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一张御体金符和瞒天过海符,一座当前只有手掌大小的妖游楼,一瓶速愈丹,还有一个知语果,梅慕九再环顾一圈,终于没了想要的,向金名道谢后,金名见他要走,蓦地站起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躺椅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艰难地弯下身子,从里面拿了一卷画册出来。
“这是……”
金名摸着那厚厚的画卷,苦笑道:“你带走吧,都看你的机缘来。”
梅慕九见他骤然肃然起来,甚至眼中还透着分留恋和悲伤,也不忍再问些别问,接过画卷妥善地放进虚弥中,郑重地道了别。
秦衡萧在他之后走的,看他出去了,便从书架上拿了个玩意儿快速放入了怀里,与金名相视一笑,也跟着出去了。出门前,他还看见金名向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眉眼间皆是揶揄。
这次梦境里虽过了数个月,然而对于现实中来说,却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出去时,正好迎头碰上了也要来光顾的岑裕。
“宗主看来是准备完毕了。”岑裕笑道。
梅慕九拱手告辞,轻声道:“有人欠了我们的,我们自得先去讨回来。”
岑裕点头,推开木门,回头道:“待我此间事了,也会循迹而来,讨债一事,我向来也很擅长。”
“那便恭候岑宗主了。”梅慕九笑道,两人错开身子,梅慕九看他进去了,便带着秦衡萧往镇外走去。
“梅施主!”神慧从酒楼里探出头“你们要走了?”
“你可要走?”梅慕九问。
神慧挠挠光头,傻傻地笑道:“还是不了,我答应了落霞施主陪她一段时间。若见到了菖蒲施主,请代我我向她问好。”
“自然。”梅慕九调笑地挑眉,秦衡萧则在自己在一边吃了几粒速愈丹,瞬时便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处升起,胸口被阿扎克打下的内伤很快就一点点好了起来。
临到镇口,梅慕九担忧道:“当真不用先打坐休养一阵?”
秦衡萧学他摸自己时候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不必,我们一刻都无法耽误了。”
“若有不适,便告诉我。”梅慕九很是严肃。
此时两人已然走出了镇子,身后的傀儡笨拙地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沿着神慧打探到的路,两人一条岔道都没走,穿过乱石,便来到了一处险河边上。
河岸拴着一艘船,此时天色极暗,船头系着两盏灯,坐在船上,倒颇有些像在冥河一般。
河流湍急,逆流而上时暴雨骤降,梅慕九很快就发觉这雨不同寻常,它竟无视了他们支撑起的灵力护罩,直接砸在了人身上,一点点渗进肌肤,极疼极痒。
“开始淬体了。”梅慕九索性收了灵力,痛痛快快地淋了起来。
秦衡萧紧紧握住自家师尊的手,两人坐在船头,任凭暴雨猛落,虽疼得浑身发颤了,却也都未吭一声。
“我倒从未想过……我们会这样一同淋雨。”梅慕九被那淬体的雨滴作弄得身体一点点开始沁血,却仿佛毫无知觉般笑道,秦衡萧轻柔地擦去他从鬓角流下的血珠,心疼道:“很疼?”
梅慕九捏了一下他的脸,闷哼一声,继而强笑道:“我们都一般疼,不过,有你陪着,便也不疼了。”
两人正说着,前方竟凭空掀起了一层巨浪,明明是河流,却如海般滔天而来,一道闪电劈在巨浪身后,更使浪花都带上了一丝可怖。
秦衡萧当机立断一把拥住了梅慕九,将他拢在自己怀中,背对着巨浪,宽阔的背脊这一刻如同守护神灵的高山一般,稳靠而固执。
“别……”梅慕九想挣开,却看见他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勾唇笑道“我来。”
尾音被巨浪直接吞噬,像一片天直接盖了下来一般,秦衡萧只觉得他如同被人用刀剑将自己整个剖开,冰火交加,比当初在血池里更疼,疼得他几乎要发狂。
梅慕九却也不好受,虽那浪流由秦衡萧直接承受了,却依旧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紧紧地相拥着,等待着巨浪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亮光洒在了梅慕九脸上,他抬起疼得已然僵硬地手,抹去脸上的血水,便看见周边已经如同白昼,小船平静地流淌在清澈的河流上,两边虽依旧是荒凉的沙土之地,却看起来也安静了许多。
秦衡萧松开手,翻身跌躺在船上,梅慕九侧过身给他擦去血,很是担忧:“可还好?”
“无事……”秦衡萧吐出一口咬破了舌尖的血,半晌才支起上半身,梅慕九扶起他,跃到了岸上。
沿着河岸走了会儿,一座突兀的雕梁画栋的房子便如被随手丢掷地一样半埋在地里,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灵气在房子周边汹涌蓬勃,甚至还能听见里面人的痛喊。
梅慕九惊道:“不好!”
