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白城山看着萎靡不振赵立夏他们兄妹几个,心里叹了口气,道:“立夏,别太难过了,就当是,你跟他们没有缘分,这世上可不止是爱情要讲究缘分,这亲人之间,也是要有缘分。6zz”
赵立夏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为了他们难过,我是为了我家产业,我爹我娘劳苦一生留给我们东西,我居然没法儿保住!叔,才22两,能留下多少地啊!”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分外地惹人心疼。
从没见过赵立夏露出如此脆弱悲伤神情,白城山心里也难受得紧:“乖,别哭,产业再挣就有了,你爹娘天有灵,是不会怪你。”
这种安慰话实是苍白,白城山自己显然也早已料到,可是没办法,能做他已经都做了,规矩摆那里,这里毕竟是赵家村儿,赵立夏将来还要继续这里立足,他不能把事儿都做绝了。
直到回了家,赵立夏他们都没忍住眼泪,把等家里方怡方辰和柳叔吓了一跳,方辰是眨眼就跟着哭起来了,立夏哥是不是给欺负很惨,所以才会哭啊,他以前可从来都不会哭!王家兄弟和刘三娘同样很忧心忡忡,对他们而言,眼下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好了一点,结果却出了这样事,如果赵立夏一家子不好过,他们就难过了!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一屋子半大孩子,看着他们受委屈,心里头也不好过。
白城山把刚才事说了一遍,方怡当即就怒了:“这是什么破规矩!什么叫他们家产业!那老头儿四十年前就把赵叔叔给卖了,这过继就要从那时候算起,这一家子产业都是猎户家!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说话!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柳叔沉吟片刻,道:“是这个理,如今要过继并不是立夏他们,而是赵家大哥,按理当从那时候算起,这一家子产业自然也应当归到猎户名下。”
白城山看了眼赵立夏,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情形,过继只是一个幌子,帮立夏出户才是真,赵氏族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非要故作不知,这个理我们争不了,如果拿去对簿公堂,那立夏必然就要改姓白了。”
方怡不吭声了,刚刚听柳叔说了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赵立夏心思,原先被隐瞒气恼早就被心疼所替代,赵立夏并非想要过继到白家,他不想抛弃自己姓氏,他想要留赵家村,想要自立门户。如此一来,这把柄自然就会被人拿捏住,况且族里老人们看来,赵立夏这种行为显然就是对他们挑衅,连赵家老大都没提事儿,他却提了,如果直接过继出去了还好,偏偏非要自立门户留赵家村儿,就如同一根刺扎他们心上,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们,这事儿是他们手底下发生!他们又哪里会再偏帮赵立夏,所以赵立夏他们就落得了现这个有理也不能争下场!
想通其中关节,方怡恨得牙痒痒,这一群老不死!本以为就赵老爷子是个极品,没想到还有其他极品!想要逼他们走?没门儿!她还就要呆这里了,让他们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怎样一步步发迹起来!要让他们眼红到死!
座只有柳叔冷静,他微微蹙眉,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想要保住家产,也并非没有法子。”所有人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柳叔微微一笑,“他们不是已经答应要先把所有事都算清楚吗?那咱们就算个一清二楚好了。”
白城山急切地问道:“怎么个算法?”
柳叔慢悠悠道:“去拿纸笔来。”
方辰反应,立刻跑到屋里,拿出纸笔,殷勤地摆到柳叔面前。柳叔提笔,沾上墨汁,慢悠悠道:“这其一,立夏三年前跟我们借了22两为爹娘治病,按规矩,这借钱可是要算三分利,三年下来可也有不少。”
柳叔说着,手里已经开始算起来,过了会儿,才道:“三年下来,连本带利该是483两三分四钱。”
方怡目瞪口呆,三分利啊,真高!等将来有钱了,完全可以专门拿去房贷款收利息。
看着柳叔这么算,白城山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笑道:“还是刘老弟你聪明,这一下子就翻出了一倍多来。”
柳叔道:“虽说多了一倍,但还是不够,如今要买一亩地需要多少银两?”
“立夏家都是良田,往年能卖十余两,不过前两年遭了灾,价格就降了些,如今要买话,八两左右就能买下了。”
柳叔点点头:“八十亩田地就是64两,这青砖大瓦房是住过了几年,折算一下,也就三十两上下,合计有67两。唔,确实还差了不少。”
赵立夏这会儿也已经擦干了眼泪,哭并不能解决问题,想办法保住爹娘留下来产业才是重要!就算不能全部都保住,那也要可能多留住!赵立秋他们也都停止了哭泣,认真地听着柳叔他们盘算。
方怡之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今听了柳叔话,脑袋立刻转了起来,她现代是干什么?是律师啊!律师可不就是专门做这类钻空子事儿么!要说她可真没少帮人打离婚官司,不知道帮着多少被丈夫欺负女人讨回了应有那一份。这会儿听着柳叔话,她忙道:“除了这些,还有后院儿牛,地窖里头还存了不少粮食呢!”
