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血骑不可能比马大将军的亲自带队突击的速度还快,唯一的可能就是先前隐藏的部队,他们一直躲在兽人的身后,接到突击的命令,就突然暴起,给了兽人的后背猛烈一击。
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吕唯晨一边控制着血马跟着大队在草原上划出了一个椭圆,一边大跟着喊道:“左武卫,冲锋。”再一次冲进了兽人的队列中。
这一次冲锋的阻力就小了很多,吕唯晨在许多兽人的脸上看到了惶恐和绝望,但更多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兽人的后背。
许多兽人甚至还搞不懂人类士兵明明还和前面的兄弟在战斗,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后面出现,可他们明白的是,如果自己再不跑,只怕自己用远没有机会再弄明白了。
死人是永远没有机会的。
所以他们开始撤退,刚开始还等保持镇定和秩序,可是在血骑的不断追击下,为了远离这个修罗战场,他们非但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甚至开始拿武器朝着同伴的后背招呼,而一些幸运儿跑的足够远,才发现束季族整整三万兽人士兵,早就跑的只见影子了。
这次突阵,吕唯晨就感觉轻松了许多,身上基本没再受什么伤就杀死了十几名兽人,手里的横刀砍折了,从兽人手里抢过一把斧头就劈,斧头卷刃了,拿起长枪再捅。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懈怠,因为他亲眼看见一把巨锤从天而降,将他旁边的同伴撞下马。
如果那把锤子丢偏半米,落马被踩死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又冲杀了一个轮回后,敢于原地抵挡的兽人越发的少了,大多数时间,吕唯晨就是跟着前面同伴一起往前冲杀,而随着地上兽人的尸体不断增多,刺鼻的血腥气几乎弥漫了整个战场,将他的胃刺激的一阵难受,左手还好些,右手却是酥软的几乎抓不住长枪,仔细一看才发现,手腕处正有一道近二十厘米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不知为何,他竟然不觉得痛。
吕唯晨不敢停下包扎,速度和数量是血骑不断砍杀兽人的无上利器,如果落单,十几名兽人一拥而上,自己只怕小命难保。
幸好又跑了几分钟,他便听见前方有人喊道:“前方两百米处有临时休息点,受伤的伙伴暂时休息,还有力气的,跟我一起将那些卑劣的兽人赶到天尽头去。”
士兵们轰然应诺,士气高昂,他们虽然看不到战场全局,但看到将后背交给自己的兽人,想来己方肯定赢了,这么好的赚功勋的机会,又怎么能不把握住?
吕唯晨却苦笑着放慢了马速,自以为平时训练已经足够刻苦,没想到与正规军队相比,就体现出自己的不足了,先不管技巧如何,至少在耐力方面,自己还远远不如。
休息点设立在一个土丘上,中间立了一面白色的旗帜,旗帜下躺着的是数以百计的伤员,而近百名牧师正在快速走动着,吟唱“治疗术”咒语的声音此起彼伏,再外围则是一圈圈持盾警戒的士兵,见到吕唯晨等十几骑过来,迅速让出了一个缺口。
一进入休息点,便有牧师和预备役士兵迎上前来,将伤员扶下马,并帮其脱去厚重的铠甲。
吕唯晨刚脱下铠甲,便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吕唯晨,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抬头看去,吕唯晨看到脸色苍白却满满微笑的杨挚爽快步走近,也笑道:“运气比较好而已。老大呢?其他人呢?”
