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京都下着小雨。
午时,皇上万俟御风率领文武百官,在京都城门口为南平王万俟玉翎送行。
将士们一人一杯水酒,被皇上几句勉励的话忽悠得士气高涨,直呼誓死保卫大越疆土。
莫颜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感动。
人到底在追求什么,有时候说不清道不明。
这些将士们提着脑袋上战场,每个人都心里清楚,他们可能回不来。
即便是如此,他们仍旧义无反顾,不是为了一顿饱饭,很可能也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真的想还给百姓们一方净土。
街道两侧,沿途站着来送行的百姓们,众人冒雨,没有一人打伞,很多人红了眼眶,默默无语。
其中,有将士们的亲人,朝着将士们挥手,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吉时已到,城门大开,莫颜随着车队,慢慢消失在城门口处,她强忍着没有探出头,京都,不久之后,她还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莫颜还不知道,再次回京,要等到两年以后,如是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定出马车,和家人告别。
万俟玉翎作为军中主帅,单独占了一辆马车。
沿途不断有士兵送前方最新消息,为了怕让他分心,莫颜坐在后面的马车,和师父祝神医一起,研习医术。
洛祁再次被打扮成丫鬟,在其后的马车上,由墨冰照料。
小雨拍打着车壁,京都接连雨天,路况不太好,马蹄子偶尔踩进积水的浅坑,行路艰难。
大队人马要到西山大营整合,莫颜则是换一个方向,她答应张举给他的夫人瞧病,二人在前方的城池汇合。
“小姐,刚才在人群中,奴婢看一个人眼熟,好像看到了李月娥。”
墨香揉揉眼睛,一脸不解。
李月娥毒害林苗月已经定案,现在拖延没有进行后续的审讯,因她一口咬定袁小将军是主谋。
北地城池失守,皇上正是用人之际,此案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老尚书告老还乡,怎么也敌不过京兆尹李大人。”
李月娥能被放出来,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莫颜从一开始就觉得,李月娥不会因此被处死,她有一个作为皇上心腹的老爹。
只要李月娥不出现在人前,京都没人特地去衙门里探看,她是死是活,不关众人的事。
林老尚书远离朝堂,影响力远不如前,当前百官的精力都放在边境战事上,一个个战战兢兢,尤其是文官们,只会动嘴皮子,遇到事就成了缩头乌龟,时刻担忧大越被灭国。
莫颜撇撇嘴,她不应该这么想,自家爹爹也是文官,有时候,还是有点作用的。
“李月娥出来也好,让她和夏若雪狗咬狗,中间还夹了个看热闹的玉瑶郡主,乐子大了。”
莫颜用帕子捂嘴,乐不可支,三个女人一台戏,她打听点小道消息,说不定还能改编成话本子,让蝴蝶班再火一把。
永平侯府在京都声名狼藉,世子夏明轩还不如自家二哥名声好。
京都的高门特地把二人做了比对,夏明轩和莫轻雨是表兄弟,有着同样的爱好,逛青楼。
但是明眼人看出来,夏明轩未娶亲就弄出个庶子,永平侯府乌烟瘴气。对比起来,莫轻雨年少轻狂,纨绔了点,好歹知晓规矩。
人就怕比较,这么一比,高下立见,二哥借光,名声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小姐,袁小将军成亲有一段时间了,没听说后院有动静,他不是不行吧?”
墨香最喜欢八卦,她对袁焕之很有偏见,主要原因还是莫颜曾经“迷恋”过他这种恶心的人。
“看着不像。”
祝神医摸了摸胡子,发现自己没戴老头的面具,他尴尬地轻轻咳嗽一番,给莫颜讲解如何从人的外貌,观察一个男子在房事上的能力。
比如说身材胖瘦,鼻子大小,是否秃顶,体毛是否旺盛,喉结大小甚至是手相如何。
民间说法其实有一定科学道理,就比方体型,肌肉生长离不开雄激素,肌肉发达,体格健壮的男子会格外吸引女子的注意力,女子潜意识会认为这样的男子房事强,在传宗接代上有优势。
祝神医是站在医者的角度讲解,墨香脸红的像一块绸布,早已经想入非非,对号入座。
不过李德和墨香行房只有洞房花烛夜那次,应该看不出来吧?