白城山一拍脑门儿,叫苦不迭,这两样可也只不少钱呢!暗恼自己疏忽,明知道赵立夏急切想要从老赵家脱离出来,怎么就没提前帮着他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呢!说到底,他还是太信任里正和族里那些人了,这赵家村儿会出了赵老爷子这样人家儿,着实是有些道理。
方怡也想叹气,要是赵立夏一早就告诉她这事儿,她保管能把这些都处理妥妥当当,连跟毛都不给老赵家留下!要知道她可是擅长这种闹崩前暗地里财产转移了!
柳叔道:“那个不着急,这出户也算得上是件大事,等你自立门户之后还要请村里人吃一顿,难不成连这点儿口粮都不给你留?”
赵立夏用力点头:“若是他们当真做这么绝情,那这赵姓不要也罢!保不住我爹娘产业,我情愿过继到白家!”到了这会儿,他已经对族里失望透顶,再也不想什么祖宗姓氏不能丢话来,若是当真要他把爹娘家产拱手送人,他情愿改了这姓氏!他心心念念不舍得放弃族人,却都眼睁睁看着他家产被强行夺走,这样族人还有什么可留恋!
看出赵立夏决然,柳叔和白城山有些默然,老天爷实是有些不公平,如此优秀少年,为何非要他面对这么多阴暗事情?
方怡可没功夫想那么多,她屋里转了会儿,道:“别急,咱们今年税收还没有交上吧?地窖里粮食就要扣掉税收部分,另外种粮是肯定要给我们留下吧,至于那红薯和洋芋,咱们剩也不太多了,而且都我家地窖里头搁着,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这母牛和小牛,对了,可以说是束脩!立夏你之前不是跟里正提过,白叔请了位先生教立年辰辰他们吗?因为咱们家穷,拿不出银两来,这牛就是一年束脩,等长大了就给先生送过去。至于兔子和鸡,我你们家烧饭干活儿,总不是白干吧!就当是给我月钱了!”
屋里人目光又齐刷刷地从柳叔身上转移到了方怡身上,就连柳叔都有些惊诧。
方怡却犹自不知,她还琢磨着哪儿能抠出钱来呢,土地和房子加起来要76两,欠债利滚利钱财483两,中间还差了将近18两,得再补点儿!脑子里转飞,眼睛也没闲着,四处乱瞄,冷不丁瞧见刘三娘,猛地一拍手:“还有三个长工呢!王家大哥二哥和王嫂子,别人都只当是我们家长工,可不就是长工么!你们是去年就来了,算上今年可是有一年半!这该算多少工钱好?”
白城山立刻道:“一年半功夫,又都是干活儿好把式,一人八两总是要给,这就是二十四两了。”
柳叔从惊讶中回过神后,立刻提笔,纸上迅速地书写起来,方怡说这些可都是理儿。
还有15,方怡暗自念叨,继续屋子里转圈圈,一直沉默赵立夏突然道:“还有,你家那二十亩地也是我打理,所赚银两也都借给我还债去了。”
方怡冲赵立夏露出赞许目光:“不错!孺子可教也!”
众人绞脑汁,这样零零碎碎算下来,终还差了八十两没法儿填补,等于是十亩良田了。
赵立夏脸上神色已经好了许多,甚至还露出一个浅浅笑意:“只是十亩地,没关系,能保住另外七十亩和这栋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赵立秋也跟着道:“是啊,只是十亩地而已,我们多辛苦一点儿就能再赚回来了。”
“你们能有如此想法,那是好不过了。”柳叔拍拍他们肩:“人生世,有所得则必有所失,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事。用十亩良田换你们全家一个自由洒脱,这买卖不亏!”
赵立夏心底后一丝郁结也一扫而空,脸上笑容又恢复了往日阳光开朗,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沙哑,语调却是轻松明:“柳叔教导,立夏必铭记于心。”
……
且说老赵家一群人回到家里之后,先是将多管闲事白城山狠狠骂了一顿,这才又眉开眼笑,指望着马上就接手赵立夏家那几十亩两天和青砖大瓦房,至于那22两债务,算了,就当是赵立夏那个不争气没守住爹娘产业好了!他家地足足有八十亩!就算抵了那22两债也还有多去了!养他们是足够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足足兴奋到大半夜,赵家二婶儿甚至拉着三牛媳妇迫不及待就收拾起了东西,想着明儿就直接搬进那青砖大瓦房住!至于赵立夏他们住哪儿,那不是有白城山么!都不是他老赵家人,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赵家老二老三就爬起来了,接着把一屋子人都闹醒了,今儿可是要去清算时候了,早早去,早早算个清楚,然后把人过继了出去,他们也好住进那青砖大瓦房不是!
里正一大早被堵了个结实,心情自然不会好,再一看老赵家那副面孔,心里头只恨不得把他们扫远远儿!这群眼窝子浅人啊!将来有他们后悔!
当老赵家一群人簇拥着里正和他大儿子一道,火烧火燎赶到赵立夏青砖大瓦房时,等待他们,是写满字纸。
“我们来好好算个清楚吧。”
作者有话要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