杨挚爽帮着将吕唯晨被鲜血染透的内衣小心翼翼地脱下,其中一些伤口的血液已经与衣服粘在了一起,一拉就又重新冒出血来,看的他又是一阵心惊胆颤,良久道:“我受伤前见到老大跟着马将军一路向西追击那个什么兽人大萨满去了,别担心,凭借老大的实力,他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方圆想跟他身边,可最后好像也被冲散了,那个吕胖子,开始时还说要护着我,冲阵没多久,就不知跑哪去了。”
吕唯晨一咬牙,将内衣一把扯了下来,顿时鲜血淋漓而下,任凭旁边一名牧师使用了“治愈术”,却依然是止不住。
“老天,吕唯晨,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杨挚爽大呼小叫起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治疗药水,“来,给你。”
吕唯晨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快速往自己身上缠着绷带:“不用,留给受伤更重的人吧。”
“受伤更重的人和我有屁个关系。”杨挚爽刚要收起,边上有牧师急冲冲上前道:“兄弟,你的治疗药水能否救下急,旁边有位将军受了重伤,如果没有治疗药水,单凭我们‘治疗术’只会延长他的痛苦,根本无法复原。”
杨挚爽撇了撇嘴:“对不起,我自己还要用呢。”
这时边上有几名亲卫模样的战士涌上前,一齐围住了杨挚爽,其中一个粗豪的汉子急道:“你他妈的交不交治疗药水?信不信惹毛了老子,就抢你妈的。”
几个性急的毛手毛脚地就想要上前来抢,杨挚爽冷笑一声,将治疗药水收入了空间晶石中,道:“除非你们有大炼金术士,拥有破解空间晶石的本领,否则治疗药水,你们就是休想。”
“我靠你娘,我们砍他一条大腿下来,如果他用治疗药水,我们就抢他娘的,如果不用,就让他自己把血流干。”
听到这么恶毒的计划,又将那些粗丘八拔出血迹斑斑的横刀不怀好意地瞪着自己,杨挚爽忍不住大叫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萧副官的亲卫,你们敢动我,我保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看到他了吗?他是监察厅方总长官的亲传弟子吕唯晨,你们敢在这里乱来杀死同僚,就不怕连累家人吗?啊,唯晨,你要去哪?”说完一把抓住了往外走的吕唯晨。
那些亲卫听到监察厅的名号,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转头都看到了同伴眼中的绝望,一名壮硕的大汉含泪向杨挚爽跪下道:“求求你,救救我们将军,只要你救了我们将军,以后你有任何事,我们一定全力帮你。”
其他亲卫也跪下道:“求求你,救救我们将军。”
吕唯晨让旁边的监察厅士兵找了一匹没伤的血马,再骑上道:“我去找老大。杨挚爽……”
杨挚爽朝着吕唯晨挤挤眼睛,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商人重利,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挚爽不拿出治疗药水是肯定不可能了,他这么做只不过想利益最大化而已。吕唯晨马上明白了杨挚爽的想法,顿时将“答应他们”四个字咽了回去,只是说了一句:“别过分。”然后和边上监察厅士兵打了招呼,就离开了休息点。
出了休息点,吕唯晨就被眼前场景震撼了一下,无数尸体从地上铺散开,一直向远方延伸着,无边无际,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苍茫。
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是有思想会微笑的人,可是现在,只是一具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战场上还有许多分散的预备役士兵正在救治左武卫伤员,或者在哀嚎呻吟的兽人咽喉里补上一刀,另外还有一队队垂头丧气的兽人,则是被少量人类血骑驱赶着往东面的正在搭建中的临时简易营寨走去,偶尔还有一些装死的兽人自动爬起归入俘虏的队列之中。
吕唯晨迎向一队血骑,先行了一军礼:“兄弟,你知道兽人大萨满贝贝托往哪边跑了吗?”