若里面是阿扎克,他便是在进行淬体的最后一步,要是挺过去了……他们许是就根本打不过了。
时不等人,秦衡萧挑起宵断,一剑散去灵力,一剑削去屋顶,屋顶刚被掀开,里面便金光大盛,通天彻地地照耀着,痛喊随即化为了怒吼,一个高壮的人影从金光中显现出来。
正是阿扎克。
他双目放着金光,厚实的皮肉绽开,果然是在淬体。
“你们追得倒快。”即将成功却被人打搅,阿扎克脸色发青,啐了一口,讥笑道“无知小儿,通过了这河又如何,再过百条,在我眼中也不过与蝼蚁无异。”
“话说得太满,也是会伤到自己的。”梅慕九笑道,此时他眼前不远处的阿扎卡身上已然渐渐恢复原状,回到了未淬体前的样子。
“我便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阿扎克说着,动了动脖子,掌心摊开,大喝了一声,一把大刀便从屋子里飞了出来,落到了他手上。
秦衡萧先动了身,两人随即就缠斗在了一起。
虽然境界差距极大,但阿扎克也并不算完全轻松,草原上的人都是硬骨头,可也没有硬到秦衡萧这个程度的。
大刀往下用力,将秦衡萧连剑带手按入地里,很快就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声音,但秦衡萧却只是咬牙又弹了回去,阿扎克随即以刀借力,顺势踢了过去,又立马落地躲过身后梅慕九的掌风。两人夹击,却也仅仅只能将压制住他五成的力量。
虚境修为的灵力太过猛烈,毕竟是即将飞升的人,这片区域本就是他的场合。
阿扎克得意地大笑着,刀斜向下去,一面挑掉梅慕九猛击过来的漏景,一面又一掌用力打在了秦衡萧胸膛上次受伤之处,两人俱往后退去,一同吐出了一口淤血。
梅慕九不着痕迹地看了秦衡萧一眼,口中念决,额上金印再现,太极图很快便聚集了灵力,悬在了他的头顶。
“你淬了体,却没修心,更何况……你连体都未淬完,狂妄的该当是你。”梅慕九一字一顿,太极图很快便旋转起来,泛起了与之前一般的大盛的金光,他随着金光浮空三丈,迎着阿扎克的一掌灵波冲去“炼心二境·皆观!”
“唔!”阿扎克显然没想到他的神识如此厉害,一时松懈竟真的给他侵入了自己的神识,灵力骤弱,被梅慕九一扇,便散去了。
光芒覆在阿扎克身上,他屏息聚神,只一息,便赶出了梅慕九的神识,如铁壁一般防御了太极图的窥视,然而下一瞬那些携着神识的灵力便又卷土重来,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
“倒是我低估你了……”他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双手抱头,依旧在用力支撑着。他不曾想梅慕九竟有接近虚境境界的神识,甚至可能已经到达了虚境,他眼中一片花乱,脑海也像放了石头一样又沉又疼,神识一片混乱。但毕竟两人修为差距过大,眼看着他马上就要习惯炼心太极图的强度,梅慕九干脆展开漏景,每根鹤羽又坚硬如刃,被他一扇,就载着消散成数道光刃的太极图金光向着阿扎克飞去。
阿扎克刚一清醒,就见面前剑雨突袭。他敏捷地后退几步,口中吸气,在羽剑即将刺到面前时,用力一吹,瞬间灵力便像狂风一般,就连沙尘都扬起了百丈,利刃被吹得皆调转了方向,极速刺向梅慕九。
“小心!”秦衡萧在阿扎克身后看得清楚,梅慕九却带沙尘落下才看见那换主的利器,他却也不躲,竟就在剑雨中穿梭,身形变换,即使中了数剑也毫不避闪。漏景随着他灌入的灵力变得极大,梅慕九用力一扇,终于把阿扎克扇得头昏脑涨,往后倒退几步。
阿扎克最终怒骂一句,就要回击,便听秦衡萧道:“来得好。”
他立即转头看去,想再用一掌了解这个碍事的小子,却看他也丝毫不躲,宵断往地下一刺,霎时间他便觉脚下一空,竟是整个地面都翻了起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落入了火海。
“你的弟子用它来害我们,却不想最终害的却是自己人。”梅慕九站在上面笑道。
高壮的庭域宗主此时正在火海里痛不欲生,还未淬完的皮肉渐渐皲裂,就连眼中都开始闪现火星,他喉间射出一道火焰,被秦衡萧轻轻一剑就挡了回去。
他不可置信,又不甘心道:“不可能……这样品级的陷阱,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你当时正被我用神识困扰,如何能分心后面发生的事?再者……虚境大圆满的瞒天过海符,瞒你却是正好了。”
“我不信……不可能……我已经虚境了……不可能被两个乾天的小白脸打死……不可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他整个人都染上了火焰,只剩下一道模糊的人形,声音却越来越凄惨,也越来越洪亮。
“我不甘心!乾天国,应该是我们的!”他在火海中翻滚着,始终没有沉进去,甚至还有了起来的预兆“我不会死……我不要死!”
他的话音都带上了火声,梅慕九眼睛一晃,就见一个浑身浴火的人冲出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