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义瞪大了眼睛看着种纬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暗叫苦。他是苦出身不假,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极为规矩和严格。人穷要有骨气,不拿别人的东西,行得正走得直……如今他从小习以为常的东西都要被推倒了,这让他怎么能适应。
“说话得流里流气的,故意不说那么清楚……”
“别站那么直,一看就是穿制服的……”
“坐在那儿也别那么规矩,跟应付警察似的。骁二郎腿,时不时的还得抖几下……你别不耐烦!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从到达落脚地开始,种纬就给刘学义在不断的上着课。可别看种纬自己说的头头是道的,实际上种纬自己心里也没底。到底做到什么样才算行?才能唬过那些长年混迹在街头的混混?
在把摩托头盔拿给刘学义,并且告诉他这些装备都怎么使用,以及转告了马队长跟他说过的注意事项后,种纬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早晚他和刘学义都得不露馅的一天。
杨子荣混进土匪窝那是因为他早就和土匪打过交道,又懂土匪们的黑话,自然能学得有模有样。可种纬他们在这里无论怎么练,还是难以做到有样学样。唯今之计只有一个,那就是到大街上去,和那些街头的混混们混在一起,从他们身上取经和学到他们的形象和做派,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们看起来像一些。
而且种纬还想好了,他和刘学义绝对不能尝试当什么经年老匪,他们两个只能演个实在混不下去,然后突然钻到这里一行里走下道的二楞子。也只有这样,当他们展现出了一定的实力之后,那个团伙和组织才会动把他们招徕过去的心思。
打定了主意,种纬喊上刘学义,收拾好身上的东西就准备出去混一混。反正现在这个时间已经离吃饭时间不远了,干脆晚上在外面混上一晚,然后就在外面找家大排档就可以解决了。顺便还可以近距离感觉一下夜色笼罩下的城市的旮旯犄角,领略一下混混们是怎么过日子的。
“可是……师兄,我买那么多东西怎么?那米放着没事,那肉和菜这要是放下去,慢慢的不就坏了吗?”刘学义秉承了善良节俭的天性,对浪费这件事情很敏感。
种纬想了想才答道:“那米就先放着吧!反正也放不坏,咱们先把其他不能放的东西提上,然后去接着地点看一看,也算认认地儿。顺便把这些东西扔到他们那边去,让他们处理吧。”
一听种纬这么说,刘学义的心里这才算是接受了下来。他收拾好东西,装束停当,然后便准备和种纬一块儿出门。
谁料种纬一看到刘学义准备出门这气势,就又气不打一处来。为啥?这位老兄提着他买的东西等在门口,站得笔管条直的,衬衣的扣子也扣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准备出去巡逻值勤的士兵或警察。
种纬虽然不怎么知道该怎么演好一个混混,可他也绝不会犯刘学义这种原则上的错误。他随便披上了一件衣服,还故意把头发弄得有些凌乱。然后走到门口把刘学义的扣子也给解开,弄成敞着怀的模样。然后又把他的头发乱抓了一气,让他看起来有些平庸了,这才带着刘学义走出门。
“我,我这是习惯了……”刘学义在种纬给他改形象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人干脆也没动地方,直接让种纬把他整齐的头发给弄得像乱草一样,然后才跟在种纬后面出了门。
“你这习惯没错,关键现在不是保持这个习惯的时候。”种纬一边下楼一边对刘学义说道。
下楼打开锁,尝试着启动了一下两辆摩托车。没想到这两辆摩托车好用得很,明显比它们的皮毛要给力得多,都是轻轻松松就打着了火。两人跨骑上去,并排慢慢的开着,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火车站方向开去。
楼外的街巷依旧人流稀少,种纬一边往前走一边跟刘学义低声讲道:“我知道你这是习惯了,可你现在得习惯着装一个混混。跟我走并排,你看着我怎么走,学着点儿。如果我学得要是不像的话,你就告诉我。同样,如果你学得不像,我也告诉你。反正咱们准备的时间不能太长,咱们得尽快的变得流里流气起来。不然的话,这个任务恐怕就轮不到你了。”
种纬说的是实话,可他不知道真正对刘学义起作用的,就是他最后说的那句。刘学义现在是什么心态?他刚刚入警还没转正,还是个见习警察的。而作为同一支部队出来的种纬,此时已经是一名二级警司了,这怎么不令他眼馋?
