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柳家,书信来的很快,那柳志和的舅子来盘账果真是背着柳老爷子的。但是,柳老太太到底是不是知情的,或者是纵容的,就没有人知道了。柳老爷子的信上也没有说,但是柳老爷子信上说的最后一件事情,倒是引起了孙朗的注意——柳老爷子打算开年就来历阳,想把两个儿子先分家了。
至于家里的账目,柳老爷子自然有亲信,这个时候也开始盘账了。只是,这些都是背着两个儿子进行的,就算是柳老太太都没有透信儿。希望,柳月娘跟孙朗也能保守秘密。
“咱爹这是什么意思?”柳月娘拧了眉头,父母在,怎么能分家?
要是一般的乡下人家,只要谈妥了养老问题,是可以分家的。但是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多。柳家这样的家事,长辈还在就分了家,怕是要被人说闲话。柳家虽是商户人家,总归也要顾及名声的。
孙朗叹气,“怕是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柳老爷子作为一家之主,是很有威慑力的。要是事情能够控制的住,不一定会分家,要是柳老爷子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分家了,那就说明,定是发生了巨变。
“现在啥都不要瞎想了,等咱爹娘过来了之后再说吧!”现在担心什么都是没用的,柳月娘又是个心思重的,怕是会忧思。孙朗又笑,“说不得也不是我们担心的那样,上京的一切都挺好的。”
“只能这样想了!”
随信到的还有两万两银子的银票,在信里托了孙朗帮着在云上买地,只是先不要告诉柳良和,只是让孙朗出面吃下。
给的银票有些多,足足两万两的银子。孙朗拿在手上都觉得沉甸甸的,还有点受惊,要是丢了,自己的家底所有加起来也没这么多的银子啊,可要拿什么来赔。也亏得柳老爷子胆子大,这么多的银票就随信寄过来了——信使估计也想不到,随信送到的居然有这么多的银子。
柳老爷子在信上也明说了,里面有一万两都是孙朗的辛苦钱,但是孙朗怎么好意思拿。自己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柳老爷子给的,不过是办些事情罢了。
只是两万两银子买地,可能也买不了这么多。云上的地本来就便宜,孙朗花了两千两银子就在那边买了二十顷良田,要是两万两岂不是两百顷良田了?
“不如,买个一万两银子的地,分几块地方,要是一下子买了一百顷的地,怕是过于显眼了,过于引人瞩目了。”孙朗琢磨着,之前的上下关系早就是走通的,这回稍微给些好处费就好了。这么多地一起买进来,估摸着价钱上还能优惠些,一万两买一百顷地,连带着好处费都够了。
买地的事情很快就办完了,走的是谢知府的路子,地契什么的都办的妥妥帖帖的,不会有什么事情。一万两的银子花出去,因为是二回生意,得了一百一十顷的良田。孙朗把一百顷的地契跟一万一千两的银票托人给上京的老丈人送去,那十顷地的地契找人改了谢子珏的名目,给谢知府送去。
谢家富贵,谢子珏自小唉吟诗作对,就是八股文章,经济算计也是极好的。谢家夫妇都颇疼爱谢子珏,可是谢子珏是次子,家里的东西以后多是要被长子继承的,次子顶多得了部分家产分出去。
也就是说,谢子珏现在没有分家,在家里也是金贵的,人称一声谢二爷。但是以后成年了分家,家里的大多数产业是要留给谢家的长子的,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分下来的产业本来就不多,还要重新买房置地,还要自己担一份人情往来,以后的日子就难得这么风光了。除非谢子珏以后有足够的实力,能给自己挣下一份厚实的产业。
如今,谢子珏参加秋闱,要是高中了,怕就要去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了,总归需要钱财打点。要是进了殿试,那就又是一番造化了。谢家府里的东西不能归了谢子珏,但是别人送的地契上要是就是谢子珏的名字,那谢子珏就能拿的理直气壮了。
孙朗想了许久,又听了柳良和的意思,才送了地契给谢知府去。谢知府当时就拍着孙朗的肩膀,高兴的拉着孙朗喝了一壶珍藏的梨花白。
谢知府自然是偏疼谢子珏的,但是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总不能偏心的太明显。府上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丢个花瓶都能找到,想要私藏个什么东西给谢子珏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看着谢子珏就要成人了,以后要是留在上京或者是外放了,就能添置自己的产业了。要是谢子珏是个会钻营的,倒也是好的,能攒到些银子。要是光吃官奉,那些个官奉够不够自己吃饭都说不准,哪里有钱攒下了。
买房置地?
