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叙说自己的家事,种纬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也告诉了王政委。
他也在心里渐渐理解了为什么政委王坤在特警团有着如此之高的声望,每当自己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转头望向政委的时候,看到的却一直是王政委鼓励的目光和从始至终都在认真倾听的态度。这让被关了五天禁闭,又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种纬觉得自己和政委的心理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就要问问你,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犯那个错误么?”听完种纬的故事,王政委顺着种纬的讲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可能觉得自己还行,放松了呗!”谈到自己的那次错误,种纬就窘得不行。天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馋上了烤铁巧儿。
“表面上是放松了自己,实际上还有深层次的原因……”王政委似乎有了更好的答案,却又不急着说出口。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口风一转,王政委忽然转了话题:“那是从前我带过的一个兵。那个兵各方面技术很出众,勇敢,直率,为人热心,带兵嘛倒是稍差一点方法,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后来,当上了班长。
可是,他当兵的那几年,正赶上*后期,部队虽然受得影响小一些,但还是有影响的。他脾气又很臭,工作作风有时也有些粗暴,时常会和一些人发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一来二去他就烦了,不想再当兵了,就打算回家务农去。退伍报告都打了,我劝了几回都没劝住。
结果有一天训练结束,部队回营的时候,正遇上老乡家的一头老母猪带着两只小猪仔儿路过。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头老母猪就惊着了,连续撞翻了好几名战士。那时候看到老母猪伤人,他可急眼了,抡起工兵锹直接把老母猪给劈死了。然后也没报告,自作主张直接让炊事班直接就给炖了。
老母猪的肉,柴!还臊气哄哄的,不好吃。可那年头缺荤腥,谁也不计较了。不过可惜啊,老乡找来了,他被关了禁闭,连这样的猪肉都没吃着。”说到这儿,王政委的脸上居然升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你知道这个班长是谁?”
“谁呀?”种纬有些意外政委的表情,难道自己还认识这个班长?可*时期的兵,现在要还要军营……难道……?
“哈哈……猜出来了?没错儿,就是咱们的团长!”王政委开心的笑道。
团长还有这么一段儿光辉历史!种纬也被政委的笑容感染,有些忍俊不禁:“后来呢?”
“后来啊,全连给他凑份子呗,替他赔给了老乡。正好又赶上部队要上前线,就没顾上他这茬,他退伍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说着话,王政委的情绪又一下子低落了下来,连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后来一场大战打下来,腥风血雨,全连伤亡超过了一半儿,他就那么挺了过来。”
“战争能让人改变,也能让人看清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打完仗以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跟我一起上军校,一起提干……就是这样。”说到这儿,王政委的故事似乎意犹未尽。
“后来我问过他,当初为什么砍死那头母猪,你知道他怎么说?”王政委幽幽地对种纬道。
“怎么说?”种纬知道这关系到自己的事情了。
“他说,那时候就是没了奔头,没了目标,一心想就这么混呗。所以才……”王政委不再说了,转头望着种纬,希望种纬能从他的讲述里听明白什么。
混?没目标?听到这里,种纬忽然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难道自己潜意识里真的是在混?没了目标?
看到种纬有些混沌不清,王政委又开口问道:“上次五公里,有三个兵跑到半路跑到小卖部买咸鸭蛋和香肠吃,等大部队来了又跑了前三的,有你吧?”
