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茶馆的生意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我估摸着这都已经进了腊月,茶馆也不忙了,该让柱子跟墩子回家过年去了。”旺季的时候茶馆里面人手不够,秋收忙过了,四牛家的柱子跟墩子就过来帮着在茶馆里打杂。柱子跟墩子都是老实人,在茶馆里干活也是极好的。
“那你吩咐了他们走的时候来家里一趟,带些苹果梨子回去。怀民媳妇儿如今有了身孕了,我想着也要送些小衣布料什么的。小衣服是现成的,你看封多少银子合适?”怀民的事情,柳月娘本来昨晚的时候就打算要问一问的,后来窝在床上就睡着了,没有来得及问。
“五两银子吧,以后还要比照着来,铺子里也不是每天都能有个五两银子的收益呢!”孙朗洗了帕子抹了把脸,清醒了许多,“柱子跟墩子的工钱我让老肖结了给他们,来的时候,你再给他们每人封二两银子。今年茶馆的生意好,他们俩也卖了大力,也让他们过年高兴高兴。中午留他们吃了饭再走。”
柳月娘点头,“那我送了爹娘去了大姐家,就早早的回来。”柱子跟墩子和一般的伙计不一样,算是家里人,自己作为婶婶,自然是要陪着吃午饭的。
“你再眯会儿,外面还早着呢!我从茶馆里回来的时候正好回来送爹娘过去。天冷的很,这么多人过去,大姐安胎也不安心。”铺子虽然是天亮了才开张,但是厨房的茶水糕点什么的,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着了。孙朗每日里先去茶馆开了张,才回来吃早饭。
柳月娘还想跟孙朗说说几个孩子入学的事情,但是孙朗急着去茶馆,柳月娘就没做声了。好歹,入学的事情并不着急。
孙朗走了一会儿,柳月娘也起来了。孙朗说是让多睡会儿,但是家里的事情多,老老小小的,哪里就能睡得安稳了。
快要过年了,年货之类的要赶紧列了单子买了,还有过年给各家送的礼也要准备好了。等到腊月十五之后,城里的东西都要涨价了,往年都能翻了一两倍。
“老太太跟老太爷已经喝了早茶,现在在后面看我们的菜园子呢!”
孙家现在的院子后面有个后花园,有块地方,找了个荒僻的地方开出来一块种了些蔬菜。
红绡给柳月娘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圆髻,不用出门的时候,圆髻最方便,选了朵绒花簪上。烟灰色的棉袄,青灰色的襦裙。
早饭很是丰盛,是孙朗早早的让人去锦春买的早饭。吃过早饭,孙朗准备了礼物,叫人架了马车,送孙家二老去了袁家。
听说柳月娘要拟单子,妞妞叫人摆了笔墨纸砚,自己提笔写了,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好了银子,交到前院老肖手上。老肖如今是府里的管家账房,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好在茶馆的事情,现在基本已经不用老肖操心了。
拟好了单子,前面还回,说是柱子跟墩子已经过来了,怀仁正好在前院的书房,这会儿正陪着说话。
“呀,柱子哥跟墩子哥来啦!”妞妞一听是柱子跟墩子,立马提了裙子往前院走。妞妞在家的时候,四牛媳妇照顾的多,跟柱子墩子的感情也好。李四牛家也没有女娃娃,四牛媳妇也真的是把妞妞当自己亲闺女疼的。
现在,虽说柱子跟墩子也在城里,但是他们俩在茶馆做伙计,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到了晚上,累了一天了,就歇在茶馆的后院。所以,平时妞妞见到他们的机会也不多。
“太太,姑娘年纪大了,这么跟他们玩闹,不太好了吧?”张勇家的担心,妞妞毕竟已经是十岁了。
“没事,他们兄妹难得见面,不用避讳什么。”柳月娘也站起来,吩咐了张勇家的,“让红绡把我那屋里桌子上的包袱拿到前院去,多准备两道菜,中午我们就在前院摆饭了。”
柱子跟墩子再是自己人,柱子已经是成年了,总不好随随便便的来后院,墩子的年纪也不小了。
柱子已经说了亲事,是四牛媳妇儿娘家村里的姑娘,据说是个性格好的,说不上能干,也说不上好看。照四牛媳妇儿的话来说,姑娘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姑娘,跟柱子能配的上了。只要两个人能看对眼,日子过得顺心就好。
进了前院,几个人没在屋子里说话,却围在院子里。墩子脱了外面的棉袄,只穿了单衣,在院子里练功夫。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哪里见过还有真功夫这回事。一套功夫耍玩,怀林第一个扑上去叫好。
