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夜楚向晚都在不停地做梦,一会儿梦见皇甫敬文赐死了皇甫敬垚,一会儿梦见皇甫敬垚起兵造反,杀了皇甫敬文。这个梦里有许多杀戮和痛苦,可是唯独看不见自己。
“不要!”楚向晚大喊着醒来,满脸是泪,模糊了双眼,有一双手正在慢慢地帮她拭去泪水。
她睁大了眼睛,问了一声:“皇上?”
“是朕。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皇甫敬文温柔地抚摸着楚向晚的额头,“昨晚的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抓到,朕很担心你的安危,想着在上朝前来看看你,没想到你梦魇了。对了,你刚刚叫什么‘不要’?”
听到皇甫敬文的问话,楚向晚想起昨晚皇甫敬垚的话,心里又开始担忧了,但是她掩饰面色,说:“没什么,臣妾只是没有睡好。”楚向晚望望外面的天色,见快要到上朝的时辰了,于是催促道:“皇上,该上朝了,别为臣妾耽误了上朝的时间。”
“向晚,你真的没事吗?朕看你的脸色很不好,不如朕召御医来给你看一看。”皇甫敬文很担心,他伸手抚上楚向晚的额头。
“臣妾真的没事,皇上快去上朝吧。”楚向晚避开了皇甫敬文的触摸。
皇甫敬文叹了一口气,他察觉到楚向晚的抗拒,可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你好好休息吧,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皇甫敬文离开了,倩儿进来服侍楚向晚洗漱更衣,见她面色不好,于是说:“小姐,您怎么了?”
楚向晚摇摇头:“无事。倩儿,我今日气色不好,多给我扑点粉,一会儿就去给太后请安吧。”楚向晚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倦容,以免又惹出是非。
太后的慈和宫与楚向晚的关雎宫离得远,楚向晚草草用完早膳就赶着去慈和宫了。今天是册封的第二天,按例新册封妃嫔必须去太后的慈和宫请安,听太后的训示。等楚向晚到慈和宫的时候,方晓舟带着元儿早已坐在里面,芙昭媛还有璐修仪却是刚刚进门。几个人一打照面,就对楚向晚送去或嫉妒或嘲讽的目光,尤其是方晓舟,眼神恨不得在楚向晚身上烧出个窟窿。
有宫女进去通报,一刻钟后,太后出来了。几个人立马站了起来,一起跪下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慧妃,快把元儿抱来给哀家瞧瞧。你们也起来吧。”太后一看见元儿,就很高兴,她一边逗弄着元儿,一边让芙昭媛和璐修仪起来。可是,楚向晚还跪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让人把元儿抱了下去。
“妍妃,你可知罪?”太后突然发难。
“臣妾静听太后教诲。”
“好。昨晚,皇上是不是去了你宫里?”
“是。”
“皇上是不是今早又去了你宫里?”
“是。”楚向晚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知道了。
“魅惑君王,可是大罪。皇上耽误了上早朝的时间,你担当得起吗?”