在前期入警培训的时候,教官们话里话外一直拿种纬这个和他同一支部队出来的榜样来激励他们。而当初在军营的时候,种纬可是以一名上士军衔的士兵身份退伍的,可是远不及他退伍是的少尉军衔的。
可没几年功夫,种纬人家已经是一名相当于中尉的二级警司了,而且还后来居上的上了警校。可再看看自己,只是区区一名刚入警的见习警官。就算自己是带着军衔转业的,提职应该会是比较快的,但自己却没上警校啊?无论如何在警营里也算不得是正根正路的,在这一点上他和种纬的差距真的是挺大的。
要说刘学义嫉妒种纬,这倒也不是。但人和人总有个攀比的心理的,看着种纬一路顺风顺水的高歌猛进,总会让刘学义他们这批同样从军营走出来的退伍兵们有些目标和指望了。而且种纬之前在很多事情上给了刘学义等人很多帮助,刘学义等人自然是很感激种纬的。刘学义等人只要一转正,户口和家属迁移的事情就可以开始办理。这对他们既是压力,同时也是动力。
有动力该怎么办?没别的,那就是尽量干些露脸的事情,立功受奖呗!就像当年种纬干的那样,遇上个把杀人犯,破个什么大案什么的。那样自己拿起奖来也理直气壮不是?警衔往上晋升也没压力了不是?这样才能让种纬觉得没白帮他们,大家才能一起进步啊!
正是因为这个,当种纬一句:干不好的话,任务就轮不到你了的话说出口,马上就让刘学义进入了状态。
像种纬和刘学义这种刚走出军营的人身上还带着一种惯性,那就是军营中常说的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了这句话为指导,不就是学习怎么当混混吗?彼此互相监督着,总能学得七七八八的吧?
就这样,种纬和刘学义两人一路往前走,一路揣摩着混混和他们现在应有的形象和心态。彼此交流着,给对方提着建议,两人很快就慢慢的进入了状态。
两人走了不远,种纬就跟刘学义提了出来。虽然说他们两个是准备混进犯罪团伙的,可是因为两人之前都没接触过这个,而且原先的身份定位就是练过武术的师兄弟关系,所以要是两人身上的痞味儿太浓了也不好。因为时间太短,两人无论怎么学怎么装,也是装不像的。反倒自然一点,身上有那么一点痞味儿,又像正常人一些才是最正常的。
只有这样才会恰到好处,反而会让那些有心人更放心一些。适当的时候,两人再展现一下两人的功夫和能力,相信那些犯罪团伙会有意吸纳他们这两个能拼能打的年轻人的。本来这种犯罪团伙就是利益关系,两个什么事儿都不懂的楞头青才好利用。用点小恩小惠笼络一下,然后把他们两个变成某个团伙的打手或骨干,恐怕是大多数犯罪组织都乐意干的事情。
晚上快七点的时候,天已经渐渐的黑了,种纬和刘学义骑着摩托来到了火车站前广场。前广场的灯光还是挺明亮的,进站出站的人流彼此交织着,显得非常的热闹。广场上停着一辆站前派出所的巡逻警车,看起来让火车站的安全感明显上升了。
可种纬和刘学义两人知道,这种安全的表象完全靠不住。因为火车站这边的面积很大,流员构成极为复杂,再加上站前派出所的警力也是很有限的,他们往往管不了那么大片的地方。加之火车站的站前派出所隶属于铁路公安处,他们的执法权就在火车站这一块儿。一旦出现犯罪分子,尤其是骑着摩托抢夺和抢劫的犯罪分子,你说他们铁警是追还是不追?
追,一追对方就会出了他们的辖区,可你们自己火车站的治安你们还管不管?一旦你追犯罪分子离开了自己的管辖地,结果你的辖地却出了治安案件的话,上级就会追究你私离管辖地的责任,何苦来哉?
更何况,现在这些吃火车站的摩托仔和小偷什么的都狡猾得很,他们往往就埋伏在广场外围一圈灯光比较昏暗的地方。趁着旅客进出站的那一会儿松懈的功夫,下手偷窃或者抢夺。只要警察们在广场范围内不能人脏并获,他们就可以从容的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