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今日醒来时,半边身子沉甸甸的,心口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一低头,林幼安乌黑的脑袋顶趴在胸口,一只手放在上面,还有一条腿霸道的挤在他的双.腿间。
而原澈的右手搭在林幼安的腰间,可以说是将林幼安整个人揽在怀里。
林幼安还睡得很沉,紧、密相贴的肌肤中,他能感受到林幼安轻缓的呼吸。
原澈一动不动,仰着头看着床顶,严肃的思考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姿势。
昨晚半夜好像气温突降,他下意识有点冷就往里挪,觉察到有个暖呼呼的热源朝他靠近,他就直接抱在怀里继续睡了。
恩,是林幼安投怀送抱,他顺水推舟而已。
不过哥儿一向无理取闹,所以为避免林幼安恼羞成怒,原澈只好趁他还没醒过来之前,把昨晚的事掩埋。
好不容易将林幼安挪开下了床,原澈生生热出一身汗,紧张的。
原澈回头看几眼,就轻手轻脚出去。
打开房门走出去,骤然降低的温度让原澈一个激灵。
果然昨晚不是错觉,气候已经降低好几度,寒风吹着枝丫呜呜的,天空阴云层层。
院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
走出院子,才隐约听到人声。
“快快快!得赶紧把这些东西装载好,这都是路上需要用到的……还有这个,那个,也要带上……”
已经穿上大袄的仆从侍从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林爹站在一旁指挥。
原澈走过去,“岳爹。”
“澈儿你起来了?”林爹看到儿胥心中欢喜,又往他后头望望。
原澈意会,说道,“夫人还没起床。”
“这懒哥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林爹嘴里抱怨,见原澈并无不满神色,心中大定,“我这就去喊他。”
原澈连忙拦住,“别,岳爹,这天气骤然转冷,还是让他多睡睡。”然后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说到正忙碌的事,林爹眉宇瞬间染愁,“如今气温提前降温,老爷说大有可能大雪会提前到来,我们的意思是你们最好今天就回去,免得到时下雪了不好走。”说着,林爹神情十分不舍,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孩子们那么早离开,两孩子才没住几天,但是为他们着想,提前走是最好的,哪怕他们再舍不得。
这一别,起码要年后开春才能再见,林爹单是这么一想,心就像刀子刮似的,痛得不得了。
“嗯。”原澈没异议,他刚刚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还没想到怎么开口,林爹就主动为他们收拾行李了。
原澈见林爹难过,心里颇愧疚,说好陪他们十天半个月的,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才堪堪五天,他们就不得不离开。
可看这天色,估摸没两天就要下雪,今天不走的话,到时路就难走了。
“岳爹,不用收拾太多东西,此次路上会赶得急一点,多添些被褥之类的保暖物品,还有备好路上的干粮,就足矣。”现在不好打猎,只能啃干粮。至于其他的,能省则省。
“这怎么行?”林爹不同意,他恨不得将家里所有好的都搬出来。
“行李拿多了不好赶路,也难带。”原澈道。他们只有四个人,除了带上随行物品,其他的带不了多少。
“可以多随行几人。”
原澈摇头,“人多了就走不快。”这路上他们得争分夺秒,不然半路赶上下雪天可不是开玩笑。
“这……”林爹犹豫,澈儿说得有理,但是让他们空手而归,这不太好吧?
“爹爹,您就听夫君的吧。”正争论间,林幼安锦衣裘袍,款款而来。
“安儿你来了。”林爹连忙招呼他过来,“怎的穿这么少?瞧这脸冷的。”手探上冰凉的小脸,林爹连忙让明舒拿件披风过来,“可别感冒了。”
“爹爹别担心,我没事。”林幼安握住林爹的手,摇摇道。“我和夫君的随身物品已经吩咐收拾妥当,再一会儿就要出发了。爹爹,您和父亲要保重身体。”
原澈意外,他还以为林幼安不舍得回去呢!没成想这么自觉,看到突变的天气就知道今天必须得走,还挺聪明。
“我和你父亲知道,会保重自己的,你在夫家也要好好的。”林爹念念叨叨一大堆话。
林幼安耐心听着,点头应道,“孩儿晓得,爹爹放心。”然后又问,“父亲呢?”
“你父亲在厨房,这次是亲自盯梢要做桌大餐,你们吃好好赶路。”林爹好笑道。
林幼安忍不住笑,心里暖暖的,父亲不是一向信奉君子远离庖厨的吗?一直很少有亲自下厨或是指点的时候,但是父亲的厨艺确是很好的,连原澈烤的烧鸡都比不过。
林幼安嘴馋极了,恨不得马上奔去厨房,不过愣是忍住了,“对了,青音估计昨晚不小心冷到,感冒发烧了,我刚让人去请大夫回来给他看看。”
“这孩子,估计又踢被子了,现在怎么样?还能上路吗?”林爹急急道。
林幼安摇头,“这会儿发热还没醒,温度也没降下来,病得挺严重,我想让他留下来等病好了再回来。”
“你身边少不了人侍候,我再拨个侍从给你带回去。”本来林幼安身边是有两个贴身侍从,但一个心大了想往上爬,只能打发掉,林幼安又不想再添人,所以身边只有个青音随身侍候。
他们这次来只带了一仆一侍,这次回去青音跟不了,路上没人侍候也不方便。
林幼安拒绝道,“我身边有青音就够了,不用再添人,我那边也有很多贴心的侍从,只不过没跟过来而已。”
“可路上万一……”
“岳爹您放心,路上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事的。”原澈道。
“那到时青音怎么回去?”大雪天的路不好走,这要是年前年后回不去,安儿身边没个他们家的侍从照顾,他哪怕知道原家不会待安儿不好,也不安心。
“这样……”原澈想了想,“我让文生留下来,等青音病愈,再一起回来。文生会些拳脚功夫,路上也安全。”
林爹对文生这个沉默可靠的汉子有印象,有他护送着,他也安心,只不过……“那你们呢?”