“回禀太后,昨晚皇上并未留宿关雎宫。今早皇上来探望,是因为臣妾身体不适。”楚向晚解释道。
“哼,哀家看你的气色好的很,何来身体不适之说?身为妃嫔,祸乱后宫,你该当何罪?”太后盛怒,她一看见楚向晚就生气,偏偏自己的儿子还一直护着她,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整治她,叫她知道谁是后宫之主。“你给哀家在这跪着,不到正午不许起来。这一个月,你也不许侍寝,你们也好好看着,若是日后再有人蓄意争宠,哀家决不轻饶。”
事实并非如此,但是太后非要曲解其意,为的就是打压楚向晚。方晓舟离开的时候很是得意,她低头看了楚向晚一眼,笑着说:“姐姐慢慢思过,这个月臣妾会帮姐姐好好侍候皇上的。”
楚向晚低着头,没有出声,她没有反驳,对于太后的决定,她反倒感到一丝轻松,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皇甫敬文,皇甫敬垚的不愿放手让她心惊胆颤也让她动摇,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还能接受皇甫敬文的情意,如果接受了,皇甫敬垚会做出什么事,她真的预料不到。
正午的时候,皇甫敬文来了。下完朝他就去了关雎宫,想再看看向晚身体如何,谁知到了关雎宫,宫里的奴才说娘娘早上去给太后请安就一直没有回来。他心里担心向晚被太后留难,急急往慈和宫去,半路又被边关的八百里加急信件绊住,和皇甫敬垚在书房里谈了一上午的事情。整个上午,他都悬心着,皇甫敬垚的军务他没听进去几个字。后来看着时间已近正午,他实在等不及,让皇甫敬垚在书房等着就赶去了慈和宫。现在跨进慈和宫的大殿,果然是这幅光景。
跪了一上午,楚向晚已经摇摇欲坠,汗一滴滴落在殿内的大理石砖上,她的眼睛已经渐渐被汗水模糊,看不清地面,她真的支撑不住了。就在她的身体向旁边倒下的时候,皇甫敬文冲上前揽住了她的身体,他扶着她的脸,焦急地问:“向晚,向晚,你怎么样了?”
楚向晚勉强睁开眼睛,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人,逆着光,她恍惚间觉得,是皇甫敬垚在抱着她,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跌落山崖的那段时光,她的坚强不再,只是抱着她的“垚哥哥”说:“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接下来的事情,她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向晚,向晚,你醒醒······”皇甫敬文把楚向晚从地上抱了起来,直接往殿外走。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你来哀家的宫里,只是为了来带走这个女人?”身后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母后,向晚再有错,您也不该如此苛责,她今早就已经身体不适,儿子要带她回宫休息。”皇甫敬文的语气也不是太好。
“你为了这个女人,竟然如此顶撞哀家。你别忘了,当初你娶她的目的。”太后也是怒不可遏。
“母后,您到底为何如此厌恶向晚,要处处针对她?”
“放肆,方家和楚家的恩怨你不知道吗?她爹爹的立场你不知道吗?她只是我们的棋子。”
“母后,您如果再逼儿子,儿子就只能给向晚皇后之位保她周全了。”皇甫敬文说完就走,他抱着向晚上了龙辇,直接去了敏训殿。
“你······”太后没想到,皇甫敬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儿子对楚向晚居然回护到如此地步,楚向晚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皇甫敬垚还在书房里等着,他不知道皇甫敬文为什么聊到一半就匆匆忙忙出去了,恰在此刻殿门开了,皇甫敬文抱着楚向晚径直走到了内殿的寝宫里,还吩咐太监去召太医。皇甫敬垚碍于礼制没有办法跟进去,他看见楚向晚昏睡在皇甫敬文的怀里,心不禁也揪了起来。只是过了一晚,为什么楚向晚的脸色变得这么苍白?他多想上前接过楚向晚好好呵护,可是他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皇甫敬垚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太医进入寝殿诊治之后,皇甫敬文终于出来了。有太监跟着太医去煎药了,皇甫敬垚面若无事地调侃道:“皇上不仅忙于国事,还要协调后宫的纷争,真是辛苦啊。”
皇甫敬文看了一眼内室:“是朕没有保护好她,母后,哎······”
原来是那个老巫婆,皇甫敬垚心想:皇甫敬文,你既然保护不了她,当初又为何要娶她。他开口道:“皇上既然挂心妍妃娘娘,那微臣就回去把军务拟成折子,明天呈给皇上。”
“也好,那就有劳你了。”
皇甫敬文就坐在床头,他看着楚向晚睡梦中紧缩的眉头,问道:“为什么在梦里你也如此不快乐?我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的心?”
