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堡。
静心阁。气氛异常的紧张。
小厮丫鬟们各自规规矩矩的站着,神色紧张。琬玓与尘沫姐弟站在下首。铭木马氏端坐在主座上,也是满脸焦急。
铭木锦夜与她紧挨着坐着,将头倚在她的肩上。这一次,她敛去了所有的笑容,居然在小声抽泣:“呜,呜呜??????大嫂嫂,哥哥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不会的。”铭木马氏轻声安慰她,心里却也忐忑不安。
“呜呜??????呜呜??????夜儿不要哥哥出事!夜儿不要,不要!呜??????”
铭木马氏无措,不知如何安慰。抬眼正瞧见宸允把脉出来,于是匆匆将锦夜扶正,起身迎了上去:“陈大夫,宇郎情况如何?”
宸允紧皱着眉,长叹一口气,轻轻摇头。
铭木马氏已然明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放心,耘再为堡主开一副药。堡主服后,必然好转。”宸允恭敬的回答,去一旁案几上写药方,吕放跟上前去。
“吕公子。”宸允低声,“昨日晚间,堡主明明好了许多,现在却又昏迷了。耘好奇,这些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不知吕公子是否方便??????”
“昨日夜间,陈大夫您走后,丫鬟们便服侍堡主睡下了。今儿一早,二夫人来探望过堡主,不多时便离开了。再晚些时候,小姐也来探望,发觉堡主病情加重,便急急请了大夫人和陈大夫您过来。”吕放低声说着,趁他说话的功夫,宸允已将药方写好,递给他。
吕放前去抓药,铭木马氏放下心来,先行去处理事情。铭木宇卧榻的这些日子,堡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
铭木锦夜仍留在静心阁,她已停止了抽泣,却也不再嬉笑,依着桌沿目光茫然。这样的她,显得有些陌生。
“陈大夫。”她收敛了平日的刁蛮,“哥哥真的不会有事么?”
“小姐放心。”宸允恭恭敬敬。他暗自打量锦夜。从她身上,察觉不出半点端倪,究竟是误会她了,还是她藏得太深?
宸允思考半晌,决定试探一回:“小姐昨日嚷着要去探望堡主,耘不许。今儿一早趁耘不在,到底还是进去了。”
“哥哥平时最疼爱夜儿了。听闻哥哥转醒,夜儿当然要去探望。”
“小姐探望后,堡主却又昏迷过去了。莫非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但说无妨,耘也好对症下药。”
“夜儿进去时,哥哥就已经昏迷了。夜儿慌忙请了大嫂嫂和陈大夫你。”
“堡主的病不同寻常。耘识得堡主体内有两股势力争斗,一是蛊毒,二是内力。”
锦夜的双眸中透露出满满的疑虑:“哥哥初病时,大嫂嫂请来了许多大夫。他们众说纷纭,有说风水不好的,有说巫术的,有说蛊毒的,也有说妖魔的。如今,陈大夫竟说有两种!”
“耘敢肯定。”
“夜儿不懂这些。不过陈大夫为何不去问问二嫂嫂?今日一早,二嫂嫂也来探望过哥哥呢。夜儿瞧着二嫂嫂平日的行为古怪极了。”
“小姐莫不是在贼喊捉贼?”卿沫轻哼一声,抢过话来。
“沫姑娘是在怀疑夜儿吗?哥哥对夜儿可好了,夜儿为什么要下蛊害哥哥?而且,夜儿从小在堡里长大,都没出过琉璃堡,怎么会有蛊毒?”
卿沫哑然。
“小姐刚才说二夫人行为古怪,可有证据?”宸允问起。
“二嫂嫂每隔段时间就要买好多锦缎呢!各式各样的花纹,夜儿也从来没有见二嫂嫂拿去做过衣裳,真真是奇怪。”
金蚕蛊吃锦缎。
众人正沉思之际,却见锦夜挥手遣退众人,走至宸允面前,语气中带着恳求:“二嫂嫂闺名紫鸢,是哥哥在山中狩猎时救回来的,来路不明,行为古怪。夜儿早就开始怀疑她了。陈大夫,吕大哥说你们武功高超,若二嫂嫂真下蛊害哥哥,还望陈大夫为哥哥主持公道。”
宸允拱手:“二夫人有没有下蛊,耘不敢妄下结论。若果真有,耘定会相助。”
“夜儿今日约了二嫂嫂去花园赏花。陈大夫若不嫌弃,可以和夜儿同去。”
“小姐尚未出阁,耘为男子。一同赏花不合礼数。”
“陈大夫既然想亲自判断,为何要错过这大好机会?”
卿沫见二哥为难,巧生一计:“男女有别,我们陪小姐去赏花,二哥留下照顾堡主。”
“阿尘,你也留下。陪我。”宸允淡淡吩咐,无视卿尘拧眉跺脚。
“也好。”锦夜又扬起笑意,“时辰不早了,沫姑娘,琬姑娘,我们走吧。”
兴州。
辛梓幻成了琬玓的模样,她泡上一壶茗茶,斜倚着门栏,悠悠品茶。
琬芍在小小的光球里呼喊、敲打,这声音透过光球,传到辛梓耳中,却是如蝇虫嗡嗡。她倒上满满一盏香茗,仰头一饮而尽,口齿留香。不去搭理琬芍。
暗器破空的呼呼声响起,辛梓扔下茶壶茶盏,一个翻身站起,躲过暗器的袭击。
魔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连本尊的疾刃都能躲过,真不愧是天尊座下弟子??????”