那血骑看了看吕唯晨左臂剑与盾的监察厅标志,先回了一礼,才笑呵呵地道:“怎么?还想去捞这么一个大功?不过说实话,当时战场绵延数十里,人仰马翻的,还真不知道贝贝托往哪跑了,不过总是向西吧,总不可能往我们的营垒方向跑。”
“谢了兄弟。”说完吕唯晨就骑马往西而去,奔驰了一阵,他发现地上的的尸体虽然渐渐稀少,但是一直连绵不绝,显然至少有一支人类骑兵一路追击了下去,期间吕唯晨还遇到了一群跑累了瘫倒在地的兽人,见到吕唯晨过来立刻一哄而散,有几十个跑了几米后实在跑不动了的,不是跪下求饶,就是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到这时,感觉胜利来的太快、太容易,迷迷糊糊如坠梦中的吕唯晨才确定己方真真切切地打了一个大胜仗,也才知道老成持重是相对的,既然能做到大将军的位置,当战场上出现胜利契机时,马挺也确实能够牢牢抓住。
他却不知道马挺为了这一次的胜利,暗地里做了多少准备。
吕唯晨用兽人语询问了几名兽人贝贝托往哪个方向跑了,兽人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摇头不语,直到吕唯晨一枪捅死一名兽人后,才有人将手指指向了西南方向。
快马向西南方向奔去,吕唯晨心中一阵后怕,那可是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如果有一个兽人跳起杀人抢马,只怕受伤还未完全恢复的自己,就要陷入狼狈境地。
而之前的杀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相信如果刚才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兽人上一秒还躲躲闪闪的眼神可能瞬间就会冒出凶狠的光芒来,幸好兽人真的已经被杀的破了胆。
吕唯晨突然想到刚才杀死兽人的那一枪,自然而然,根本没有因为对方也是高等生物而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许在经历了实战之后,自己的心真的一下子就变的无比坚硬了。
又策马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地上的尸体开始断断续续,显然随着离战场越来越远,兽人已经向四面八方跑散,成队列的人类士兵也已经抢不到多少人头了。
吕唯晨看看昏黄的夕阳,看看自己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又看看身后伏尸遍野的荒原,无比的寂寥从他心里升起,好像整个天地间,都只有他一人一骑。
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老大给他讲的一句话鬼故事:“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以前他只觉这故事好玩,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但现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他却发现整颗心都被恐惧牢牢攫紧了,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正当他几乎忍不住要掉头而回时,前面出现了数十个黑点,细看下正是凯旋而归的血骑,而在他们马后则是一长队如丧考妣的兽人俘虏。
看到吕唯晨单人独骑,一名血骑迎了上来,笑道:“晨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迎接我回来吗?”
看到来人,吕唯晨脸上情不自禁绽放出微笑,道:“真不亏是从军营里出来的。胖子,今天表现不错啊!身上这么厚一层,都是些什么东西?”
“碎肉、内脏和鲜血吧。”吕学文笑嘻嘻地道,“如果没这点本事,那我岂不是对不起这些年受的苦!你是不是想找老大和方圆?”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不知道,我最后看到的老大的时候,他正将一个满脸臭屁表情的兽人族长的脑袋砍了下来。说实话,跟着马将军冲锋的都是精锐中精锐,不是我这样的虾米能凑合的,所以我就顺势跟着其他小队追击去了。不过你别担心,依照老大的实力,没那么容易挂的。至于方圆,他骑术不行,一开始就掉到了后面,不过他保命技能多得是,可能现在都到临时营寨了。”
吕唯晨舒了口气,道:“那就最好了。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天色渐黑,追击行动应该快结束了,一起回去吧,说不定老大已经比我们先回大营了呢。今天打的不爽,兽人要谋略没谋略,要意志没意志,这样的对手,当真让人提不起兴趣。”
吕唯晨掉转马头,和吕学文一起跟着长长的俘虏队列往回走,闻言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一定要打持久战,死很多人才合你的心意?”