楚向晚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于是慢慢地醒转过来。她朝四周望了望,这不是她的关雎宫,她犹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似乎看见了皇甫敬垚,可是此刻坐在身边的却是皇甫敬文,呵,终究是梦一场罢了。
“向晚,你醒了。”皇甫敬文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太医说过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跪的时间过长加之妍妃晚上没有睡好才会晕倒,但是看见楚向晚真正醒来,皇甫敬文才放下心来。
楚向晚已经完全清醒,发现自己躺在敏训殿的寝宫里,立刻想要起身:“臣妾没事了,还是回自己的宫里去吧。”
“向晚,你不用着急,你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吧。”皇甫敬文按住了楚向晚的身子。
“臣妾不敢,这也于祖制不和,皇上朝政繁忙,也别在这陪着臣妾了。”楚向晚不愿意在这里过夜,太后刚下了懿旨,这一个月不让她侍寝,若是她第一天就逆旨,只怕后面的麻烦更多。
“向晚,你忘了,在慈和宫,你对朕说不要离开你。”
楚向晚想起来了,当时她以为是皇甫敬垚抱着她,所以说出了那样的话。她不能澄清,只能默默低头,假装是害羞。
皇甫敬文搂她入怀,动情地说:“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多高兴。因为你终于肯依赖我了,你真的把我当成了你的夫君。”
“皇上别这么说,臣妾让皇上烦心,让皇上与太后起了嫌隙,是臣妾的罪过。”楚向晚心里很痛苦,她不希望变成现在的局面,既不能接受皇甫敬文,又不能拒绝皇甫敬垚,如此伤害两个爱她的人的心,实在不堪。
“向晚,你放心,朕会护着你的。”皇甫敬文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这个他爱的女人。
楚向晚终究还是没有在敏训殿过夜,太后不准她侍寝,皇上也不能立马就违逆太后,大周以孝治天下,皇甫敬文也不能做的太出格。
傍晚的时候,楚向晚在回宫的路上,遇见了当日选秀时坐在先帝身边的孙昭仪。自从先帝驾崩后,孙昭仪被封了太妃,已经很少露面了。太后不喜孙太妃当年得宠,所以早早地就把孙太妃迁到了偏僻的长扬宫。楚向晚瞧着这位孙太妃,其实,她也没有比她大多少,就已经过上了这样的寡居生活,大好的青春都要消耗在这重重宫墙之中,甚是可惜。这个皇宫就是这样,看着金碧辉煌,其实藏了多少伤心人,数也数不清。
楚向晚走神了,直到身边的倩儿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见孙太妃静静地笑望着她,她说道:“太妃刚刚说什么?”
“我说,妍妃娘娘昨晚上没被刺客吓到吧?”孙太妃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关怀又像是询问。
“太妃远居深宫,居然也知道刺客出现在关雎宫?”其实楚向晚和她只有数面之缘,也没说过几次话,她一向待人都冷冷的,现在突然出现,又问起刺客的事情,楚向晚实在不知她是何用意。
“太后今早对娘娘你‘小惩大诫’,叫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就算再不问世事,也该知道来龙去脉了。”孙太妃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太妃说笑了,太后教导臣妾是应该的。”
“这刺客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看来是熟悉宫里的人啊。”
“许是昨晚上的侍卫看错了也未可知,所幸宫里各处都加强了守卫,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了。”
“妍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自身安危自然有皇上庇护,但若是侍卫看花眼见到的不是此刻而是旁的什么人,那妍妃娘娘岂非有违妇德?”
孙太妃的话叫楚向晚全身都冒出了冷汗,皇甫敬垚昨晚上的到来难道被人看见了,还被孙太妃知道了?楚向晚面上仍旧一派淡定,她问道:“太妃在说什么,本宫不懂。”
孙太妃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好了,出来久了,我就先回宫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倩儿在旁边插话:“孙太妃好古怪,以前仗着先帝的宠爱不爱搭理人,今天她自己突然出现,又说的莫名其妙,怎么这会儿又走了?”
楚向晚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这个孙太妃是知道了什么,又隐瞒了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皇甫敬垚在京城一天,他的危险就多一分,宫里的眼睛、前朝的眼睛,一直都盯着他,只有皇甫敬垚回到边关,她的心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