做梦吧。
养老婆孩子?
做梦都不可能的事儿了。
总不能以后娶了媳妇,吃媳妇儿的嫁妆吧?
孙朗送过来的十顷地契,怎么说每年都能有出息,就算是光收租,也能养活谢子珏跟他未来的老婆孩子了。至于想过的更好,就只能谢子珏自己努力了,毕竟不是每个送礼的人都像孙朗这么有眼色的。
孙朗出门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喝的晕乎乎的,欢喜的也是晕乎乎的——没想到谢知府居然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孙朗这回进了谢府的门再回去,孙家的生意就顺利的不得了。批条子什么的都相当的快(因为海运暴利,都是政府垄断的,海运上来的东西都是要批条子才能拿到货的),平时上门打秋风的小衙役也少了。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知道多年以后,孙朗才觉得这个礼送的真值啊!
九月底,天气早就凉了,生了孩子就伤了元气的孙红都穿上小夹袄了。
怀仁跟谢子珏踏着纷飞的落叶回到历阳的时候,报喜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两个孩子现在都比在家的时候黑瘦了许多,但是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虽然还是十多岁的少年,但是眼神里都是睥睨天下的神采。
谢知府有门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名次,谢子珏中了解元,是大大的喜事儿;怀仁的年纪虽小,但是也已经是考中了第九名,成了举人。两家早就在城门口迎着,只等报喜的人过来唱了喜诺,就赏了喜钱,放了鞭炮。
就算是柳月娘这样见识浅薄的也知道,怀仁的举人都难中的很,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是一个秀才,更何况谢子珏中了解元。
两家人互贺一番,就散了去,各自回家,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怀仁,我们来日方长!”谢子珏抱拳,怀仁回礼,“明日在上门拜见子珏兄。”
“好,明日在家等你!”
谢知府也满意的拍了拍怀仁的肩膀,点点头。这个孩子是乡试第九名,说起来谢子珏是解元,但是,怀仁不过才十一岁的年纪。十一岁的孩子能中秀才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更何况是中举。
再说了,谢子珏自小请了名师指教,自己也能指点一二,后来又拜了唐先生为师。这么一说,身边都是名师重教的。怀仁就是在唐先生的学堂里启蒙,学到了现在。
怀仁跟谢子珏两个人是师兄弟,一起读书的情谊,如今又是一同赶考的难兄难弟,感情更是亲厚了。以后两个人常来常往,也是极好的。
两人各自回家不说。
怀仁回家就给爹娘磕了两个头,然后吃了个囫囵饭,就倒头睡去,也没洗去一身的风尘。
“这孩子,肯定是累坏了。”柳月娘早就偷偷的抹眼泪,虽然说慈母多败儿,但是总归是娘身上落下来的肉,怎么能不疼?
孙朗叹气,自己何尝不担心,不心疼。但是,怀仁有本事才能撑起自己的家业。再说了,读书科举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孙家不过是农民出生,祖坟上多少代都没出过一个秀才,更何况是当官的。家里没有助力,怀仁只能事事依靠自己了。苦是苦,也不能半途而废了。
如今,十一岁的怀仁中了举,孙朗跟柳月娘虽是自豪的,但是更多的是对孩子的心疼。比别人优秀,受的苦也一定比别人多。
“我们先走吧,让怀仁好好的睡一觉歇一歇,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孙朗揽了柳月娘的肩膀往外走,“你在这伤心,不如给他做点好吃的,我记得怀仁最喜欢你做的桂花糕。这几个孩子都喜欢你做的桂花糕,如今后院的桂树已经开花了,我给你去割桂花,你给他们做桂花糕吃?”
“嗯!他还爱喝藕粒莲子羹,我也做着。他不爱吃甜腻腻的,一盅汤只要放一勺白糖就好”柳月娘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水,絮絮叨叨的跟孙朗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二丫跟在后面,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怀仁的院子,有些犹豫,刚刚出门的时候自己明明见着大爷的被子没盖好,要是现在自己
“太太都往厨房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红绡看着傻傻的站着,就回来拽了她往前走。
“哦!”
二丫回神,连忙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