原澈笑道,“岳爹该信得过我才是,我会照顾好安儿的。”他和林幼安都会功夫,两个人回去的话,还可更快些。
林爹还是觉得不妥,但在原澈和林幼安的劝说下,勉强应了。
吃了热乎乎一顿饭后,原澈和林幼安去看了青音,这时青音已经醒了。
在知道自家主子要抛下他先一步回府后,瞬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在林幼安哭笑不得的再三保证下,青音才止住眼泪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后,在林家人的目送下,原澈驾着马车,载着林幼安离开沽水城。
他不能丢下他的逐风,所以只能将原先的马匹换下来套上逐风,原澈可心疼,这可是他宝贝多年的爱马,现在用来架马车,回去要好好安慰犒劳它才行。
一般的马比不上逐风的速度,哪怕是驾着马车,依然是马中之王。
平坦的大路上,除了一辆马车哒哒向前奔跑,四处不见一丝人烟,狂风吹着枝桠,像是群魔乱舞,地上遍地枯木,车轮轧过,还能听到枯枝断裂的声音。
天空阴沉沉的,道路两旁树木云集,遮挡不少光线,使得整条路看着很阴森。这种天气赶路还真是一种折磨。
原澈拉着缰绳,眯着眼睛想到。
但是没办法,等下雪了路会更难走。
为了赶时间,他们中午都没停下来,直接在车上啃干粮。
冬日天黑得早,只到傍晚,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条路黑漆漆的。幸好他们有先见之明,车上备了两个灯笼,拿了很多根蜡烛。
因为风大,不好挂在马车上,原澈和林幼安一人坐一边,各自拿着一盏灯笼照路。
此时马车走得很慢,两盏灯笼的光线亮不到哪儿去,前头乌漆墨黑的,完全看不见路,夜晚的风比白天还要强劲,吹着山林发出的声音,听着还挺恐怖。
原澈瞟林幼安几眼,想看看他有没有恐惧之类的,“怕吗?”一般的哥儿身临此境估计能吓个半死。
林幼安白眼,“你要怕你就直说,我最多嘲笑你一天。”
“……”哦,他忘了,林幼安不是一般的哥儿。
原澈呵呵,“笑话,我会怕?更恐怖的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他十五六岁到处闯荡的时候,还一个人进过号称有去无回的迷障森林深处,还攀过万丈深渊,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师傅吩咐的去采草药。
“谁知道呢!”林幼安就是看不得原澈嘚瑟。
“你别不信,我跟你说,六年前我经过……”原澈说了一段,见林幼安渐渐被自己说的事吸引,十分恶趣味的止住话题,得意道,“反正我经历的这些你这个养在深闺的哥儿是不懂的。”
“谁稀罕!”林幼安撇嘴,扬着下巴道,“等以后大江南北我哪个地方去不得,到时你?哼!”不过黄土一坯。
他以前是未成年时只待在族里修炼,当初的想法是化不化形对他影响不大,反正他一心想修炼,结果在成年化形之际,他因缘际会来了凡间,还欠下因果,后来才知道凡间是这么的丰富多彩。
林幼安想,等几十年后,他就可以无拘束的到处游走,看尽人间花开花落,直到倦了,再回族里闭关修炼。
对于他们这些以百年千年为单位的妖来说,几十年不过白驹过隙。
原澈乐,还想大江南北的走?这哥儿想得也太简单了!如果多年后他们还在一起,或许他会考虑考虑带上他。
直到马车实在难以继续走,原澈才寻了个背风处,停了下来。
“今晚在这里过夜。”
原澈和林幼安将灯笼挂在马车门两边,然后跳下马车。
原澈舒展舒展筋骨,赶了一天的路,真累!
望望四周,地上铺了厚厚的枯枝,不用特意找,原澈在马车附近扫出个空地,捡了树枝镂空堆放,才生火。
枯枝不是很干,虽然能着火,但烟还挺大,原澈忙前忙后,弄好了让林幼安坐在火边取暖。
然后又到马车边,将马匹和车厢分离,好让他的爱马可以得到充分休息。
这个时候不好打猎,不过车上带了点鲜肉,这种天气保质得挺好,做个肉汤暖身暖胃。
不过水带得不多,路上喝了不少,剩下的远远不够煮汤。
原澈记得八百米开外的山涧有溪流,就是一来一回要点脚程,这么留下林幼安一人可以吗?原澈有点不放心。
“我要去取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林幼安犹豫了下,“我在这里看着。”
原澈应声,“我会尽快回来。”然后拿了盏灯笼,拎着水囊直接运起轻功抄近路横穿树林往山上深处去。
循着记忆,原澈很快就听到被风声掩盖的水流声,地上杂草丛生不好走,他是直接以树枝为着力点一路飞过去,到了山涧才落地。
山涧的水流湍急,约两米宽,两旁水草树木密集,有深有浅。
原澈将灯笼往前探,越往下山涧越深,根本没有地方装水,便往上走。
约摸走了三四十米,原澈才找到相对平坦的地方。
跳几步跳到溪流中间的大石头上,原澈蹲下来用嘴咬开塞子,将水囊放进冰冷的水中,将它灌满,然后堵上。
一阵寒风袭来,手中的灯笼摇晃,烛光忽明忽暗,原澈连忙直起身子,怕火灭了。
他正准备回去,突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东西在看着他,顿时眼神一厉,浑身肌肉绷紧戒备,倏地转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