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复声一入学堂,心里便只装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旁的事儿,也都不挂在心上。直到散学,他听到其他童子的议论声,这才察觉,今日的青云阁里,竟然少了一个重量级人物。
“小胖子呢?今儿怎么没来?”有童子好奇道。
“咦?我说今天感觉学堂里少了什么似的。”李嫣儿看着小胖子空落落的座位,啃着指头道。
“是啊,他居然没来,害我中午都没吃饱。”另一个学童气鼓鼓地道。
小胖子平日里贪吃,带来的好吃的也特别多,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有好些学童跟他蹭着吃。这小胖子憨憨的,只要自己有的吃,到也不在乎被人占便宜。所以,久而久之,这蹭吃蹭喝的,也成了习惯。
“他去南京啦!”这时,一个和田荣走得近的学童说道:“说是,他大伯到了南京,也顺便就叫他去南京了,算是正式过继了吧。”
“啊?不会吧,小胖子真要去当太监啊。”有人惊呼道。
“哈哈哈……”众学童哄笑一片。
李嫣儿不明所以的,盯着这帮人,他们怎么一个个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呢?这太监究竟是什么官儿啊?
赵中明不喜别人背后议论人,便摇头道:“你们不要胡说啦,谁说在太监手下当差,就一定是太监啊。”
胡有仁这时眯了眯小眼睛,坏笑一声,接口道:“是啊,再说太监有什么不好的,要是胖子一不小心混进东厂,看你们哪个还敢欺负他。”
一听这话,刚才还在吧嗒吧嗒调侃田荣的人,立刻掩口不语,左右看看,见没人在意,便灰溜溜地跑了。
林复声对于小胖子的离开,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也不知该替他惋惜呢,还是该祝福他。
唉!可惜了,一个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就被……,切了……,唉!
众学童散去,林复声散步似地回到了山上,回头之下,见李嫣儿正一蹦一跳地跟着他,这才突然想起,他怀里还揣着个重要的物件,就是陈大牛的那封情信,
林复声之所以答应陈大牛要帮他送这封信,主要是,他在考虑,或许李嫣儿看到信后,突然发现,自己的魅力无限,有这么多人喜欢她,追求她,或许小丫头一激动,就把他抛到脑后了。以后,他就可以不受骚扰,安心地学习了。
出于这个原因,林复声内心也有些小忐忑,不知这疯丫头看过信后,是个什么反应。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交给了李嫣儿,“差点儿忘了这个。这是陈大牛给你的。”
李嫣儿头一次收到别人给她写的信,显得很是高兴,接到手里,边拆边问道:“陈大牛是谁呀?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啦!”林复声淡淡地挑了挑眉毛,默默地注视着李嫣儿的表情。
当李嫣儿把信拆开来,只这么一看,这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登时红了脸,娇嗔道:“这个陈大牛,我都不认得他,凭什么要我做他媳妇儿!哼!”随即,她看向林复声,抿着小嘴,一缩脖子,笑道:“嫣儿将来可是只做复声哥哥的媳妇儿呢!”
“……”林复声愣了,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李嫣儿对这封信,根本没往心里去,随手一团,抛在了身后。“复声哥哥,你下次要再见了这个陈大牛,就告诉他,若是再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李嫣儿说着,抬手一扯腰间的混天绫,顺势高高扬起,单脚抬起,身子轻盈地一转,那大红的丝带,宛如水波,在她周身绕了几个圈儿,随即,直直飞了出去。那丝带一端的小石头,当即打进灌木丛,引起一片沙沙声。
林复声见此情形,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我的妈呀,她要当我媳妇儿?我还有命吗?典型的母老虎嘛。就我这副小身板儿,这要是犯点儿错,藏个私房钱,偷个腥啥的,我还不得跟那灌木丛一个下场,变得七零八落的。惨哪。
想一想,在他认识的人当中,也就数那陈大牛的体格,经得住这疯丫头的折腾。嗯,不管下不下雨,土匪和女侠,才是最配的。我还是去找一位温婉贤惠,知书达理的女人为妻更好。
混天绫刚飞出去,李嫣儿便飞身过去,踮着脚四下看看,随即嘟着嘴,失望地道:“居然没打着。”
原来,这丫头是见灌木丛里,有只鸟儿,想把它打下来,却手艺不佳,落了个空。
正这时,李夫子从屋内出来,端着笔墨纸砚来到院子里,说道:“复声啊,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开科考试,除了文章要写得好,最重要的还有什么吗?”
林复声想了想,见夫子手中之物,当即明白了,抿着小嘴道:“当然,是这毛笔字要写得好。”
李夫子点点头,将手中之物,置于院中的小桌上,“对,你说得没错。大凡是阅卷之人,先不论文章中有何乾坤,这初入眼中的,便是考生的字。若是文章字迹潦草,阅卷之人怕是连看也不看,便弃之一旁了,即便那文章中藏有锦绣,也只是枉然啊。”
林复声点点头,甚为赞同。
“复声的字,比之同龄孩童,已经可谓是绝佳之品。不过,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也仍不可懈怠,要勤加练习才是啊。”
“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嗯,以后每日散学之后,你就在此练字吧。”说着,便又扭过头去,见孙女儿嫣儿还在灌木丛那儿独自懊恼,便皱起眉头大声道:“嫣儿,你可要陪着复声在此练字?”
李嫣儿鼓着腮帮子,似乎对自己没打到小鸟一事,很不高兴,喃喃道:“好几天没练功夫,连只鸟儿都打不到了。真气人!”说着,便跑到李夫子和林复声的近前,扬起小脸儿道:“我才不要练字呢,那是学堂里做的事。”李嫣儿顿了顿,眼珠一转,笑道:“不如,复声哥哥在这儿练字,我在旁边练功,这样也能陪着复声哥哥呀。”
啊?这算哪门子陪法,这分明是在捣乱嘛。我这一笔下去,还没动,你一颗石头飞来,笔飞砚碎,墨溅当场,这场面真是太血腥了。想来,夫子也不会答应的。
“好吧!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不要伤到复声啦!”
林复声正想着,却听李夫子很痛快的答应了。林复声当即蒙圈儿,额头乍现无数黑线,张了张嘴巴,干干地看着李夫子。
您老这是几个意思。
李嫣儿却很是高兴,拍着小手道:“怎么会呢,我会保护复声哥哥的。”说着便跑到一边,扬起混天绫,在院子里荡起一片尘埃。
这叫我怎么安心练字啊?
林复声看着这场面,不禁暗暗犯愁。
李夫子见林复声这副模样,不禁笑道:“复声,你不明白老夫为何要这么做吗?”
林复声迟疑着摇摇头。
李夫子捋着胡须道:“凡成大事者,皆不为外物所扰。正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老夫正是有意要磨练你的心志啊。”
闻言,林复声这才恍然有所顿悟,当即对李夫子躬身道:“夫子良苦用心,学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