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林复声只淡淡地抿然一笑,向李夫子深鞠一躬,恭敬道:“夫子德高望重,小子敬仰已久,望夫子不嫌小子无知,收为门生。小子必当虚心受教,定不负夫子所望。”
四围村人听了林复声这番文邹邹听也听不懂的话,一个个大张着嘴巴,发出一片惊愕。
听错了吧!怎么可能?
不会的,哑巴怎么可能说话呢?
这,这,这难道真是神明显灵?
林士修和许氏更是不敢相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清理着耳屎。这不可能,哑巴不可能说话的!
可事实就是事实,这不是做梦。
林士通和杨氏当真是喜出望外,蹲身下来,二人紧紧抱住了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杨氏更是喜极而泣,“复声,你,你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啦……!呜……”
“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林复声抬起小手,在父母的脸颊上轻轻拭去泪水。看着他们又惊又喜的模样,盈盈笑着。
这真是天赐的美玉与我啊!李夫子此时,显得比林士通夫妇都更为狂喜。此子突然复言,这,这,这难道,真是天意如此,他是来助老夫了结心愿的?
李夫子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迈步上前,笑看着林复声,频频点头。“嗯,好,好啊!这哑童复言,还能说得如此流畅清晰,将来定可成气候。呵哈,这当真是贵人语迟呀。好,好。”说着,李夫子是笑得合不拢嘴。隔了半晌,停了笑这才接着问道:“你今年几岁年纪啦?”
“小子今年五岁。”
才五岁,李夫子内心有一种难掩的畅快,点头笑道:“年方五岁,夫子到想问问你,蒙学之书,可有读过一些?”
“小子在家中闲时,曾在祖父的教导下,粗读过几本。”
“好,那我来试你一试。”李夫子手捻着银髯,想了想说道:“王戎简要,裴楷清通。此乃《蒙求》中第一句,它的下句是什么呀?”
林复声微微躬了躬身,从容笑道:“答夫子话,它的下一句是:孔明卧龙,吕望非熊。”
李夫子点点头,继续问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此乃《神童诗》中首句,它的下一句又是什么?”
“它的下一句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林复声说罢直了直腰,显得很是自信。
“混沌初开,”
“乾坤始奠。”
“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
“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哈哈哈……,好,好!”李夫子问的高兴,便也不再光捡着首句问了。捻着胡须,想了想,道:“无功食禄,谓之尸位素餐;”
林复声小手一背,扬头答道:“谫(jian)劣无能,谓之行尸走肉。”
“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
“譬如登高,必自卑。”
……
李夫子越问越高兴,不觉竟问了足足半个时辰,林复声皆是对答如流。李夫子大为吃惊,这小小的孩童,竟对这么多书,都能熟记于心,真是不简单呐。
而李夫子这每次发问,许氏和林士修则在一旁,暗自祈祷着,对不上,对不上,对不上……,而每一次,都令二人大失所望。二人心中也不由得揣度,这哑巴的学问,当真是林老爷子教的?
周围的村人更是脑袋齐刷刷的,一会儿看李夫子,一会又转过去看林复声。看二人一问一答,虽是完全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却也是感觉挺热闹的。
这村里头一直瞧不上眼,总被众人遗忘在旮旯里的林家小哑巴,不仅开口说了话,还能一开口,就与这出了名儿的李夫子,对答如流。
也不知道,这林家究竟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烧了多高的高香,才换来的如此好运。
“哈哈哈……,好,好,好啊!”李夫子又问了一阵,笑得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连连称好,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登时洋溢起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喜气和满足。
“爷爷,你这是要收了小哑巴吗?”李嫣儿一时改不了口,仍称林复声为哑巴。
“如此璞玉,老夫自然是愿意收咯。”李夫子捋着胡须,微笑地道。
林复声闻言大喜,当即跪地,拜李夫子为师。
林复声刚穿来的时候,才一岁多,这时隔几年,也早就习惯了古代这种跪地叩拜的规矩了。逢年过节要拜神仙祖宗,有个什么长辈生宴之类的,还要跪长辈,不听话挨训时,要跪父母。总之,那膝盖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入乡随俗,若要在古代活得下来,这跪,是一定要学的。更何况,林复声志在高中状元,从此踏上仕途之路。一入仕途,若还不习惯行跪礼,那岂不是脑子里有坑,自寻死路嘛。
虽说,这次拜师有些仓促,既没拜圣人,也没有奉茶。不过李夫子似乎对此传统拜师礼数,到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在接受林复声叩拜时,乐得银色的胡须都是抖动个不停。
直到林复声拜了师,村人这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这林家的哑巴,的的确确是真得开口说话了。
许氏眼见自己的儿子不能跟着李夫子蒙学,心中不服气,抽了两下嘴角,眼珠转了转,喃喃道:“哟,李夫子那儿的束修那么多,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给得起的。我看哪复声这师,拜了也是白拜。”
李夫子一怔,随即道:“老夫历来所收的束修,全凭学童家中方便。多则多收,少则少收。从来没有定下个数目。至于,之前有些什么误传,老夫到也无须向何人解释。”说着他轻轻一拍林复声的肩膀道:“复声乃是老夫于一众求学童子之中亲自选出,又是老夫的关门弟子,老夫日后待他定与我亲孙女儿无异,将毕生所知倾囊相授。哼,束修?”李夫子轻哼一声,微眯了眼睛,瞥一眼许氏,显得十分藐视,“老夫家中,并不缺少此等身外之物,到也不稀罕。”
林士通与杨氏相视一眼,本以为夫子能收了自己的儿子,就已经是大幸之事,可如今看来,李夫子言下之意,似是连束修都不收,反到叫二人,心中愧疚。
“夫子的意思是……?”林士通试探着问道。
李夫子笑了笑,道:“老夫能得到复声这样的学生,也是老夫之幸。你们日后,不必再提束修之事。老夫免了他的束修便是。”
“呵,这,这怎么使得……”李夫子竟如此爱惜自己的儿子,连束修都免了,杨氏感激地差点儿又落下泪来。
林士通更是大喜,当即不知如何言谢,便给李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夫子当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哪……”
李夫子笑着扶起林士通道:“诶,不必,不必。老夫到是还有一事要提。”
“夫子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林某人能办到的,一定办。”林士通拍着胸脯道。
“呵,并非什么要求。只是复声天资聪颖,老夫欲好生教导。故而,想留他就住在草堂,日夜传道解惑,好令他早日成才。”
李夫子这一番话,更是令围观之人震惊,令许氏嫉妒。束修不收也就罢了,这李夫子难不成,还要帮别人养孩子?哑巴住在草堂,吃的用的,岂不全是夫子家里的。这等好事,怎得我家中儿就遇不上呢?真是夫子瞎了眼,老天瞎了眼,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眼。
听了李夫子的话,林士通和杨氏哪有个不乐意的,林复声自己也是十分高兴。
蒙学之事定下之后,林士通一家三口,在一众村人艳羡的目光下,将李夫子直送出了村口。这才欢欢喜喜地回家准备,准备林复声去草堂的所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