种纬脸一红,干这事儿的确实有他一份,另两个是一连的两个老兵。三个人跑之前互相打赌来着,说是中间吃一顿,照样能拿全团前三。
看到种纬的神情,王政委便没再继续追问这件事,继续讲道:“实际上,严格来讲,你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哪怕之前在家训练得再好,可你依旧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接触社会少,阅历不够丰富,难免被那些老兵熏染,行事被带得有些跑偏。真正的原因就是……”
说到这儿,王政委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你下连以后,发现自己的水平是顶尖的,可以过得很轻松。只要随便混两年就可以顺顺当当的考上军校,你的目标可以轻松实现,所以你就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种纬的头低了下来。
没错!种纬知道王政委说到了点子上。自己下连几个月来,除了头两个月,后几个月都是被班排长宠着,新兵敬着,老兵拍肩膀兄弟兄弟的叫着,完全没了压力。
考军校,这个入伍前整天努力奋斗的目标。下连后才发现自己只要呆两年就可以顺利报考军校,多年努力的目标,实现起来竟然如此之容易,这让种纬一下子变轻松了。年轻人的本性也第一次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而且由于之前刻意隐忍了那么多年,这一次的释放也释放得彻底。
看到种纬久久不说话,王政委知道种纬听进了自己的话,他继续道:“就这次犯的错误来说,不算大。至于怎么处理,现在还没有明确下定论,我只能说对你的将来不构成麻烦。但是,如果你还继续这样下去,那就对你不利了。”
“实际上,你的还是眼界太窄啊!”王政委眼光放远,远远地望向团部大楼,又越过团部大楼望向更远的天际:“这个天下到底有多大知道吗?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有多少知道吗?刚刚结束的海湾战争对咱们的启示有多大知道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就此停滞不前,那你就永远跟不上形势。别的不说,就拿咱们特警团来说,这次任务还不说明问题吗?剿灭几个小毛贼居然让我们付出了那么重的代价,那到底什么是特种作战?面对不同的情况,不同的环境咱们应该怎么做?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多少知道吗?”
忽然而至的一堆问题,把种纬问得晕头转向。已经失去目标的他,忽然又发现前面又多出了一些模糊的新目标。而这次出现的目标,已经不再只是那个和自己有关的,出人头地的军校梦想,还有一番更广阔有天地……
“班长,班长!”不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呼唤声,然后就是一阵咚咚咚咚的沉重跑步声。
种纬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政委已经走了。而对于这个叫自己的人,种纬连看都不用看,仅仅靠听声音就能猜到对方是谁,那是他新兵连时的战友小黑。
小黑只是他的外号,他的名字叫谷雨杨。说到小黑,就不得不讲讲这个兵的逆袭故事。
小黑是个来自农村的高中生。在九十年代初,新兵们的教育程度普遍还是很低的,大部分有个初中学历就不错了。很多农村来的新兵,往往小学都没上完就辍学了。所以,能有个高中生学历的兵,往往是各连重点关注和争抢的目标。
小黑进新兵连的时候先是被“狗排长”国勇超看中的,然后放到了自己带的新兵连里带的。按国勇超的想法,农村兵一般比城市兵能吃苦,又是个高中生应该错不了。象种纬这种来自于城市的兵,国勇超问都没问,直接按城市兵娇气、不能吃苦归类,白白送给了三连二排长骆振光去带了。事实证明,国勇超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而且还错得离谱。
新训第一天,狗排长就后悔了——小黑左右不分,走路一顺边。
一般的兵,即便顺拐,扳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一般就过来了。可小黑倒好,脱鞋,体罚,戴手套的招都用了。用的时候好一点,可等鞋一穿上,又完了!弄得狗排长几乎要去撞树。
不仅是走路顺拐,跑五公里更让狗排长崩溃。第一次跑公里,狗排长就发觉不对劲,把小黑从队列里拽出来,让他试着一跑,坏了!狗排长差点没抽自己嘴巴,自己这是瞎了!撸起小黑的裤腿一看,膝盖下面长了两根棍儿!上下一边粗,居然没长腿肚子!
别人跑起来,前脚掌发力,跑得嗖嗖的。小黑跑步,整个人使劲,跑得咣咣的。可别看动静挺大,可就是不往前动换,连战友拉着他都跑不出数。
以往操练新兵,整天小暴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遇上小黑这样的兵,狗排长国勇超也抓瞎了。看小黑左右不分,打几下?给几拳?打轻了,没用!小黑该啥样还啥用;打重了,适得其返,小黑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流,哭得惊天动地的,连站都站不住,弄得狗排长干瞪眼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