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冲只是个外门弟子时候,为了生存和一两颗灵石,依靠皮相和悟性,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事,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抬起脸对人笑,对什么人该雪中送炭,什么时候该惧怕地后退半步,连高阶修士威压下应该怎么发抖都有自己套路。
重明鸟虽然活了挺久,但是天性纯善,心思简单得如同白纸,哪里能耐得住王冲攻势,不过主人命令摆那里,虽然她对王冲越来越喜欢,可是依旧不肯松口。
“重明鸟一旦认主,是很忠诚。”萌萌道。
谢摇篮不怎么认同:“七八岁小女童,跟你一样只是个奶娃娃幼兽,应该是诱惑不够吧。”
萌萌狠狠剜了她一眼。
王冲已经飞地转变战略,开始谈论起外边美景和食物来。
先说清羽山后山有棵灵果树,果子又大又甜,鲜美得恨不得把舌头都一起吞了,这灵果树正好下个月就成熟。
再说清羽某掌门虽然辟谷多年,可是依旧嗜甜如命,经常偷偷用丹炉熬麦芽糖,只有王冲知道他把糖藏哪里。
又说清羽山披雪白头之景,融融梨花之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重明鸟眼睛都不眨,生怕错过分毫。
末了他叹息地摸摸重明小脑袋:“可惜了,哥哥不能带你出去,只能这般说给你听。”
重明鸟欢喜道:“可以,主人闭关前我刚刚孵化,主人还没有和我立契,只要……只要哥哥不嫌弃人家……”
水到渠成。
谢摇篮从石像后露出身形,重明鸟看到她,依旧害怕地往王冲身后躲了躲。
“师姐。”王冲道,“小重说她只知道门内是极为重要宝藏,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怎么清楚,门内还有一青蛟守护,相当于人修出窍期修为,很危险。”
谢摇篮低头想了想,逼近重明鸟一步,重明鸟极为惧怕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王冲拉住她一只手,轻声安抚。
“外边闹这么大动静,里边连一点响动都没有,小重明,你敢骗我吗?”她施放了些威压。
不同于和王冲说话时天真烂漫,重明鸟面对谢摇篮质疑,膝盖一软竟然跪了地上,她抖着声音说:“重明不敢欺瞒前辈,里边确实是重明兄长守卫,兄长是主人契约灵兽,确实相当于人修出窍期中期修为!”
谢摇篮垂眼,收了威压。
王冲小声抱怨她:“师姐真是,吓唬小孩子做什么。”
“不过……”重明鸟突然怯生生对她说道,“如果前辈一定要进去,重明可以带前辈混进去,兄长有午睡习惯,雷打不醒。”
谢摇篮看她一眼,“当真?”
“不敢有丝毫欺瞒!”重明鸟慌张地摇头,“我已经和哥哥立下了契约,前辈不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哥哥?”
王冲赞同地点点头,谢摇篮应了下来:“好,何时出发?”
“一个时辰后。”
萌萌也有午睡习惯,没等谢摇篮行动开始,就她胸口呼呼大睡,偶尔不舒服地翻个身,还能从她衣衽处看到他尖尖小耳朵。
重明鸟所言非虚,门后确实有一片极为广阔空间,几乎相当于华阳殿前广场那么大,正中间盘着一条似蛇非蛇东西,兴许是常年没洗过澡,包裹着一层泥土,隐约可见它应该是青色,隔老远就散发着一股酸臭味道。
它块头极大,约莫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没有展开也不知道有多长,此刻正满嘴哈喇子地仰头躺自己尾巴上,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重明鸟小心翼翼带着两人沿着边缘绕过去,她动作飞,压低声音喊两人些,谢摇篮和王冲立刻追上她,途中踩空了些乱石,发出一阵噪杂声,那绿蛟果真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重明鸟指着里边一处金色拱门,门内有一屏风,挡住了视线,门口偶尔闪烁紫色荧光,符文若隐若现,应该是有禁制。
“解一解试试?”王冲问。
“你会解禁制?”谢摇篮反问。
王冲摇头:“一窍不通。”
谢摇篮悠悠叹了一口气,难道后关头要放弃?她突然觉得周围安静得离谱,连重明鸟刚刚忽闪羽毛声音都没有了,王冲蹲那里对着禁制苦苦冥思,谢摇篮闻到周围越来越臭,她慢吞吞地转过头去。
一双巨大,橙黄,冷厉眼珠。
她鼻尖几乎抵到它牙齿,它涎水几乎要滴谢摇篮衣襟上。
绿蛟醒了!
谢摇篮顾不得什么所谓藏拙,平常好歹当摆设手印也懒得捏,直接意念一动架起两道防御禁制,趁着绿蛟被抵挡一瞬间,拉起王冲就地滚进了刚刚绿蛟睡觉泥坑。
绿蛟相当于人修出窍期水平,谢摇篮那两道禁制对它来说如同蜘蛛网,虽然沾上有些不舒服,不过也就是一拂之下,即可消失。
它飞地追逐而来,粗壮身体灵活无比。
“王冲。”谢摇篮道。
“师姐。”王冲苦着一张脸,“别让我去,这个东西我真讨好不了……”
“抱着你家小鸟出去,我能挡片刻。”谢摇篮飞吩咐。
王冲连连点头,顾不得思考出窍期和区区金丹期巨大差异,抱起重明御剑飞朝门外冲了过去。
谢摇篮挥动灭渡,飞地上画了一条横线,金色屏障盈盈升起,绿蛟飞冲击头被斩断,似乎碰上了一层无形墙。与此同时,谢摇篮也如同脚下生根了一样,不能再移动分毫。
画地为牢。
她曾经枫血宫用过一次,韦褚小少爷当时乃元婴期修为,对其极为无奈。
说来这一个招式十分鸡肋,用作防御时候,施法者不能移动半步;用作清心静气之时,也就再无丝毫防御作用,有时候谢摇篮也怀疑,前辈禅修们脑子究竟是怎么个构造,居然会想起这种古怪招式,克敌制胜一样都不占,是想拖延时间来感化旁人吗?
