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十九,除夕前一天晚上,安市已是沉浸在热闹的七分钟,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的灯亮着,远看了去像是繁星落地,五光十色,煞是迷人眼。
叶浔和苏木下车后,叫了一辆的士,直接打车过去,老房子在城区中心的地方,好找,不过四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地点。叶浔下车后,打量着熟悉的一切,这一片都是老房子,一栋挨着一栋,紧密相连,叶浔记不起它已经存在多长时间了,好像自打记事起,就存在在这里,它也这一处的地标,因为周围的房子都已经在拆迁重建了,唯有这个地方还在坚持着,不过也听说,今年过完年就要拆掉了。
她不免有些感伤:“这里马上就要建新房了。”
苏木提着东西,视线却是落在几百米处一颗大榕树下,树下站着一个年迈苍老的老人,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像是在为夜行人点亮黑夜的路,不过她好像是在望向这边,手也抬起来挥了挥。
叶浔也看见了,同样举高手,使劲儿挥,兴奋地跳起脚:“那个就是奶奶,她每次在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特意的点一盏油灯,说是这样我就很方便发现她了,一眼就能看见她。”
其实就算是不用油灯,她也知道的,门前的那个大榕树就是最好的标志物,承载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比如年少时光,比如思念,比如亲情。
苏木叮嘱,“没路灯,小心脚下,慢点儿走。”
“恩恩,我知道。你也快点儿跟过来。”
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她走得越来越快。
他也加快速度,跟在她身后,怕她摔跤或者滑倒。
“我回来了,奶奶!”
叶浔一头冲进奶奶的怀里,抱住她,蹭了蹭,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乖,叶子和以前一样了,又会撒娇了,真好。”
叶浔恩一声,突然间鼻头有些酸,眼眶里的泪水又在打转儿了。
“你快将男朋友请进屋里去,让人干愣着多不好。”奶奶拍着她肩,和蔼地说。
叶浔这会儿是迅速地离开奶奶的怀抱,跑到苏木面前站着,挽着他的胳膊,介绍:“奶奶,我们已经结婚了。”
愣了好久,奶奶才反应过来,低声感叹:“好,我也放心了。你俩赶紧进屋吃饭去,我去休息会儿,有些乏了。”
叶浔点头,将奶奶扶进屋后,开始张罗碗筷准备吃饭。
苏木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打量着这座小房子,很朴素的,就连玻璃窗都是老式四格的菱形花纹玻璃窗。地板也都是老旧的木地板,踩在上面发出吱呀的声响,客厅的电视,可能是信号不好的原因,屏幕上的雪花时隐时现。他走近,瞧了瞧,准备动手开工。
叶浔叫住他:“吃饭,明天再弄,家里还要打扫呢,现在不急,吃晚饭好好洗个澡,睡觉。”
两菜一汤,虎皮青椒、肉沫豆角,水煮肉片。
他拿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咸了一点,不觉得难吃,这才是最普通的家的味道。
叶浔双手撑在桌子上,骄傲地看着他:“好吃吧?我也要吃,饿死了。”
说罢,她就拿过苏木夹菜的筷子,自顾自地大快朵颐,嘴里一边还在嚼着东西,一边感叹好好吃,都被烫着了嘴。
吃了一片肉到嘴里,她叼着肉,递到他面前,呜咽着声音:“吃不吃?”
见他没反应,她哧溜一下,赶紧吃掉,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
他撑着脑袋,摇摇头,她的小孩子心性真是越来越重了。余光忽然间瞥见堆放在角落里的烟火爆竹,他有了兴趣,于是问她:“安市大年夜不禁烟火吗?”
叶浔吃得正欢,“明文规定,不准。不过偷偷放,不要被抓住就好了,我们通常都是在二十九放烟火,三十夜里巡查的人太多了。”
苏木给她和自己盛了一碗饭,慢慢悠悠地吃起来,不像她那般囫囵吞枣,“你以前常玩?”
