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里,安静极了,静的似乎连火盆里火星子跳动的声音都听得见。
她,却哭出了声,不停地哭着。
他起身,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也不管蒲草沾上了他的大衣。
“没事的,想哭就哭吧,没事的!”他抱住她,在她的耳畔喃喃道。
他这么一说,她哭的声音越大了。
她抬起头望着他,泪眼中,他的脸庞却那么的悲伤。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泣道。
“傻丫头——”他不懂她为什么在说对不起,是在对谁说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理解你的悲伤,理解你失去父亲的悲伤,可是,直到现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只不过是自以为是地想象一切,决定着一切,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我以为时间过去了,你会忘记悲伤,可是,这种悲伤,是根本没办法忘记的,对不对?而我,却,却让你,让你——”她的嘴唇颤抖着,泪水流进了嘴巴。
他捧着她的脸,止住了她的话。
“傻丫头,这样的悲伤的确是没法忘记的,可是,我们总得往前看,总得要想着好好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这样才会让我们珍视的人安心,不管这些人是活着还是故去,对不对?”霍漱清抬手擦去她的泪,“人啊,很多时候就要这样的安慰自己,如果不这样,而是一味地懊悔,一味地沉浸在过去,就根本不能走下去了啊!”
她闭上眼,流泪不语。
“所以说,活着的时候,趁着有机会的时候,要尽力去让自己不后悔活着,认真地对待我们的生命和时间!”他静静地说。
苏凡点头,道:“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为什么我——”
“没事的没事的,人都会犯错,都会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如果太完美了,那就不是人了。如果一切都在预料计划之中,那就不是人生了!所以,以后不要再做太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好了,现在,你要擦干眼泪,把你养父对你的爱,留在心里,善待他的家人,因为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哪怕他们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你们过去有过节!”他认真地劝道。
她不住地点头。
直到眼泪止住了,她才意识到,他来了!
“你,你怎么会来?”她擦去眼泪,问。
霍漱清坐在她身边,从旁边取出几张白纸放进了火盆,幽幽地说道:“是你妈给我打的电话,她说你可能需要我在!”说着,他看着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tqR1
“这是我的事,我——”她低声道。
“傻瓜,连你妈都知道我该过来,你就不知道吗?我们是要结婚的人了,记住了吗?我们,是一家人,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记清楚这件事?”他的语气里有些怪怨的情绪,她听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告诉他,可是,又不想麻烦他,毕竟,这是她的事——
苏凡点点头,不语。
看着霍漱清起身拿起三支香点燃,给父亲的遗像鞠躬,苏凡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永远都不再孤独了!
过了一会儿,苏子杰推门进来了,跟霍漱清握手。
“霍书记姐夫!”苏子杰道。
“叫姐夫就好了!”霍漱清微笑道。
苏子杰笑了下,坐在了苏凡和霍漱清对面。
“我和你姐商量过了,这次办丧事需要的钱,全都让我们来付,至少,让我们分担一半。”霍漱清对苏子杰道。
“不了不了,我姐已经给我妈给过钱了,这个丧事又不会花费太多——”苏子杰道。
“那个钱是其他的,丧事的钱,还是我来吧!”苏凡打断弟弟的话,道。
苏子杰笑笑,道:“没关系,这种事本来就该由儿子担的,你还记得的吧,奶奶去世的时候,姑姑们都是不掏钱的。”
这种规矩,苏凡是知道的,可是——
或许,在这个时候掏钱和弟弟分担,只是为了心安吧!或许,霍漱清也是这样想的,才提了出来。
“姐夫,你们不用管了,这件事。”苏子杰对霍漱清道。
霍漱清看着苏凡,只好点头。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可以尽管说。”霍漱清道。
“我之前还和我姐说呢,是有事想请姐夫帮忙!”苏子杰道,说着,他便把自己的计划和霍漱清苏凡说了一遍,霍漱清认真听着,为苏子杰提出自己的建议,苏子杰也仔细听着霍漱清说的,三个人在灵堂里为了苏家的未来构想着。
次日,苏凡就劝霍漱清回去了,霍漱清在江宁省做过领导,现在在这里出现,难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他们的旧事难免会被重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安静些的好!
