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们是对的,你们是大人,经历比我们多,你们的选择和想法,可能在长远和普通状况之下看来是正确的。”说着,覃逸秋转过身望着母亲的背影,“可是,您要小飞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人生?您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明白现在的选择是最好的?在他明白之前呢?明白之前的这么多年,您让他怎么过?”
母亲没有转身。
“从小到大,你们总说,现在这么做是为了将来好。以前,我们小,不懂,什么都听你们的。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小飞长大了,您又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他让他接受。将来?什么时候算是将来?如果现在都不好的话,将来的好,又从何而来?将来的好,又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之上?”覃逸秋的话,让母亲震惊了。
“妈,我们每个人都是活在现在的,没有人知道将来怎么样,人生不是照图施工,您怎么可以确定让小飞现在做了这样的选择,他将来就会幸福?”覃逸秋追问道。
母亲转过身,神态威严,简直和父亲如出一辙。
“那好,你去告诉他,立刻和敏慧解除婚约,分手。然后呢?迦因会等他吗?迦因爱过他吗?从始至终,他只是一厢情愿在爱迦因,迦因表示过吗?她只不过是把小飞当做漱清不在的时候的一个依靠,她根本就不爱小飞!如果她爱小飞,当初就会在和漱清重逢之前和小飞在一起了,而不是一直到现在这样纠缠不清?你觉得让你弟弟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而孤独终老吗?”母亲道。
覃逸秋,愣住了。
她,无言以对!
“好,就算,就算她曾经爱过小飞,可是现在呢?现在你觉得小飞前脚和敏慧分手,她后脚就能和漱清离婚,然后和小飞一起走?你觉得可能吗?漱清会答应还是曾家会答应?”母亲道。
覃逸秋,真的是无言以对。
母亲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缓了下来。
“你说的对,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将来会怎样,现在的选择是不是一定能够保证未来的幸福,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到,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去伤害更多的人,不要去犯更多的错。我不知道小飞将来是不是真的会幸福,可是,我知道,敏慧,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而现在,也只有敏慧才能让他走出迦因留给他的阴影,别无他法!”母亲道。
也许,母亲是在等着女儿的回答,徐梦华沉默了许久许久。
“万一他走不出来呢?”覃逸秋望着母亲,道。
母亲不语。
“妈,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对自己的爱而感动,可是,感动,不是爱。感动换来的爱,根本就不是真的爱!小飞是个善良的人,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敏慧爱他,他并不是不知道。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内心才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觉得只有自己和敏慧结婚了,才能成全身边所有的人,保全所有人的脸面。可是,他想要的幸福,谁能给他?”覃逸秋说着,不禁泪花满眶。
母亲慢慢转过身,她的声音轻轻飘进覃逸秋的耳朵——
“你只能选择一样,要么让他变成一个一辈子都学不会负责人的人,要么就让他学会怎么接受!”母亲说完,身影就从覃逸秋的眼前消失。
风吹过,手机响了,覃逸秋赶紧回神,是霍漱清的来电。
“漱清?”覃逸秋擦了下眼角的泪,道。
“有什么事吗,小秋?”霍漱清问。
“哦,没什么,我就是,”覃逸秋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话,道,“漱清,迦因来榕城了吗?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我——”
“她又没什么事,和你说什么?让她去烦你吗?”霍漱清笑着说道。
虽然苏凡是离家出走的,可是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是说他是为了面子,而是,而是这种事,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苏凡离家出走,绝对不是出去玩了,可是,她跑到榕城去干什么?小雪一早就打电话给他了,现在小秋又说——
难道小秋见到她了?
小秋怎么会见到她?
榕城那么大,如果不是刻意去找的话,想要碰到真的不容易。
于是,霍漱清便不等覃逸秋回答,试探着问:“你见她了?”
“没有,我刚刚听敏慧说的,说她回来了,在槐荫巷这边。”覃逸秋道。
此时,覃逸秋还完全不会往霍漱清和苏凡可能出问题这边想,因为她也担心弟弟的问题,便说:“我给她打电话想约她吃个饭,手机打不通,所以就打给你问一下,我以为你也过来了呢!”
“哦,我刚刚开会呢!等会儿还有点事儿要忙。吃饭的事,改天我们见面了再说吧!”霍漱清道,又问,“小飞的婚礼进展的怎么样了?敏慧还没休假吗?”
