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也说不清,我是没有道缘的人,不然进山和大当家修炼成仙多好?我觉得,续命就是给那些要死没死的人做的,换命应该就是给已经死了的人做的,但大当家恐怕并不是这么分的。我们上战场前,掌柜用的是续命术,即使命中注定该死的,也能逃得掉,活得过来,我中枪之后用的应该是换命术,用一明命换了一命回来。”掌柜的此时已经是醉眼迷离,看上去随时都会趴在桌上睡着了。
掌柜所说鬼仙上人的法术手段,在先祖看来就是一些江湖术士骗钱的手段,皆是些难以求证的臆想。如果真有这等仙术,岂不是人都可以长生不死了?既然如此,索性再试探试探他。
想到这里,先祖站起身向掌柜一揖到地,把掌柜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他,却不曾想酒劲上涌,还没扶住先祖,却把酒碗打翻,泼了一地的酒汤。先祖一边伸手托住掌柜的,一边说道:“掌柜的,你也知道我家世代都在寻仙问道,今日有此机缘,能否请掌柜的帮忙引荐引荐,能一睹鬼仙上人的真颜?家父今年身体有恙,我这趟北来也是为家父寻找几味灵药,仙师如有续命的良方,我家还有些薄财,愿献给仙师道观,还望掌柜的帮忙引荐。”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大锭白银放到掌柜的手中。
掌柜很自然的接过银两,点点头,“先生不用说一心向道了,就是您这份孝心我也自当成全,只是,这鬼仙上人的修真方法很不一般,也有自己不能破的规矩,这规矩就不知道先生能不能遵守了。”
看掌柜的接了银子,先祖已经断定这所谓的续命之法,就是一个假术士敛财的局,而山涧中的那些尸骨也一定与其有关,虽然其间掌柜的演得情真意切,让先祖都不由得信了几分。可有一点,先祖没有想通,如果说所谓续命只是个骗人的幌子,那鬼仙上人何必下那么大的本儿,害死那么多人,招惹官府上门,即是行骗,找些猪羊来做做样子不就成了?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文章?
但先祖来不及多想,赶忙对掌柜的拱拱手,“掌柜的,在下心意至诚,有什么规矩您只管提,我定当遵守。”说完不待掌柜的开口,便对两个伙计说道:“谭三,你明天一早先走,到了京师找到韩老板,把货办了,再赶回来与我汇合,对了,回来时,韩老板一定让你带着商队南下,大队人马不太方便,你们就到莱阳县城等我吧。赵五,你就在店里等我,看着货物,天不早了,你们俩先回房睡吧。”说完向俩伙计挤了挤眼。
那扮成伙计的侍卫跟了韩知府多年,已经听出了先祖让他回去搬救兵的意思,向先祖和掌柜的拱了拱手,便一起出去了。
见两个伙计离开了,先祖又端起酒碗敬了掌柜一碗,接着说道:“掌柜的现在没什么外人了,您刚刚说的规矩,可是银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二百两银子,一会儿给掌柜的拿过来。”
掌柜的点点头,“银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续命之法,你需要把令尊接过来,同时要找一个魂引。”
“这魂引是什么?”一听魂引两个字,先祖浑身一个激灵。
“这魂引怎么说呢?一时很难说得明白,就是你要带一个活人过来,用他的命来续令尊的命。”掌柜的用手指不停地敲着酒碗。
“这个,这个确实有点儿难办,我到哪里去找个人,还要他心甘情愿把命给献了?而且,又如何瞒过官府的追查?”先祖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说难倒也不难,先生无非怕的是事情败露,担上人命案子是不是?这件事你尽可以多出些银两,人我们来找,到时候你只管带令尊过来,不会有人知道,只是这买人性命的价钱,五百两银子,少不了了。”这个时候的掌柜,似乎酒也醒了大半,说起话来又换成了一副奸商的嘴脸。
“掌柜的,这钱好说,我会让伙计从莱阳的银号帮我取过来,只是不知道像我这样没什么性命之忧的可不可以续命,这续了命又有什么作用?”先祖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掌柜哈哈的笑了两声,“当然是可以,鬼仙上人之术,可以瞒过地府的黑白无常,魂引附在你身上,自然可以替你挡一次命中的死劫。”
“那岂不是用这个办法,人可以永远不死了?”