五岁的怀林不爱读书,就好动,这个时候见了墩子的功夫,简直惊为天人。
“墩子哥哥,你教我吧!”怀林抱着墩子的大腿,两眼巴巴的看着墩子。
“跟我学功夫可不成。我这也是刚刚学了两年,还没学到什么本事呢。你要是想学啊,叫了你爹去我师父那边拜师学艺才是正经。”墩子把怀林拎起来,一把子臂力已经是十分了得了。
“这个天穿着棉袄还凉飕飕的,穿着单衣,没得冻坏了身子。赶紧把衣服穿上,到屋里去暖和暖和。”柳月娘嗔怪。
墩子嘿嘿笑,赶紧把柱子手里的棉袄穿上了。“二婶子,你看我结实着呢,刚刚耍完功夫,头上还冒汗。”
“那也不能干冻着。进屋去洗把脸,歇歇。”四牛把孩子托付给了孙家,柳月娘自然要自习照顾着。
进了屋子,墩子老实交代。
原来,码头上藏龙卧虎,墩子历来是个闲不住的,每日里跟码头上的人混在一处。认识了一个漕帮的管事,一身的好功夫。墩子就这么惦记上了,天天磨着那管事要拜师学艺,偷偷的画了一个月的月钱,买了拜师礼,扑通一声,就跪着不肯起来了。
那管事实在是被磨得没法,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想着,要是吃不了苦,就会自己放弃了。没成想,墩子倒是坚持下来了,那管事如今也认认真真教了。
“怕是还瞒着家里呢吧?”
柱子作了一揖,笑道,“爹娘那边还瞒着呢,还望二婶子帮着瞒着。我看着墩子练了武,倒是真的结实了许多。”
柳月娘哪里真的会做这个耳报神,“那你们自己回家跟爹娘说,他们不一定就是不准的。墩子私自拜师,总归是不好的。师父哪是收了拜师礼就成的,逢年过节的礼数不能少。师父不计较,你怎么也不上心。”
怀林闹着墩子还要打拳,墩子自己带他去了外面玩闹。柳月娘拿了那包袱出来,又另外包了两个红包给柱子和墩子。
“二婶,这哪里成!我们已经收了工钱了。”柱子不肯收。
“怎么就不成了!你二叔说了,你们在这边干活极好的,今年茶馆挣得多,自然是你们的功劳。现在不肯收,是不是明年不愿意卖力了?”柳月娘让怀仁把红封塞到柱子的手里,“你们好好干活,也给我们省了不少心,这是你们应得的。”
柱子这才接了。
等到吃过午饭,柳月娘让家里的车夫架了车,把柱子跟墩子送回去。还收拾了两筐子水果,回去让大家分分。
“娘,墩子哥真厉害!”妞妞吊着柳月娘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着,“你没见着,一开始的时候他一拳打在树上,那树都裂开了缝。力气好大!”
“对对对!娘,我也要拜师学艺!”怀林两眼放光,墩子哥哥真的好厉害。抱着自己转了好多个圈圈都不带大喘气的,自己都被转晕了。
“你也要学?你个小懒猪,入学都不愿意,你还能吃得了这个苦?每天早上五更天就要起床打拳,你起得来么?”柳月娘翻个白眼,捏了捏怀林的脸。其实柳月娘也不知道学武到底有多辛苦,反正往狠里说就成。怀林喜欢玩闹,也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就是不能吃苦。
“啊——”怀林抠着手指头,原来学功夫这么辛苦的。但是,刚刚墩子哥打拳的时候好厉害,而且,好像不怕冷的样子。怀林看了看自己——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跟个圆球似的。
怀林小脸皱成一团,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事情啊。
好想学功夫啊,但是自己也很想睡懒觉啊!
小孩子忘性大,柳月娘让小厮儿带着怀林出去玩去,估摸着一会儿就忘了要学武的事情了。妞妞跟着柳月娘回了屋,下午是学针线的时间。
“娘,我真的是学不会的。”妞妞嘟着嘴,不怎么情愿。
“怎么就学不会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别推脱了,娘也不指望你做的多好,好歹能做双鞋给你爹穿。你爹这么疼你,你也让你爹高兴高兴。”柳月娘叹气,妞妞都已经十岁了,缝个帕子都不成样子。叶子这么大的时候,家里的鞋子都指着她一个人做了。
“爹说了,我不愿意学,就不用学!”
“你爹那是心疼你,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爹?”
“我爹不是有娘您么,您做的针线,这历阳城绝对是头一份的!”妞妞不忘给柳月娘拍马屁,然后觑着空,就溜走了。
“这孩子!”柳月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