当然,这些所谓的依据,适合大部分人,皇叔大人除外,莫颜扶额,她要应付不了他旺盛的精力了。
“还有种男子,是万万不能嫁的。”
祝神医提起他的这项研究,洋洋自得,也不管二人是否不好意思,滔滔不绝。
有一类男子,身高但是比较单薄,手臂很长,喉结不明显,几乎没有胡须,用民间的说法,有点“太监相”,此类男子多半在生育上有些问题。
莫颜想问问,如何提高男子在房事上的能力,但是想到皇叔大人的频率,她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必要。
作为医者,能诊断的病症有限,她还是不要关注广大男性的私密问题了,反正也没有诊治的机会。
提起这个,莫颜这才猛然想起,她遗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前段时间表姐吕蓉来信,还在说季宝珠身体上的缺陷,这种病必须藏着掖着。
而且,季宝珠从小到大,一直当自己是女子,找不到女郎中她不会去看。
季老爷一直在暗地里打听,没听说谁有同样的症状,季宝珠属于比较罕见的人群。
“不男不女?”
祝神医显然很感兴趣,他专注于疑难杂症的研究,这种上身长着胸部,下身是男子特征的,只在医学典籍里记录过。
“师父……”
莫颜顿了顿,祝神医说的有点难听,太直接了。
“人在何处?”
看病症应多是先天造成,祝神医没有看到季宝珠本人,无法判断病因。
如果按照刚才所说,季宝珠是男子的话,那么他就是所谓的“太监相”,房事上恐是吃力。
“师父,宝珠在西南,她一直当自己是女子。”
季老爷在季宝珠小的时候,就把她当女子培养,久而久之,在得知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她就变得沉默寡言,性子虽然懦弱却有柔韧的一面。
“没办法判断病症。”
祝神医翻着随身携带的一本典籍,找了半晌,停留在其中一页面上,他递给莫颜,“徒儿,你看看。”
马车内昏暗,墨香站起身,把车壁上的烛台取下,放在小几上。
莫颜借着火光,仔细看上面的小字。
上面记录的情况和季宝珠还不同,是一个雌雄同人。所谓雌雄同体,是具备女子所有的特点,还多了一个男性器官。
此人命运多舛,嫁给猎户,猎户进山打猎遇到了熊瞎子,被拍死,而她守寡的时候被村长强占。
身体的秘密无奈被泄露,村长把她高价卖到青楼被人亵玩,最后因不堪受辱而自尽。
“可惜了,上面没有记载此人是否有身孕。”
这种病例,在现代也是稀缺的,除非泰国人妖,那是后天变性,但是他们都是正常的男子。
“没记录,应该是没有。”
祝神医分析,男子和女子的特征并存,定会产生某种冲突,以至于不孕。
莫颜揉了揉眉心,越说越乱,吕蓉是正常的女子,可以受孕,他们目前的难点是,怎么把季宝珠改造成男子的身体。
“切了胸?”
祝神医皱眉,这不是小手术,可能会有风险。尤其过程中,很容易失血过多。
莫颜则是为难,季宝珠一直当自己是女子,没有了胸,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她了解大舅娘,要是知道季宝珠的身体状况,决计不可能同意亲事。
“小姐,到时候就说宝珠小姐是男扮女装的!”
墨香灵机一动,出了个点子。季宝珠真是一个不错的人,身体有缺陷不是她想的,真不该对她存有偏见。
“这还用你教?”
莫颜嗔了一句,她磕磕巴巴地道,“师……师父,怎么能让宝珠有男子的功能?”