吕学文摸摸脑袋:“我也就这么一说,经过这一战,兽人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信心被打击的一干二净,接下来的战斗就是秋风扫落叶了。”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伸,为政治服务。我想接下来很有可能就会进入谈判和妥协阶段,毕竟光凭左武卫四五万人,是不可能彻底消灭兽人的。”
“对于你的观点,我赞同一半,最后肯定会通过谈判来解决,但现在绝不是停手的时候,兽人今天败的太快,真正战死的只怕还不足两万人,即便加上俘虏和伤员,他们的损失最多也在四到五万人之间,而我粗略估计,今天的摆开阵势的兽人军队足有十五到二十万人。
确实,对于兽人来说,今天确实是一场大败,可远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如果不趁现在我军士气正锐、对方惊魂未定时扩大战果,等他们清醒过来,开始稳扎稳打,那再想握住战争的主动权,只怕就难了。”
吕唯晨摇头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看到那些卑躬屈膝的兽人俘虏了吗?四万左武卫,在一天之内就击溃十几万兽人联军,这绝对是一场可以名留青史的大胜,我不相信在亲眼见证了人类的强悍实力后,兽人还敢再次与人类交战,或许今天晚上,兽人求和的使者就要会到了。”
吕学文还待再说,旁边有血骑笑道:“是接着打还是和兽人谈判,自然有上面的将军们决断,你们两个人在这里争什么?”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说着互望了对方一眼,都是哈哈一笑,互相捶了捶胸口,吕唯晨笑道:“回去问问老大,看他支持谁的观点。”
吕学文也笑:“行。要不要来赌点什么?”
“烂赌鬼,输的还不够?滚。”
在太阳最后一丝光辉落入群山时,一行人回到了白天的战场上,这里却并没有因为太阳落山而陷入黑暗,因为地面上有数个面积大约为百米的大坑正在熊熊燃烧,将原本蓝色的天空映的一片通红,为了防止瘟疫,无数俘虏则是扛着战死兽人的尸体丢入坑里焚烧。而人类的尸体则是盖着白布躺在临时营寨的外围,粗看之下竟然也有两三千具之多,而且这个数字还正在不断增加中。
这其中肯定有实力比自己强,家世比自己显赫的,可是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尸体,这一刻,吕唯晨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人生无常,及时行乐。”
到已成规模的临时营寨交接了俘虏,吕唯晨找到了监察厅的官员,询问副官萧逸飞和亲卫方圆的去向,得知他们都没有回营后,便命令其有消息立即汇报,两人这才返回了营寨中为副官而留的空地中,而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在睡袋中睡的正香的杨挚爽。
吕学文一屁股坐在了杨挚爽的肚子上,舒了口气道:“马背上颠了一天,总算有个垫子,软绵绵的坐着真舒服。”
睡梦中突觉肚子剧痛,杨挚爽发出了一声惨叫,右手从脑后抽出横刀向吕学文背上砍去,却觉手上一紧,心中一慌,忍不住就要高声大喊,却被一只手重重捂在了嘴上,登时那原本响亮的“敌袭”变成了“呜呜”,接着听见吕唯晨的声音传来:“别嚎,是我们。胖子,起来。”
吕学文松开杨挚爽的手,站起笑道:“不错,警觉性明显增强,再经历两次这样的实战,你也可以成为一名老兵了。”
杨挚爽爬出睡袋,整个人还因为激动而浑身发抖,突然挥拳向吕学文打去,嘴里除了“NMLGBD”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见两人像小孩子般扭打起来,尤其是杨挚爽的鼻血还滴滴答答留个不停,更是惹人发笑,可是吕唯晨想到刚才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心中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把将两人拉开,低声吼道:“别吵了,刚才杨挚爽如果喊出‘敌袭’,炸了营,你们两个都要掉脑袋的知不知道?”
虽然获得了大胜,但是左武卫毕竟是正规军,临时营寨中依然是纪律严明,平时做什么,现在回到军营了还是做什么,该睡觉就睡觉,该巡逻就巡逻,虽然大胜后众人脸上难掩喜意,可整个大营依然井井有条。
如果打赢了一场马上大开庆功宴,那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山贼,而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听了吕唯晨的话语,两人都是一愣,杨挚爽吸了吸鼻子,擦干了鼻血,嘟哝着道:“我也不想啊,累了一天我睡的正香,结果肚子好像被大象踩了一脚般的痛,你说那时我还怎么保持冷静?你个死胖子,下次睡觉的时候给我小心点。”
边上吕唯晨刚要说话,一名监察厅官员上前递给他一张纸条,边上吕学文凑上来一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MLG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