“他们两个还一直忙着工作,压根儿也不像要举办婚礼的人。”覃逸秋道,顿了下,对霍漱清道,“我觉得小飞现在也越来越有感觉,之前怎么都进入不了状态。”
她是想说,覃逸飞已经接受了现状,可是,她不能直接说,她也担心霍漱清会多心。
大家这么好的关系,可覃逸飞和苏凡那段始终都是卡在大家中间的一根刺,只要往那个方面一想,就会难免尴尬。特别是覃逸飞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恋爱,虽然有个叶敏慧在身边,却一直不冷不热,这难免——
“没事,他慢慢就会好了。”霍漱清道。
两个人都是有话卡在嗓子眼里,却是没办法说。
可是,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覃逸飞和苏凡又是两人的至亲至爱之人,特别是覃逸秋,身为女性,就更关心霍漱清会不会想多了,关于覃逸飞,关于苏凡。
“漱清,我——”覃逸秋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霍漱清曾经为了他们那三年对苏凡和念卿的帮助照料而表达过感谢,虽然霍漱清看起来是没有在意覃逸飞和苏凡的事,可是,他那么爱苏凡,身为丈夫,怎么会对逸飞和苏凡的当初不介意?就这个问题,她还认真地和丈夫罗志刚讨论过。
“小秋,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这会儿还有点——”霍漱清是真的在忙,覃逸秋便忙和他再见,然后挂了电话。
“什么事?”霍漱清问秘书。
“张阿姨说夫人已经到家了。”秘书道。
霍漱清的眉头微微蹙动了下,秘书知道他是有点不高兴,可是夫人回来了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了,霍漱清站在原地,看向旁边的玻璃窗外,不远处那高大的常绿乔木,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变得那么的阴冷。
他就奇怪了,为什么所有的单位都要在院子里种这些看起来阴森森的树?不知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这种树会更加心情不好吗?
当然了,这是他自己的心情问题,怪不得树。
现在怎么办?她这是干什么去了?
回家吗?回家去干嘛?
她一声不吭就走了,她一回来他就回去?当他是什么人了?
不行,不回。
于是,领导折身,走向楼梯口。
秘书还想着领导这是要去干嘛,走到楼梯口才发现领导是上楼了。
去办公室?
果真。
哪怕是周末,想要工作的话,省长不怕没活儿干没事儿管。
当然,领导要生气了,要加班了,下面的人怎么休息?
领导在办公室翻开他的工作记录,一条条指着让秘书去安排人,加班!
刚刚结束了一个紧急会议,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领导呢!事情在那边堆着,明天要做,今天做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秘书还是感到奇怪的,真是奇怪的。
本来今天给领导安排了去温泉度假的,而且连房间都给定了的,结果没想到夫人一大早不见人,领导一大早脸色不好心情不爽。
温泉泡汤了是小事,领导周末跑来开会也不是大事,关键的是领导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秘书小心地问了张阿姨,张阿姨在领导家里的地位很多人都知道的,可是就连这样一位张阿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什么事就是大事!
秘书一大早就在思考领导心情不好的理由。
领导昨晚去了省医院,看望了那个江站长,和夫人一起去的,领导走的早。江站长和领导夫人是好朋友,夫人去了自然没什么。可是,领导和江站长的那些绯闻——当然,时刻跟着领导的秘书自然知道那些都是对领导不利的谣言,看领导不顺眼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有那种传言自然没什么奇怪的。何况昨晚的情形已经很清楚了,要是领导和江站长真有什么,会带着夫人一起去医院?扯的吗!
可是,那领导巧不巧的一大早就不高兴?而且夫人还不在——tqR1
夫人现在回来了,领导不是很疼爱他的小妻子的吗?怎么不回家去——搞不好是夫人和他生气了,然后连温泉旅行都取消了?
有可能,夫人年轻,这夫妻年龄差那么多,夫人耍性子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看来是夫妻闹别扭了啊!
得,领导一句话,秘书跑断腿,那就跑吧!
于是,这个周末的下午,直到夜幕降临,省政府的一号办公楼,零星亮着灯。
冬天到了,夜晚来的本来就早,当霍漱清回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真的早就是夜色布满天空了。
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
他静静坐着,放下手里的笔。
曾经,她也来他的办公室里找过他,还是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那么局促地坐在他的对面——
此时,霍漱清面向前方的时候,他好像又看见了当初那个腼腆的苏凡。
那个时候的她啊,那个丫头——
后来,当他们到了同一幢办公楼,她也去过他的办公室,还拿着文件做掩护,真是个傻丫头,那个紧张那个不安,可是拒绝他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紧张的。
真是,真是让他搞不懂的一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