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辰和太朝凝齐齐凝固在水里。
容添寒又走近两步,声线一如往常冷漠清雅。“你们两个人在做什么?”
李星辰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是果着的,而且这潭水清澈见底,水中一丝一毫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点一点抬起头,颈椎发出咔咔的响声。“前……师父,我们刚从地下爬上来,衣服都脏了,所以……”他仔细观察着前辈的脸色,可是前辈仍然是万年不变的冰冷样子,能稍微透露些情绪的双眸此刻低垂着,长睫掩住了所有的细节。
容添寒注意到了脚边两坨又黏又脏又破的不明物体,情不自禁皱紧了眉头后退两步。“洗完赶紧上来。”
李星辰连忙点头答应:“我马上就上去。”他随便搓干净胳膊上的蛛丝,捂住自己的小兄弟,爬上岸来。
太朝凝甩了甩被水打湿的头发,有些不满。“这么着急干什么?反正我们都脱离危险了……”
李星辰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没有衣服穿了啊!难道要……把树叶串成一串围在腰间,先勉强蔽体再说?
太朝凝趴在水池边,见他这般窘迫,又嘿嘿嘿乱笑一通。“就光着呗,我们仨大男人,你怕啥?”嘴上这样说着,他从芥子戒里取出一件长袍,扔到李星辰脚边,“你先穿我的吧。”
容添寒却冷哼一声,将另一件淡青色锦衣兜头盖在李星辰脸上。
李星辰捧着容添寒给他的衣服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将太朝凝的长袍递还回去。“多谢道友,我还带着备用的衣物。“
“好好好,”太朝凝大喇喇站起身来,无数水珠叽里咕噜从他肌肉分明的胸膛滚落下来。他捡起长袍,抬手披在了自己肩膀上……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该遮住的一个不落露在外面。
而李星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要让前辈看他!他赶紧穿上衣服拉住容添寒的衣袖,转身往回走,远离这个有着暴露癖好的变态。“前辈,我还以为在离开灵府之前我都见不到你了呢!”
容添寒顺从地转过身去,微微偏着头:“我倒也不知道,你居然和他在一起。”
哈?一时间无数猜测涌入李星辰的脑海,他斟酌着说道:“我也只是路上偶遇他,况且他修为尚可……前辈您不是也说,浩天盟起码表面上还维持着仁义的脸面?”
容添寒漆黑如墨的眼瞳扫过他俊朗的脸庞。“不久前,你可还是果断拒绝了他的邀约。”
李星辰急得手心一滑,手掌从容添寒的衣袖上滑开。他情急之中握住了容添寒的手,低声咒誓般说道:“前辈,星辰真的只是拿他来探路挡剑,绝没有分毫结交示好的意思。星辰早就说过,这条命是前辈的,若前辈不信,大可剖出星辰的心来瞧一瞧!”
容添寒的手就像是雪峰上千年不化的玄冰,无论如何也捂不热。“你可知道,随随便便就用性命来发誓的人,最不值得信任?”
这一下,连李星辰的双手也冰冷起来,他颤抖着褪去血色的薄唇,低声道:“星辰全心相待,前辈不信,星辰也……无计可施。”
“喂!不要忽视我这个大活人啊!”跟在他俩后面专心致志系衣带的太朝凝觉得自己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哎呀,我知道二位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缠缠绵绵啊。”
容添寒最后看了眼李星辰认真专注的眼睛,向前走了几步。“跟着我来吧。”
李星辰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片刻。原来要伪装出真情实感的模样并不是简单的事,有时候装着装着,连自己都有些迷迷糊糊分不清真假。
太朝凝一头雾水,他左看看右看看,快步走上前来勾搭住李星辰的肩膀:“李道友,你没事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他咬着李星辰耳朵说。
“……”容添寒回头,看着亲近自然的两人。太朝凝一张嘴靠在李星辰耳边,之间的距离约等于没有。
李星辰赶紧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心里满是绝望:完了完了,本来前辈有要放他一马的意思,现在……
容添寒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在前面走着,将他和太朝凝引进那个森林神庙里。有一些事,果然还是要抽空敲打李星辰一番。若是培养了他半天,最后功亏一篑,不是亏得很?
“我有话对你说,”容添寒支走了太朝凝,坐在庙中一把黄梨木椅上,缓缓说道,“是我疏忽,忘记你已经快要成年。可我给你的功法有一个很重要的要求,你务必要遵守。”
“什么要求?”李星辰小心问道。
“此功法讲求灵气内敛,因此在元婴之前,不许行双修之事。”
“双双双修?”李星辰脸红到了耳朵根,“我、我不会……前辈尽管放心,我绝对恪守此事。”
容添寒嗯了一声,道:“答应容易,做到却难。这沧蒙界无数修士逃不过情这一关,道心不稳,致使日后进阶困难,甚至此生耗尽寿元都难再前进一步。“
“星辰绝不辜负前辈期望!”李星辰垂首,眼睛却只看着他亲手编的辫子,安静垂在椅子一边。说来也真是奇怪,容添寒本是冷清之人,可李星辰每每有种前辈也很可爱的错觉。
不过是错觉罢了。他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诶?什么期望啊?”围着神庙转了一圈的太朝凝刚刚好听见李星辰最后两个字,不禁有些好奇。
容添寒懒懒地倚在椅背上,狭长凤眼暗光闪烁。“太道友,可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太朝凝摆摆手,“您称呼我朝凝就好。”
朝凝?李星辰冷哼,他可是磨了前辈这么久,事事躬亲,巨细靡遗,才让前辈亲切地称呼他一声星辰。这个太朝凝果然是个自来熟,对着谁都不害怕尴尬。也不想想前辈这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叫他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