叶浔被呛到,涨红了脸,低着头说:“小时候没怎么玩,最近几年才开始喜欢在年前放烟火的,就在那颗榕树底下,哗啦一下,烟火飞上天,然后,砰,绽开美丽的火花。”越说越小声,“你等会儿去帮我点火吧……,我。”
咦?人呢,一个低头抬头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叶浔哼唧了一声,将桌子上的碗筷和盘子放进橱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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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房间,很小。
典型的女孩住的房间,还是分了上下铺,上铺堆满了都是各种从小到大上学使用过的书籍,下铺扑了一张粉色的床单,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型书柜,分门别类放置了一些书籍,教科书有,名著也有,少女喜欢看的言情读物……也有。不过就那么一本搁置在最边上,一眼就可以看见,花哨的封面,是在太显眼了,想不被发现都难。
他眼眸微弯,拿出那本小说,翻开第一页就有她的写的感想,小巧秀气的字,他又翻了翻,发现几乎每一页她都做了标记,他忍俊不禁,是有多爱这本书,才会想到做如此详细的感悟。
“别看!”叶浔羞窘地跑进来,想抢他手里的书。
苏木手一抬,她压根就够不到,踮起脚都够不到。
“真的,你能别看吗?”这种东西都被翻出来,真的觉得很囧啊。
苏木轻,笑,姜书放回原位,叶浔立刻快如闪电就将书丢在上铺的角落里,而后挠挠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料他接下来的话让她臊红了脸。
“我看完了。”
“……”行,你看完了看完吧,那你能不能被念出来。
“所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我觉得这种事情我不大能相信。”
……唔,这好像是她写过的一句话。
“书中的爱情总是美好令人向往,所以才显得现实世界里找到一个对你百千般包容宠爱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
还是她写的,感觉!不要再念了……
她臊地都快抬不起头来了,谁青春年少没得那么一个躁动的时代啊,喜欢写写记记。
“十点了,去放烟花吧。”
啊?就这么结束了?
她长吁一口气,结果到中途被噎着。
“下次再念给你听。”
叶浔瘪嘴,不想理会他了,出了房间抱起所有的烟火就往外走,出门还不忘让苏木带上打火机,苏木颔首,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高高扬起。
她蹲在榕树底下,比划这手往上看,那动作像是在拍照。可是榕树的枝叶太繁茂了,她的视野所及均是叶片,什么时候起,这棵榕树已经长大到比房子都还高了,可是就算比房子还高了,也没什么用,过段时间就要被移走了。她有些舍不得,这颗榕树,她当初可喜欢了,又是路标又承载着儿时记忆。
“要先放哪一种?”
她突然直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匆匆忙忙跑进屋里,再出来时抱着几瓶酒,还是白酒,正宗的二锅头。
苏木挑眉:“要喝?不行”
她比起一根小拇指,“就一口,那么一丁点,绝不喝多。”
他拿过二锅头,开启瓶盖,到了一口,给她。
叶浔悻悻:“真的就一口啊,小气!”
怎么还没喝就像醉了。
他摸摸她的脸,让她听话。
她果真听话地蹲在一边,歪着脑袋,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烟花的尾巴被点燃,乌拉一下,冲上云霄,然后在最高点的时刻,怦然绽放,四散开来,最后消失在无边远处。
叶浔拍拍手:“哇,好看好看!”
她高兴地手舞足蹈,直接朝着苏木扑过来,扑在他的怀里,撞击的力度有些大,他一个没站稳,两个双双倒地上去了,苏木闷哼一声,才一口,她就醉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去摸索,找到她的脸,试了试温度,烧得他手心都出汗了。
他试着喊了一声:“叶浔,你先起来,我们放烟花。”
她耍赖,“不想起来,就喜欢窝在你的怀里。”
有些没辙,他只好去挠她痒,她哈哈笑,滚到一边才让苏木有机会翻身起来,也将叶浔拉起来,让她在台阶边上坐着,不要过来。
“我听话,你去接着放烟花。嘻嘻……”
他持怀疑态度。但还是去到榕树底下,开始捯饬大型的烟花筒,叶浔就坐在台阶上,撑在腮帮子,咧着嘴笑,凝视着苏木的动作,他的侧脸在月光的清辉下显得愈发清隽,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衫在发光,衬得他的脸好像也在发光,亮闪闪的。
她笑意盈盈地从兜里掏出来来手机,对准他的方向,咔哒一声。
榕树,苏木,月光,烟火。
这一刻,将会永久。
“苏木!”她大声喊,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最后的一簇烟花升上天空,绚丽多彩,照亮整个夜空。
“嗯?”
“我喜欢你,但是特别特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