辛梓将眉头一拧,不等他说完,指间一弹,几枚竹叶直直飞出,袭向魔珈。魔珈轻笑一声,拔出长剑,将所有的竹叶劈成两半:“第一次见面,六公主何必动武?”
辛梓并不理他,从袖中抽出骨梳,直袭魔珈。小小的琉蕸骨梳用淡绿绸带系着,划出三十二道绿光。魔珈提剑应战。
好一场打斗,生与死的较量。
骨梳灵巧,在绸带的操纵下,划出道道绿光。长剑锋利,剑气逼人,招招致命。一百多回合,竟是不分上下。
魔珈有些不耐烦了,他剑锋一转,露了个破绽。辛梓果然上当,待发现情况不妙时,长剑已直直的袭向她的要害。她躲闪不及,本能的抬起右手去挡。
长剑划破衣袖,在右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涌出。辛梓重重的摔在地上,费力的抬起左手,捂住伤口。
光球从袖中掉出,碎成一地流光。琬芍被释放出来,目光触及旁边的辛梓。
“姐姐!”她以为是琬玓,惊叫出声。看着满地的鲜血和脸色苍白的辛梓,琬芍慌了神。正欲上前查看伤情,魔珈持着长剑,直取性命。
琬芍认识魔珈。上一次他抓了自己去魔界暗牢,这一次又来害姐姐!她怒火上涌,拔出随身的短剑去抵挡。
“呵。自不量力!”魔珈轻笑。两剑相抵,火光迸发。琬芍摔了出去,落在几步开外。“你姐姐还能和本尊过上几百招,而你,在本尊手下,走不出三招!”
辛梓受伤后一直单膝跪着,右手无力垂下,左手捂住伤口,整个手臂已鲜血淋漓。她仍神色冷漠,将下唇紧咬不发出半丝**。
魔珈终于发现端倪。他宽袖一展,到辛梓面前,俯视她。小一会儿,突然道:“你不是景琬玓!”
辛梓嗤笑。
魔珈又道:“本尊见过那景琬玓,她不似你这般冷清。幻术无常,却改不了人的神情。你究竟是谁?”
“与你无关!”辛梓还在嗤笑。她将左手收回袖中,在袖口擦拭鲜血,却暗中藏了几枚淬毒的竹叶在指间。突然目光狠烈,衣袖一挥,淬毒的竹叶直袭魔珈。
下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腾空跃起,单手扯着绸带,流蕸骨梳飞舞,再次对抗魔珈。
魔珈措手不及,挥剑劈开竹叶,却来不及躲开骨梳的流光。
流光击在他右脸上,划出三十二道极密的血痕。伤口逐渐蔓延,变长,变深。
“他娘的!”他低声咒骂,面露凶残。掌风来势凶猛,将辛梓重重甩在地上,鲜血自嘴角涔出。
魔珈听见了由关节穿来的骨头错位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收手。他右手运起紫色玄光,不断推向辛梓。
玄光压迫,辛梓只觉得浑身刺痛,胫骨似要散架了一般。她不禁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倒在地上抽搐。刚喊了两声,却又死死咬住唇,无声承受。
她还不肯褪去幻术!魔珈可没闲功夫和她耗,他又加重了一分力道。便见辛梓一声嘶喊,渐渐停止抽搐。幻术褪去,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目的达到,魔珈收了势。
他定眼细看那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姑娘——身形娇小,容颜清丽,似个不染世俗的仙子。天气闷热,她却层层叠叠的穿着深浅不同的绿色的襦裙,没有穿鞋,一双白皙脚丫露在外面。
他突然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冲动,可是脸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着,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的杰作。
他勾起唇,啧啧赞赏:“好烈的性子,像本尊。”却又淡漠的转身离去。
倘若你不是在帮那景琬玓,或许,我们还能做上朋友。
琬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突然想通了眼前一切。这人定是早知道魔珈要来,用计诱自己离开,又幻成姐姐的模样,帮姐姐对付他。这么说来,她是好人了!
琬芍将手搭在辛梓胸口,给她住入少许内力,看她缓缓转醒:“姑娘。”
辛梓抬手摸去嘴角的鲜血,笑着将错位的骨头一根根扭正。然后单手撑着柱,站起。
琬芍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忙去扶她:“姑娘,你悠着点。你重伤在身,不能乱动。”
辛梓一把将她推开,踉跄走开几步,又跌倒在地。
“姑娘,坐下休息会吧。我去拿药给你包扎。”琬芍追过去,小心的提议。见辛梓没有再动,便折回屋里拿药。
片刻后,琬芍匆匆取了药箱出来,已经不见了辛梓。独留地上拖行的血痕。她无奈摇头,瘪瘪嘴,去打水冲洗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