“滋肾阴,补肾阳,安心神,通下窍。”
祝神医摸了摸下巴,从小几里找出笔墨纸砚,奋笔疾书,很快,把写满字迹的宣纸递给莫颜。
熟地黄,巴戟天,山茱萸,茯苓,五味子,官桂,麦冬,茯苓,菖蒲,远志等,加生姜大枣煎服调理。
莫颜仔细地看了方子,很平和,没有什么副作用,但是缺点是,过于平和,因此见效缓慢。
莫颜收起方子,准备托商队送到西南,效果慢一些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稳妥。
马车一直行到深夜,雨势小了一些,变得淅淅沥沥。
莫颜到前面,和万俟玉翎同一辆马车。车中布置奢华,车中有一处小盥洗室,在底部有一个竹管,可以排水。
洗漱完毕,莫颜发现丝被早已被铺好,并且放下了纱帐。
下了一天雨,多少有点潮气,万俟玉翎知晓她不喜欢湿气,特地提前烘干了被子。
被子暖洋洋的,莫颜躺上去,打了个滚。
夫妻二人有半天不在同一辆马车上,她发现,已经开始有点想念了。
“玉翎,当初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莫颜眨眨眼,无辜地看向坐在床头看书的万俟玉翎,他从未提起,所以莫颜萌生了询问的想法,她想知道自己那点吸引人。
万俟玉翎手上的书不自觉地抖动一下,他无法集中精力,思绪飘远,到底是什么时候?
西园诗会,她爬树那次?他不能肯定。
“皇上赐婚,本王不可抗旨不尊。”
万俟玉翎很淡定,眼底深处,带着一抹笑意,很快消失不见。
装什么装!莫颜内心疯狂地叫嚣,都说男子爱面子,死鸭子嘴硬,如果是他不愿意娶的女子,有一万种推脱的理由。
这天下,还有人让南平王做他不愿意的事?
如果有,只可能是她,他的卖身契被贴身存放着。
“好吧,是本小姐对你上心的。”
莫颜伸出一只手,挑着万俟玉翎的下巴,做了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
“那是何时?”
万俟玉翎非常想知道,忍不住问出口。
“初见,一见钟情。”
在朱雀南街,万俟玉翎坐在马车中,她只看到他的侧脸,可是如寒冰一般的气质,立刻让莫颜折服。
太像冷柜中的尸体了!这让刚穿越不久的她,感觉到很亲切。
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现在想想,一见皇叔误终身,这辈子只能从一而终了。
或许,这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
万俟玉翎得到答案之后,很满足,把她拥在怀中,手插在她的乌发里摩挲着。
马车上并不私密,万一遇见刺客来不及反应,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放纵,为了保护她。
一夜到天明,队伍继续前行。
前方道路有一个交叉口,莫颜向左,万俟玉翎向右。
为了不耽误队伍的行程,莫颜让他按照正常行进速度,而她会尽快地追赶上。
午时到达百花县,张举正在城门处等候。
他站了一上午,衣衫都被汗水浸湿,顶着大太阳,迎接南平王妃。
莫颜先随着张举到衙门,衙门口聚集了很多百姓,不依不饶,要求严惩杀小桃红的凶手。
“案子不是递交刑部了?”
至少有上千名百姓围堵衙门,根本无法正常办公,难怪张举跑到城门口去了。
外面吵吵嚷嚷,比菜市场还热闹,其中夹杂着几个尖着嗓子哭泣的大娘。
真想不到,一个戏子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王妃,郭氏是二品诰命夫人,品级比下官还要高,下官无权抓人,只能等刑部回话。”
张举垂着头,不是他畏惧郭氏。所以,他只能派官差包围庄子,只许进不许出。
“人证物证俱在,抓不得?”