“那倒也不是,鬼仙上人说过,人的命数难以改变,阳寿到了谁也没办法,但运数是可以改的,续命术并不是增加人的寿命,而是帮人挡住无妄之灾。只是鬼仙上人的道行太深,他所说的我也是一知半解,有什么疑问,如果有机缘见到,先生再问也不迟。”
第二天一早,先祖取了银子交到掌柜的手上,约定好,由赵五回莱阳银号去银子,掌柜去磨盘山的道观找鬼仙上人,另外准备魂引,待赵五会来,魂引找到,便先给先祖续命。
先祖在客栈等了一天,第二日却是赵五先回来了。赵五告诉先祖,情况都跟韩知府讲了,韩知府已安排了莱州卫数百兵士赶来,原先的侍卫们都在镇外待命,一旦搞清楚那道观的位置,就有卫所的兵士即刻剿灭。赵五特别还带来了韩知府的嘱托,十年前磨盘上招安的盗匪已经查了出来,领头的叫向瑁,的确原来是个道士,总共百十来个人,参加了登州之战,却临战溃逃,还杀害了卫所一个千户,虽一直在追查这帮人的下落,但他们隐匿得很深,没什么线索,后来便不知所终了。
如果那个鬼仙上人真的是当年的向瑁,那此人是极其危险的,提醒先祖切莫以身犯险。先祖虽很好奇那向瑁的法术,很想去会会这个鬼仙上人,但怎奈何赵五时刻跟在身边。那掌柜回来之后,说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上山了,赵五把装了银子的包裹给了掌柜,三人便一路向磨盘山走去。
走了大约半天的功夫,隐约群山中露出了一座小庙的屋顶,这时走在后面的赵五突然出手,准备把掌柜的制住,之后等莱州卫的兵士到了再围攻那道观。不想赵五即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那掌柜的实战经验丰富,不但躲开了赵五的突袭,搏斗中依然不落下风,情急中先祖只好加入战团,合二人之力才把掌柜制服。
可搏斗中,掌柜的呼喊声响彻山谷,那道观中的人如何听不见,很快十几个彪悍的汉子从道观方向狂奔而来,手里还操着刀枪,赵五见势不妙,敲昏了那掌柜,拉着先祖往回就跑。好在没跑出多远,就碰上了后面赶来的韩府的十几个侍卫,还带了五十多个兵士,而莱州卫的大部队也离此不远了。
众人人多势众,返身准备擒了那十几个汉子,没想到那些人根本不往回逃,迎上来混战在一起。这一交手,先祖才发现,这帮人训练有素,而且不惧生死,上来就是搏命的架势,而卫所的兵士承平日久,平时懈于操练,关键是贪生怕死,若不是有十几个武艺高强的韩府侍卫和他们缠斗,估计一下子就冲散了。
饶是这样,斗了没多久,还是有几个卫所兵士被砍翻在地,侍卫中也有几个挂了彩。这时战团之外的先祖却惊讶的发现,那帮匪众中有几个,明显的腿脚不太利落,行动略显迟缓,看上去应该是较好对付的,但没想到与这几个交手的兵士都吃了亏。这几人和兵士交手,躲都不躲,身上挨几刀,跟没事人一样,血液更不会喷射出来,不管伤口多大,血都是慢慢渗出来,看上去发乌发黑,显得十分粘稠,这显然也出乎兵士的预料,一愣神的功夫便被砍翻在地。
难道是苗裔的蛊术?或者是驱魃附尸的路数,先祖顾不得多想,从身上掏出几张符咒和干艾草,用火引燃,将烧剩的灰烬放在包袱皮儿上,又打开随身带的瓷瓶,将里面的朱砂在地面上画出三根细细的红线。再掏出镇魂铃来,使劲儿的摇动。
镇魂铃的摄人心魄的铃声划过山林,对斗在酣处的兵士们当然没什么用,但那几个行动迟缓的山匪显然被铃声所吸引,转过脸来,望向先祖,表情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他们纷纷甩开缠斗的兵士,向先祖走了过来。赵五和谭三都发现了先祖面临的险境,想赶过来救,却被悍勇的山匪所阻。
形式万般危机时却没想到,那几个山匪走到离先祖不到五步的地方,踩上了地上的朱砂红线,不知为何,像是绊倒了什么绳索,摇晃两下,纷纷的摔倒,好像是双腿失去了知觉,但上身仍使力地向前爬着。
(恶忌阴,善忌阳,故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菜根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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