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臣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孩子被他抱在怀里下楼时,已经紧闭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原本瓷白的小脸也因为发高热烧红了起来。
“嘉嘉!”宋知薇也冲了过来。
可却在看到郁安夏掀开了嘉嘉的后衣领,上面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时,她想到什么,面色一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送医院。”陆翊臣当机立断。
郁安夏含着泪点头,这时,楼梯上传来悦悦的哭声,她也跟着追了下来,却人小腿短,落后了一大截。郁安夏急忙跑回去,把女儿抱了起来快步去追陆翊臣的步伐:“悦悦别哭,我们一起陪弟弟去医院。”
人群里,庞清一脸懵然,好端端地孩子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她也跟着出去,挤到车子边想看看孩子怎么样了,却突然收到车里郁安夏怒视的眼神:“二婶,你刚刚到底带嘉嘉吃了什么?”
庞清被吓到,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又见众人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这才抖着唇嗫嗫嚅嚅地吐出了两个字:“海……海鲜。”
话音刚落,丁瑜君气得打了她一巴掌,庞清往旁边躲避,巴掌落在她肩上,力道并不轻。
“嘉嘉海鲜过敏你不知道吗?他出生的时候早产身体比别的孩子差,你给他吃了多少?我孙子有事我跟你没完!”丁瑜君说完,钻进了后车座,砰地一声将门带上。
眼看着银色宾利疾驰而去,庞清慌张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嘉嘉海鲜过敏呀!完了,她不仅带他去吃,而且看他喜欢又长得太瘦,还心疼地一个劲让他多吃,估计今天吃得比成人一餐的量都多。
庞清又急又慌,忽然,像是找到了推卸口一样转头骂宋知薇:“你怎么回事?咱们来大宅之前你就知道我带嘉嘉吃了海鲜,怎么不告诉我他海鲜过敏?”要是那会她知道,肯定先送人去医院,也不至于耽搁这么多功夫。
宋知薇抖着苍白的唇,不敢直视她凌厉的眼神:“我……”却我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嘉嘉在国外就有过一次海鲜过敏,不过那次情况并不严重,她以为今天也是一样,最多是身上起几个红疹过几天就好了……可是如果错过今天的机会,让陆锦墨知道她找了庞清,肯定不会再让庞清闹上门……
这时,陆锦墨的车子开了过来:“妈,我们也去医院。”
庞清连连点头,顾不上再责骂宋知薇:“是,去看看嘉嘉怎么样了。”
陆锦墨看了眼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宋知薇:“你也上来吧。”
陆翊臣在路上就打了电话给南璟,把嘉嘉的情况简单说了下,让他安排好医生。
他们一到医院,嘉嘉立马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郁安夏追过去伏在了关起的手术室门上低声抽泣。
陆翊臣缓步走过来,动作轻柔地揽过她的肩背轻声安慰:“没事的,一会儿就会出来的。”
郁安夏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西装前襟。
陆翊臣拥着人坐到了手术室外面的沙发椅上,看向紧闭大门的目光却丝毫不比郁安夏轻松。
他也担心,但作为儿子、丈夫、父亲,他是这里所有人的支柱,必须要让她们都安心。
悦悦红着眼睛被丁瑜君抱在膝上,没一会儿,就会仰头回望着问她:“奶奶,嘉嘉真的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丁瑜君拿纸巾帮孙女抹着眼睛,自己的泪却不停地往下掉。
庞清和陆锦墨还有宋知薇也很快赶了过来,庞清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上前,站得远远的,不停来回踱着步。要是嘉嘉真的出什么事,先不说她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就连丈夫肯定都不会原谅她。
好在众人担心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下来。
几人蜂拥上前围住最先出来的医生。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孩子平安度过了危险,他年纪太小,以后千万要注意着饮食禁忌。这次再留院观察几天,后续还要继续吊水,等情况稳定就能出院了。”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见护士推着手术床出来,郁安夏和陆翊臣快步上前跟在手术床两侧。儿子紧闭着眼小脸苍白,郁安夏抓起他的手,心里全是自责愧疚。
庞清本来想上前看看,被丁瑜君瞪了一眼后,自觉地退了两步缩到后面。这时,包里手机响了起来,庞清一看是陆玮打过来的电话,忙接听起走到一边跟丈夫诉说起了自己心里的害怕和委屈。
长长的走廊上只剩下宋知薇和陆锦墨。
陆锦墨触及宋知薇惨白的脸色,轻叹一口气:“宋小姐,我们出去谈谈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宋知薇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追随着他高大的背影去了医院后面的绿茵坪。
当年的事情并不好开口,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陆锦墨才侧目看着她问:“你是宋阿愿?”
宋知薇扯了扯唇,停下脚步迎着他的目光,男人的五官和她喜欢时一样,依旧俊朗如昔:“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陆锦墨有些无言以对。
他也是才从大哥口中知道宋知薇因出了车祸整过容,怪不得之前他看她的眼睛觉得有些熟悉。
他在京都念大学时,当时还叫宋阿愿的宋知薇和带他做项目研究的刘教授家是邻居,宋知薇家境不好而且早早就不念书了,刘教授看在和她外祖父母的交情上让她在实验室帮忙赚一些收入,他们因此认识,不过并没有太多交集。宋知薇怀上孩子应该就是项目完成他还有另外几个同学和教授一起出去吃饭庆祝的那晚,刘教授也喊了她一起。
陆锦墨深吸一口气,还是缓缓开了口:“那晚和你在一起的人并不是我。”
“你说什么?”大约是觉得这种无力的推脱有些可笑,宋知薇错愕之后笑出声来,满含质问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没有担当的一个人。就算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人事不知,可第二天早上呢?你说和我睡了的人不是你,第二天给我钱说弥补我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是,但我是受人所托。”
那晚和宋知薇在一起的人是他大学同学苏斯岩,这几年去了国外,不过偶尔还会联系。听说苏家现在在南边家业已经做得很大,苏斯岩本人也一直在打理国外业务。苏斯岩在大学时就是花花公子,女友一茬接一茬地换。那天早上,他是被苏斯岩的电话喊过去的,说是昨晚喝醉把人家没成年的小姑娘睡了,还让他帮忙给钱打发,怕惹上是非官司。苏斯岩那时说小姑娘喝醉了认错人,嘴里一直喊他的名字暗恋他来着。他会答应,是知道这事无法挽回也你情我愿地追究不了责任,而且当时宋知薇家境不好给些钱也能帮衬一点。没想到她扔了那些钱,像受到屈辱一般转身就跑了。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如果不是出了今天的事,他几乎都已经忘了。
“虽然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这的确是事实。那天晚上我送喝醉了的刘教授回家,师母看下了雨天气又晚留我住了一晚,我是第二天早上才走的。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打电话给刘教授求证。”
陆锦墨叹口气:“要是知道你会怀上孩子,我当时怎么着也要拽上苏斯岩给你负责。你要是想找他的话……”
“不可能!”宋知薇打断他的话。
竟然不是陆锦墨,那她这几年是活成了一场笑话?她找什么苏斯岩,她喜欢的从来就是眼前这个……
宋知薇一把拂过他伸过来的手,也不想再看他怜悯的眼神,跌跌撞撞地转身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