霍漱清明白苏凡的顾虑,看她现在心情平复了一些,也就不再坚持了,中午的时候离开了江渔。
等父亲的丧事办完,苏凡也赶回了榕城。原本计划接家里人去榕城的家住些日子,可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让他们去榕城,便对弟弟和养母说了此事,等她结婚的时候再去榕城,弟弟答应一定会带着母亲去榕城的,然而,他们家里新丧,去参加婚礼多有不便,为了不让苏凡的亲生父母和霍家心里膈应,还是算了吧,以后再去。
苏子杰说的在理,苏凡也没有再面前,却叮嘱弟弟一定要带母亲去榕城玩,弟弟答应了。
离开了江渔,离开了自己从小生活的这片土地,苏凡的心,似乎又被另一根绳子牵住,而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别的地方,绑在了霍漱清的身上。
人啊,就该努力让自己少一些遗憾啊!
飞机在云层里穿行,阳光反射的机翼上,苏凡闭上眼睛,微微笑了。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未来,面对自己身边的人了!
然而,回到榕城的苏凡,却丝毫没有预料到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或许,这就是霍漱清所说的,如果一切按照预料和计划进行的话,就不是人生了。可如此的人生,又教人如何面对?
正月,对于霍漱清来说也丝毫不得闲。
如今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任职,过年的时候迎来送往各种人情,就让他忙的团团转,哪有时间休息?再加上覃春明总是要带着他和各种领导小聚,去江渔也是挤出来的时间。
苏凡回到榕城的时候是初五了,她一下飞机,霍漱清就接着她去霍家,说是和他母亲吃个团圆饭,尽管今天是初五,可毕竟也是在正月里不是?
想起上次在霍家的遭遇,苏凡就有些头皮发麻,她并没有把上次的事情告诉霍漱清,看霍漱清这么积极操持,她又担心他一腔热情被她和他母亲给毁了,捉摸着怎么开口的时候,他却握住了她的手。
“上次的事,姐姐和我说了,”他望着她,“让你受委屈了,丫头!”
她能说什么呢?为他做任何事,她都是心甘情愿的,明知薛丽萍讨厌她,她也要努力去迎合这位婆婆。
“别这么说,我有什么委屈?你别太担心了,你妈妈是个好人,虽然她不喜欢我,可是,她的内心很清楚好坏善恶,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我努力,她会改变看法的,你,别为了这件事分心!”她说。
“我和我妈说过了,不过,老人总是固执,我爸活着的时候命令了她一辈子,我爸不在了,她倒像是少了什么一样,总是觉得什么都不对劲,有时候看我和我姐都不顺眼。”他不禁苦笑了下,“是不是人老了都这样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走不出来?”
“你觉得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是在命令你妈妈,或许,事情不是你看起来的那样呢?每一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又不尽相同。就像我父母,我说的江渔的,我爸平时都很少话的,就知道干活,家里的人情关系都是我妈在走,好像都是我妈在当家作主,可是,我爸这一走,家里真的就感觉像是顶梁柱倒了一样。我妈以前总是命令我爸这个怪怨我爸那个,我爸突然去世了,她就变得很伤心了。或许,这也是他们的夫妻之道吧!”苏凡叹道。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笑了,道:“你突然之间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啊!”
她苦笑道:“人好像不经历一些什么事情就不能成长,哪怕这种成长是被迫的!”
他注视着她,沉默不语。
“什么都别担心,我和你妈妈会相处的很好的,我从小到大都是很讨人喜欢的人呢!你放心!”她笑道。
“你这个鬼精灵!”他轻轻捏着她的鼻尖,含笑的双目望着她,道。
可是,她的眼里,猛然间涌出泪花,轻轻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我好想我爸啊!”
他梳着她的头发,道:“记在心里就好,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会感觉到的!”
她闭着眼,点头。
尽管苏凡来到了榕城,可罗文茵带着念卿在三亚玩了两天就返回了京城。等苏凡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曾家待着了。苏凡不知道罗文茵用了什么办法让念卿这么喜欢她,甚至连妈妈都不要了。不过,小孩子嘛,只要有得玩有的吃就可以了,何况罗文茵怎么会让自己的外孙女儿有半点不满意?
就算这样也没办法了,就让念卿跟着罗文茵去曾家好了,等过段日子再接回来。
霍漱清听苏凡说了这件事,不禁笑了,道:“念卿真是个势利眼,以前那么不喜欢曾夫人的,现在还黏的不行!”
两个人都知道薛丽萍喜欢念卿,而现在念卿不在,老太太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想那么多,赶着回了霍家。
来到霍家的时候,霍佳敏一家都在。
“小舅妈来啦!”桐桐赶紧开门把舅舅舅妈迎了进来。
“怎么就只看见舅妈?舅舅没看见?”霍漱清对外甥女儿道。
“没办法,虽然我一直都觉得舅舅你最帅,可是,跟舅妈站在一起,你就没那么闪亮了!”桐桐笑嘻嘻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