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端坐在忠义堂主座,听着底下众人的汇报,有些失神。
站在他右手边的范老头丝毫不顾及恶心,手指沾着口水,不停地翻着破账本,慢慢地脸上笑出一朵花。
等他翻完之后,才兴奋地抱拳朝李彻说道:“启禀陛下,这勾云寨粮仓有两座,其中一座库存余半,另一座未曾动过,加上我们寨中的剩余粮食,应该够寨中兄弟吃上半年!”
两边的文武百官听完范丞相的话后,各自脸上都有喜意,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李彻左手边的熊老二瞥了一眼这些兄弟,假装咳了两声,见众人没理他,蹙着浓眉说道:“不就一点粮食嘛?怎么把你们高兴成这样?还有没有一点文武百官的模样?多丢人!”
底下百官这才恢复平静,但都一个个伸长脑袋,继续听赵普胜的汇报。
赵普胜朝李彻拱了拱手,念道:“剿灭勾云寨一役,我军共俘虏山贼七人,无辜村民一百五十二人,其中青壮四十三人,妇孺幼童八十人,余者皆为老人!末将愚钝,这人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李彻打了哈欠,点点头,有些意外勾云寨竟然掳了这么多村民。
“陛下,朱雀营俘获山贼四十二人,伤者二十九人,降者十三人,如何处置,请陛下明示!”
朱雀营总旗张小狼,现在也能跻身朝堂,和他们这些叔父一样,参与早会。
“陛下,勾云寨中铜铁兵器可否拨给工部?”
莫名其妙当了工部尚书的吴九指也出来凑热闹。
吏部尚书周不疑想了想,也站出来说道:“陛下,此次缴获物资中的草药,能否匀一些给吏部?”
这两个尚书开了头,底下各种杂牌将军开始争先恐吓地请求李彻把俘虏分给他们。
“陛下,我正规军第一伍,请求多给些人!”
“陛下,我常规军第六伍攻打勾云寨损失惨重,请求补充兵源!”
你大爷的,攻打勾云寨才死了一个倒霉鬼,就敢张罗着说损失惨补充兵源?
李彻翻了翻白眼,整个早朝一时间如同赶集卖菜的,竟然还有人开始讨价还价的!
这下李彻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了,昨夜熊妹子不知怎的,竟然一夜未曾踹他下床,搞得他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一大早折腾来上早朝,更是被各种问题纠缠地脑壳发疼,现在,这些不着调武将还敢如此荒唐?谁给你们的勇气啊?
李彻恼怒,拍了下桌子,吼道:“谁人胆敢再多说一句,就给朕拉出去,阉了!朕正缺个大内总管!”
这话一落,整个忠义堂立马安静下来,各自夹着裤裆,生恐等下被发怒的小皇帝当成杀鸡儆猴的鸡。
李彻端起桌上茶水,抿了下嘴,慢慢平息心中恼怒,接着道:“朕给你们的,你们受着,朕不给你们的,你们莫争!都把身上的匪气给我收收!”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重了,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就连熊老二也不敢端着架子。
范老头带头跪拜,高呼:“陛下息怒!”
其余的百官见状,也同样跪下身子。
李彻看到他们这样子,更来气了,叫道:“别跪了!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别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知道吗?咱造反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向鞑子跪地求饶,就是为了能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地活着!你们都给老子起来!”
这些武将文官,相互瞄了一眼,见李彻没有真的生气,这才站起身来。
“粮食由丞相负责带人押运到后山储存,莫让山中流民野人给抢去!”
“抢来的金银财宝,放进口袋的这次就既往不咎,剩下的全部拿出来,按照功劳,赏赐下去!”
“其余物资,归到吴师傅和周师傅那边,需要的自个找丞相打条子去拿,记得注明是用来干什么的!”
“至于俘虏……”
李彻低头瞧着这些武将,手指下意识地在桌上敲着,一听说金银财宝要全发下来,这些武将已经淡了抢人的心思,脸上的神情自然都流露出喜意。
李彻见这模样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勾云寨掳来的村民,给他们两条路走,一条是让他们写信给山下的家人,带粮食来赎人!另一条是在寨里当劳力,只要一年,一年后想走想留,随他们心思!这事就由赵将军来处理。”
李彻自认为这事处理得问心无愧,真要白白放了这些村民,他还有些不舍,更何况这些人下山后,不见得能过得比跟着他好!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
“那些山贼,全部弄进劳改军,你们要是缺人的话,去山里抓流民,抓一个算一个!临近的郡府这冬天闹饥荒,不知道有多少流民逃窜到咱地界,你们只要够胆,不会少人!”
“但要是出了事,也得给我自个兜着!”
这是李彻自个琢磨迅速壮大人口的方法,虽然下放了些权力,甚至以后会滋生尾大甩不掉的问题,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先壮大己身再说!
“臣有事要奏!”
熊老二上前拜道。
李彻侧了下身,瞧着自家老丈人,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应道:“说!”
熊老二瞥了眼范老头,范老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他又望向赵普胜,赵普胜微微颔首,于是熊老二上前半步,低声问道:“陛下,咱们打算何时攻打县城?”
……
此句一出,在场寂静无声。
就连李彻都有些傻眼了,他瞳孔微缩,正经地盯着自家老丈人,手指下意识地敲打起来。
熊老二低着头,纹丝不动。
李彻有望向范老头,只见这家伙装模作样地假寐着,再看向底下的文武百官,有迷茫的,有兴奋的,有紧张的,不一而足。
“何时攻打县城?你们觉得自己现在有实力拿下县城?”
李彻反身坐回主位,冷冷地盯着自家老丈人以及底下文武百官。
他还没忘记,自己是被这些家伙的贪念逼上造反这条路的,虽然他知道,如果自己能活下去,早晚也会造反的,但这性质不一样。
这是吃人时代,这也是个造反的时代,卖芝麻的,贩盐的,当和尚的,捕鱼的,都会造反!没理由当山贼的不会!
面对李彻的反问,熊老二似乎早有准备,低声道:“臣觉得可以了,还请陛下莫忘了当初登基时的誓言!”
李彻手指敲打着桌子,桌面茶水荡起涟漪,如同他心境,他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意识到自己忽略的东西,自己的背后,从始至终有双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张小狼似感受到气氛不对,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我朱雀营愿做先锋,为主上斩荆披棘,扫荡天下!”
李彻眼睛一亮,双手握拳,朝熊老二回道:“等开春时,朕自有打算!”
范老头紧跟着上前说道:“陛下,最后还有给诸位将军的封赏?”
“念!”
经刚刚那莫名其妙的一幕后,李彻神色有些难堪,他不知道今日熊老二为何会提出要攻打县城,绝不是单单的野心贪婪愚蠢可以解释的,他知道自家老丈人的性情。
那么唯一出现问题的是他一直感觉到的背后的“人”?
李彻面沉似水,坐在主位。
范老头拿着李彻草拟的所谓圣旨念道:“周树仁听封!”
“臣在!”
“念周树仁攻打勾云寨一役有功,官升一级,为四品将军!”
“谢皇上!”
“刘两手听封!”
“末将在!”
“念刘两手攻打勾云寨有功,官升一级,四品将军!”
“嘿嘿,谢陛下!”
……
李彻瞧着他们官迷模样,觉得愈发好笑,大乾什么东西最多?将军!当然,只是带衔的将军,没啥实权。
但他的目光盯向熊老二和赵普胜之后,就没法笑了:这两人竟然还有事瞒着我?
李彻心情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