谢摇篮仰头看着已经被绿蛟冲击得有明显裂隙金色屏障,又看绿蛟满口涎水贪婪地如同见到鲜肉,感化这两个字连想都懒得想。
趁着绿蛟再度蓄力准备撞下来一瞬间,她飞撤去画地为牢,绿蛟收不住势头,果不其然一头栽进泥坑里,看起来它刚刚用劲颇大,脑袋直直钻进去半个,粗壮地尾巴难受地甩塌了一片墙壁。
谢摇篮趁此时机,逃出门外。
本来应该早就逃出生天王冲直愣愣看着她,喃喃了一句:“师姐,怎么办?”
“怎么了?”谢摇篮连连朝身后丢了七八个防御禁制,就算钻蜘蛛网也要让那货钻个一脑门官司。
重明鸟竖起指头指了指前边:“仙府甬道阵法被兄长启动了……”
谢摇篮想起了来时候甬道上方密密麻麻符咒,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她回头看了一眼,绿蛟已经从泥坑里把脑袋拔了出来,竖瞳一眯,琥珀色眼睛里满是贪婪和恼火,它飞朝谢摇篮方又扑了过来。
重明鸟小声哭泣起来,“我想,主人教过我怎么解阵,我再想想,我一定能想出来。”
绿蛟巨大脑袋已经钻了过来,因为被门阻隔,只露出了一半脸和一只灯笼大小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谢摇篮,如同看盘子里肉。墙面冲击之下,明显有开裂趋势,突然,头顶掉下一大块砖石,王冲没撑个灵气护体,被直直砸中,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谢摇篮将他身体踢到身后,挥动灭渡,再次凝聚灵力画地为牢,“重明想,王冲和你已经契约,他倘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重明鸟满脸泪痕,用力地点点头。
恰逢此时,萌萌终于睡醒。
“哎哟。”他困倦地向谢摇篮传音,“娘你真棒,这玩意都被你引出来了。”
谢摇篮撇他一眼,倒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你有办法?”
“他就没想要你们命。”萌萌窜上谢摇篮肩头,问她,“你身上带着什么好吃吗?他好像很饿,而且一直盯着你瞧,你没看见人家都委屈得哭了吗?”
谢摇篮咬牙道:“我真没看见!”她随手加固了下屏障,掏出储物袋,一样一样往外边拿东西。
先拿出了一堆灵石,萌萌撇撇嘴,表示不是。
然后拿出了曾经枫血宫采摘灵药灵草,还没有来得及转手卖出去,萌萌奇异地看她一眼,“这倒都是好东西,不过也不是。”
后就是那些被她吸收了精神力丑陋小鱼人妖晶。
“可能是这个吧。”萌萌说,“梦鲛对于他来说却是是美味而且还能增加不少修为,不过妖晶也没有味道,他怎么知道你身上有?”
谢摇篮又从储物袋里掏了一会儿,拎出一条极为丑陋小鱼人尸体:“那这个呢?”
萌萌嫌恶地瞪大了银色凤眼:“你居然真把这东西放身上?”
谢摇篮仰头看去,绿蛟涎水流盛,她随手一丢,绿蛟一口咬住,立刻不再纠缠众人,退后找了个角落,细细品味去了。
谢摇篮这才给萌萌解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杀了之后尸体不腐烂也不消失,就随手捡起来丢进了储物袋。”
绿蛟吃了小鱼人后,态度明显变了很多,甚至赏脸开口问道:“还有吗?”声音粗犷谄媚,震得人耳朵生疼。
“你还有多少?”萌萌嫌弃地问谢摇篮。
“七八百吧。”谢摇篮道,“当时枫血宫特别无聊,只靠捉它找点乐趣了。”
绿蛟眼睛很明显地飘忽了一下,像是突然看到了一座金山,他琥珀色竖瞳忽然眯起,身体慢慢紧绷如同满弓。
他意图刚刚显露分毫,就萌萌厉声喝止,“竟敢起杀人夺宝心思吗?不掂量一下自己分量!蝼蚁!”
小小毛茸茸身体陡然冒出巨大气势,铺天盖地朝绿蛟压了过去,绿蛟脑袋突然匍匐地上,畏惧地后退了两步。
“哼。”萌萌不乐意地收起了威压,懒散地继续卧下了身子。
绿蛟凭借动物本能,知道那个毛茸茸小团团很危险,立刻不敢再起别心思,但是岂肯放过这么一个莫大机缘,梦鲛对于他晋阶有莫大好处,倘若利用得当,他日进阶成青龙都有几分可能,他要放过就是傻子!他匍匐地,晃着尾巴,凑了过来,谄媚道:“这位仙姑,仙姑大道之路是否孤苦,想养宠物解闷咩?”
谢摇篮认真看了看这只涎水还没擦干净,满身泥土,肥滚滚又酸臭难闻绿蛟,还是摇了摇头:“重明说你是南谷真人契约灵兽,我不敢觊觎。”
“仙姑这说是哪里话!”绿蛟立刻凑上前拿脑袋蹭她裙子,“南谷真人闭关前主动将契约解除了,老子可是自由身!”他眼睛一转,立刻又降了音调,“仙姑就养了人家嘛。”
如此粗犷声音配上娇羞口气,震落了谢摇篮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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