个好,二爷是老爷夫人最欢喜的儿子,这位二奶奶又是老爷跟夫人选好的媳妇儿,更不用说,还对二爷有救命之恩了。“奶奶的孝心,夫人自然是知晓的,只要顺心而为就好了。老奴没什么提点不提点的,还有奶奶多照顾我个老不死的才是。”
张大家的前面还有事儿,告了个罪,就出了院子。谢夫人不放心,做婆婆的这个日子不好上院子里来,才叫张大家的来看看的。张大家的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至少大奶奶进门的时候,夫人可没这么关心过。
“奶奶,现在吃么?”春分夏至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么多的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奶奶就算是一个菜吃一口都吃不完啊。
“看着这么多吃的,我倒真是饿了呢!”孙贞娴丢了手上的帕子,满桌的菜色,好在都是清爽的,毕竟是夏天,清爽可口的最好。“你们也一块儿吃了吧,剩下的都赏了外面的丫头婆子吃午饭吧。”红菱是一贯板着脸的,只是今天是个好日子,也不好拘着春分夏至。
吃过了午饭,孙贞娴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红菱给梳了一条辫子,用红丝带扎了,甩在脑后,靠在榻上喝茶。春分夏至忙着把穿上的花生红枣莲子扫了,放到了一边去,免得晚上睡着的时候咯人。还有些常用的衣裳褂子首饰,都收拾出来,一一的收好了。
这边才忙完,外面就听到了谢子珏的声音,“猴子,你去前面乐呵吧,你爷没事儿,好在你准备了酒壶,不然啊,你爷这会儿就趴那儿了。”
孙贞娴挑挑眉,这是没喝多的意思啊。
谢子珏撩了帘子进来,就看到了隐在一边的屏风后面的矮榻上,蜷着的人影。红菱带着春分夏至自然是问了谢子珏的好,然后就退下了。孙贞娴闲闲的喝着茶,看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中午可吃过了?”谢子珏看着孙贞娴悠闲的样子,红色的薄纱绫袜一双玉足若隐若现,勾的谢子珏的心里火急火燎的,只是现在还是白日。伸手抓了炕桌上的茶碗,“你的茶给我喝了吧!”说着就咕嘟喝下去了,原本就是凉了的柚子茶,是陈年的柚子泡的茶水,倒是冰凉爽口的很,还甜丝丝的。
“壶里还有茶水,那边就有空茶碗,偏偏喝了我的茶去。”孙贞娴翻个白眼,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中午的时候娘叫人送了一桌的席面来,我带着他们几个都没吃完,又是夏天,生怕坏了,剩下的赏了外面的几个丫头婆子吃了。”
“你喝过的甜,可别恼了,我给你倒上就是了。”谢子珏给倒了茶,才到外间叫了洗澡水,虽说没喝多少,席间的酒味都能把人熏醉了。
洗了澡出来,换了身湖蓝的夏稠衣裳,就进了东厢房抱了个漆色的木盒子过来,丢在炕桌上,“这是我手里的银子,不用交到公中,你仔细收着吧。以后,这些营生可都落了你身上了。以前,猴子帮着打理这些事情,只是,你也知道他有些本事,恐怕在我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
孙贞娴挑挑眉,开了盒子,里面都是账本跟银票,还有些房契地契——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能有这样的身家?
“咳咳,当初在上京盘了两个铺子,生意不错,攒了不少。还有些房契地契,这都是爹娘给的,你收着就是了。”谢子珏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买的时候也有些趁火打劫,而且还是孙贞娴的舅舅柳志和的产业。
“嗯!”孙贞娴摸着账本出来,下面压着的还有些现银,这怕是平日里都是要备上的。以后谢子珏出门的时候,身边的银子荷包里也要塞上的。
“公中有月银,还有四季衣裳,那些不喜欢的,你就自己做了,外面的针线铺子多的是,咱不缺这几个钱。”这话谢子珏说的忒有底气,毕竟,不说别的进项,就是上京的两个铺子,就够小夫妻俩开支的了。谢子珏的薪俸也不用交到公中,每年就是薪俸都是花不了的。
“我懂的。”孙贞娴也不是个会省着花钱的人,毕竟,身边的银子不少,就算是吃好穿好了,不亏待自己也是没错的。“我在外面还有些产业,你也帮着我照看一二,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也是不方便的。”
谢子珏应了。外面的几个丫头又进来伺候着,谢子珏倒是有些困了,自去了里间歇一觉去。孙贞娴闲来无聊,倒是摸出了针线来做。明日去见礼,也不过就是谢家二老,还有曹夫人那边,倒是没有别的亲戚的。知根知底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烦心了。
红菱倒是忙着给孙贞娴递了个小册子,“奶奶,这是太太给压箱底的小册子,现在看一看。”红菱是刚刚成亲的新媳妇,自然知道那小册子上都是些什么,把那册子跟烫手山芋似的扔在了炕桌上,就闷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