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那叫‘早儿立子’,‘联子有余’,‘富贵环生’,‘人生贵子’,加上‘儿孙满堂’,明白吗?”
“是,明白。”三横有些明白了。
“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这盆饺子就说‘生’了。”
“这个,这个。”三横完全明白了,“那什么,生。生。生。”三横一连三个‘生’字。
“晚了,晚啦。”阳泉眼泪又流下来了。
“怎么晚?不晚不晚”三横赶紧说。
“这老辈子的说法,那一道一道都是有时有晌的。咱们你一言我一语,饺子凉也凉了,没用了。”阳泉难过地说。
“嗨,阳泉,这些都是迷信,别往心里去。”三横在和个稀泥。
“心里去?奶奶说得明白。”阳泉抹了抹泪,“嗐,不说了,不说了。”
“对,对,不说了,不说了,这么好的菜,还有酒。咱们吃,这些日子,你我都忙,也没好好在一起吃个饭。”三横紧忙圆场。
“不说了?还得说。”阳泉放下筷子,“常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成家好几年,我没给你生个一男半女,心里有愧呀。”
“又来了。”
“不,你听我说。年前你那个狐,不,咳咳咳,你那个沥,。。。,不,我沥重姐来。”
“阳泉!”三横就怕她没好话,想制止这一说。可阳泉举了举手,反不让他开口。随后自己又说,“那个时候,咱们三人好像有个不言而明的约定。不以无子为意是不是?”
“正是。”三横道。
“但我在拒马河冰水里泡了好几天,没怎么想别个。我就想,我要真没了,成了河中之鬼,你怎么办呢?”
“可你大难不死,还帮我弄成了风箱,难道不是天意?”
“天意?叫你说‘生’,你不说,偏去说‘不熟’,莫非也是天意?”
“这个。。。”三横一向灵牙利齿,阳泉是说不过他的。但这一次,三横真的是没了词儿。
“咳咳,我在河里泡着,脑子可没进水。我就想,我就这么死了,值吗?”
“你不是好好的嘛。”
“别打岔。”阳泉伸手又制止了三横,“值不值?不值!太不值了。我就便宜别人了。”
三横听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我今天听了你和那个,那个呼延单,啊不,那个莫衔悲的话。”
“你,你怎么?。。。”三横听言,知道阳泉听他的墙根,不太高兴。但这不是讲理的时候。
“打住,别截我的话,让我说个痛快。咳咳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阳泉,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也绝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三横急道。
“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信。好几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么。我可一直看着呢。”
“。。。”三横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那我也得对得起你。”阳泉道。
“阳泉,你别说了。你我二人琴瑟和谐,全心全意作铁匠营的生活。噢,对了,这是很大的事。所以莫说你是对得起我。阳泉,咱们俯仰可对天地!”
“三横,我一介女流,本来是心无大志,一向率性而为。什么量产好兵刃,什么弄个风箱,皆非我意。就这么说吧,你我二人成婚,原也是咱爸的意思。嗐,怎么说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你娶了我,自然,咳咳咳,自然那个,咳——,要对我好。我自然,自然不能容别个在眼中。”
“我没有哇。”
“你忙的时候没有,可闲下来,常对着北边发愣。我难道没看见吗?”
“发愣犯罪吗?阳泉老太爷,您判我个什么罪?发配何方?”
“贫,贫嘴。”阳泉就受不了这一贫,
“你油嘴滑舌。”
“得啦,太爷别生气了。咱们翻过这一篇,菜都凉了。这么好的菜。”
“嗐,咳咳,不算完。三横,你是好人呐。“阳泉感慨地说,“咱奶奶说了,再不能给你生男生女,三横,你纳个妾吧。”
“没有的事。”三横道。
“三横呀,三横,你听我把话说完。”阳泉幽幽地说,“纳个妾,早日生个娃,你就不发愣了。”
“没有的事。”三横坚决道。
“听我说完,行不?”阳泉道。
“你说吧,但是要靠谱。”
“靠谱两个字用得好。我让你纳个小,这也是与咱奶奶商量多少日子的事儿。可有一样,你得纳个靠谱的。”阳泉说着,目光闪烁。
“你这话就不靠谱。”三横有些急了。
“你听我说完。”阳泉反而不急,
“咳咳,那个衔悲呐,不靠谱。人是极聪明,也是好人。咳咳,我观察不止一日了,这么跟你说吧。来的第一天,咱奶奶就看出来了,她是女的。她呢,长得也行。还弄诗会文。可是呢,不靠谱。”
“对,不靠谱。”三横坚决地回道。
“是呀,不靠谱。为什么呢?咱不知根不知底不是。”阳泉对靠谱,有她的解释。
“阳泉,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三横不由无可奈何。
“什么也别说,听我的。咳咳,我原有四个丫环,你知道的,春兰,夏紫,秋碧,冬红。个个心地善良,知根知底。那什么,四个人长得都算是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