莫颜看了一眼卷宗,上面记录得十分详细。
如她所料,在庄子里地下冰库,找到了小桃红一部分尸块,听说唯独少了那个部位。
为了谨慎起见,莫颜让人带上小桃红的丫鬟春儿。
“王妃,她是这两天才迅速地消瘦。”
这是本案的关键人证,张举一直很小心,看她瘦成这个样子,特地派了郎中诊治,郎中说是忧思过度所致。
丫鬟脸颊凹了进去,眼眶突出,看起来就像个移动的骷髅,她口不能言,比比划划,麻烦人送来笔墨。
可以看出,她原来的外貌是相当清秀的,亲眼目睹小桃红的死,听闻郭氏把丫鬟关在地窖,和小桃红的尸块在一处,看她精神还正常,已经极其难得了。
郭氏杀人手法,丫鬟叙述一遍,她和小桃红是被强行装入马车上带走的。
路上,二人被绑在一处,曾经挣扎过。
看守的人说,如果小桃红逃走,就要当众奸了春儿,小桃红这才放弃可以逃跑的机会。
两个人被带到庄子上,郭氏面容扭曲,质问小桃红为何背叛。
“签订了五年卖身契,我是你的性奴,和春儿并无*纠葛,何来背叛之说?”
小桃红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躯壳,被谁玩弄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个月,他是自由身,那么以后,他的人生,他做主。
他不会对不起春儿,二人已经决定远走高飞。
小桃红的桀骜不驯和坚定,大大刺激了郭氏,五年,她已经情根深种,想到成为寡妇那段灰暗的日子,多亏有小桃红的陪伴,她才挺过来。
肉欲是一部分,最重要是精神,是灵魂,郭氏想不到逢场作戏的小桃红会被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所打动。
他的精神不属于她,这怎么可以?
郭氏满怀希望劝说,只要小桃红愿意签下卖身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除了有一点,她是诰命,无法改嫁。
作为补偿,郭氏愿意出一大笔银两给丫鬟春儿,还可利用关系,给春儿找一户富贵人家享福。
小桃红嗤之以鼻,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怎么好了?又老又丑的婆娘,不知为亡夫守节的浪荡货,想要他的身子,还想要爱,是不是过于贪婪了?
小桃红朝着郭氏啐了一口,说什么都没用,他就是死,都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那我让她死呢?”
郭氏阴森森地,指着角落里的丫鬟春儿。
“那就一起,下辈子投胎,我一定要找个好人家,至少不做这行,把第一次给春儿。”
以前曾经做过小倌,是小桃红一直以来都不能释然的地方,对生死,他是无畏的,如果做郭氏一辈子的性奴,还不如早点去死。
“你也是这么想?”
郭氏转过头,问在角落中,眼泪都没有流下一滴的春儿。
春儿点头。
她是个多余的,从小就在阴暗的角落,永远有做不完的活计。
家里有什么,都是弟弟的,从来没有她的份儿,多吃一口稀饭,很可能挨打。
及笄后,爹娘想把她卖到花楼,换了银钱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
那个时候,春儿绝望了,她找邻居好心人要了点老鼠药,准备来个了断。
就在被送去花楼的路上,她遇见了小桃红。
那时候,他刚唱完戏,做女子的装扮,风华绝代,她没出过镇上,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一时间看呆了。
“要多少银子?她是我的。”
小桃红很霸气,于是因为这一句话,她成了他的丫鬟。
她很笨,做的菜都是村子里惯常吃的,上不得台面,他教她。
她不识字,看不懂戏本子,他用心教,不曾打骂。
在他不去唱戏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静静的,没有人打扰,日子过的很舒服。
他会时不时地给她小惊喜,簪子,胭脂水粉,有时候是孩提的小玩意,一套栩栩如生的面人。
“奴婢又不是孩子了。”
尽管如此说,春儿仍旧喜爱的不行,那些面人,糖人,都是属于弟弟的,她连多看一眼,都会被爹娘骂。
“在我这,永远都是。”
单纯,善良,天真,春儿就是这样的性子,可能,还有些逆来顺受。
小桃红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影子。所以格外的照顾。
两颗心,就这样渐渐地接近,慢慢地产生情愫。
他和她,发乎情,止乎礼,最亲近的时候,只有拥在一起,正如冬日大雪纷飞的时候,站在雪中相拥取暖。
小桃红说,要给她一个名分,他需要时间。
春儿知道,每个月他都会出去两三天,彻夜不归,她心里知晓他是在干什么,有时候,尽管他在遮掩,还是能看到他肩膀有青紫的印记。
她背地里偷偷的哭泣,感叹自己的无能,她什么都不能做,唯有默默地陪伴。
或许有一天,他自由了,他们在一起,再苦再难,她都不怕,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她只想让他好好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愿意付出一切,生命又算什么?她愿意为了这份温暖,生生世世变成孤魂,只为守候在他身边,就算静静地看着也好。
春儿哭了。
张举很意外,自从她被从地窖中解救出来,一只是默默无闻的,这是第一次哭,还是那样,悄无声息,眼泪顺着眼角流淌。
莫颜从袖兜中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这种生死相许,没有谁比她更能了解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别人是不会了解的。
爱恐怕是这个世界最公平的,因为它不分身份贵贱,无论多卑微的人,都有爱的权利。
“你放心,这案子,本王妃做主,杀人偿命,郭氏跑不了。”
莫颜身上突然出现强大的气场,多了肃然,张举立刻跪下来,低头等待指示。
“张举,你是七品知县,管不了二品诰命的郭氏,但是本王妃可以。”
莫颜在逮捕令上按下王妃印鉴,“去把庄子封了,郭氏带到衙门关押,直接拿人,若是她敢抵抗,硬闯!”
“是,王妃。”
张举就差站起来欢呼了。
朝中似乎有大事,听说南平王出征,最近讨论的都是战事,他已经把批文送交,迟迟得不到刑部的回信,他真怕中间有意外。
如丫鬟死了,没有人证,案子又要复杂了。
都说民不与官斗,小桃红一个戏子,怎么和郭氏相提并论?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莫颜叹口气,难免对丫鬟春儿多关心了一些。
小桃红和春儿一心赴死,以为死了之后,还可以重新投胎个好人家,再续前缘。
“陪着他。”
春儿舌头被割掉了,口不能言,她在纸上写字,回答莫颜的问题。
字体清秀,想必小桃红的字更上一筹。
有时候,悲剧不是自作孽,而是这个悲凉的制度导致,世间经受离别苦楚的,何止一人?
师父祝神医痛失所爱,终身不娶,在各个地方游走,潜心研究医术,他以为,未能治疗好所爱之人,是学艺不精。
“陪着?”
陪着有好几种意思,怎么陪?
“安葬,然后就守着他到死。”
春儿想一了百了的死去,但是她必须挺过三年,听说,尸体不完整的人,前三年魂魄不稳定,是不能投胎的。
要烧足够的纸钱,作为给阴间小鬼的好处费,请求他们多多关照,等到三年之后投胎为人。
春儿一直有这个念想,她要给他烧纸,若是她走了,谁来管他呢?
她投胎了,却等不到他。
但愿下辈子,他们不要经历任何劫难,只愿做市井中的小夫妻,生下几个孩儿,平淡地到老去。
人活着,必须要有信念支撑,所以春儿一直强迫自己拉紧每一根弦,等郭氏落网。
“起来吧,既然本王妃决定管了这桩事,就会管到底。”
春儿不停地磕头,额头红肿,冒着红丝,莫颜让墨冰搀扶她起身,等候张举那处的结果。
郭氏被强行地抓回,一路上被百姓们扔烂菜叶子,郭氏情绪激动,不停地叫嚣。
“一个低贱的戏子,杀了就杀了,能怎么样?本夫人的夫君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南平王的手下!”
郭氏人高马大,一脸横肉,黝黑的面皮,如癞蛤蟆般鼓胀的眼泡,一看就是酒色之徒。
莫颜额角青筋乱跳,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滚落,水洒的到处都是。
郭氏的男人战死沙场,她不但不守节,还和戏子产生所谓的情爱,若是你情我愿,莫颜无法评判,可并不是如此,而且杀人之后,态度嚣张,竟然污皇叔大人的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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