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整整一个早晨,我们上岸时天光早已大亮。
我心想如果王顺所言不假,女鬼的孩子必定就是杂耍团的那个蛇孩儿。
事不宜迟,我匆匆找了个僻静所在,叫蝶儿和次郎护持,自己则盘膝打坐,调息宁神。
天目一旦开启,神光便如电光火石般穿墙破障。不消一分钟的光景就找到了杂耍团的位置。他们刚好行至蒋庄右山一带,一班人正坐在一片树林里纳凉。
“可找到了我的孩子?”
布包里传出了那女鬼焦急的声音。
“是的,找到了。”
话音未落,我的布包无风而动,那女鬼一头钻了出来,瞬间聚气成形。
我还未来得及向她细述详情,她一撇之下便说我全知道了。她让我们盘膝闭目,说那路程并不远现在就带我们去。
话不累述,也就是眨眼光景,我突觉感觉身子一震,竟已到了那片树林外面。
“畜生!竟是你害了我们母女!”
黄河女鬼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此刻,班主王二愣子正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猛然间挨了这么一下被打得眼冒金星。
王二愣子不由得心头火起,刚要站起来却看清了来人。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早吓得魂飞天外。
“姐姐,你不是死了么?”
王二愣子磕头就如捣祘一般,连声说:“……姐姐,那日你和侄女去寻姐夫,久去不归。弟弟心里别提多着急了,后来……”
“闭嘴!”
女鬼望着跪在地上的人面畜生竟一时泪如泉涌。
“爹妈死得早,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本是我在这世上至亲之人却怎么如此害我,为何,为何!”
女鬼绝望的咆哮着,仿佛心都碎了。
“姐,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被猪油蒙了良心。看在爹妈和姐弟的情份上,你还要高抬贵手呀!”王二愣子忽又想起了什么,仿佛在大海里一下子抓住了一根漂泊的稻草,慌张的道:“对了,我可是你亲弟弟,爹好临死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好好待我!我再不是人也是你亲弟弟……”
“好,好,好!”女鬼此刻也不哭了,颤声道:“说得好,爹妈养我们一场这个情面我不能不看?姐弟是一奶同胞这个更要顾虑……好,好,好,现在姐姐都依了你!只是这几年,姐姐在那寒可刺骨的河里也泡得久了深感寂寞。竟然你说我们有姐弟之情,下来陪陪姐姐才是。你说呢?”
女鬼言罢,一声怪叫,竟双目喷火,刹时变得和野兽相仿。在场的人无不骇然。
正当一双如钩的双爪马上就要接近王二愣子的咽喉时,一个大大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王二愣子身前竟刹时多了一个影子。那人非是旁人,竟是耍蛇的女娃。
她厉声喊道谁也不能碰我的爹爹,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女鬼,竟毫无惧色!
此刻,女鬼就如泥塑石雕定住了,两行热泪喷涌而出。世间哪有女儿不认得亲娘的?而我们眼前正是这样的一幕!
蝶儿上前蹲了下来,颤声道:“娃儿,她才是你的娘啊!那是你的舅舅不是你爹,舅舅是个大坏蛋……”
“胡说!他就是我爹,我娘不要我了早跑了!”
女孩敌视的瞪着我们一干人,哪里肯听。
“这,这 ,这孩子怎么这么拗,拗,拗呢!怎,怎,怎么还好坏不,不,不分了,你们瞧瞧!”次郎撇着嘴无耐的道。
“妖怪狗!”
随着咬着牙根的一声喊,那女娃探身就踢了次郎一脚。
你想,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可就是这一脚竟把次郎踢得下巴也掉了,舌头也出来了,两只眼睛瞪得就跟驴蛋似的。
“怎么啦?”我惊恐的去看次郎。
次郎此刻早已疼得快没了魂,本来就结巴,现在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她,她……有,有刺!”
女孩身上怎么会有刺儿呢?我望着那个尤自气愤不已的孩子被搞得莫名其妙。
此刻,女鬼却没了耐性,打着颤道:“丫头,你还小不懂事,等娘先收拾了这个畜牲再和你说!”
我心想,这个人也真的是罪有应得,也就没多加阻拦。
现在的场面就是那女孩再怎么不同寻常,她娘想杀王二愣子恐怕也是易如反掌,也就是说,王二愣子必死无疑,一点儿活下来的希望也没有。
可情况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王二愣子没有死,而且还毫发无损。而他面前的那个我都无可耐何的女鬼却老老实实的跪下了,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还别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其实,原因很简单,王二愣子的一把钢刀此刻就架在他“女儿”的脖子上,而且已经见了血!
引用后来次郎对此事的形容,能够比较贴切的形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这事儿就好比它和别的狗打架,对方弱得不能再弱了,而自己正在得意的狂吠抖着威风,却一下子被人从后面捏住了蛋子。
坏人总有存在的方法和理由,这个完全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一大群法力高强的人就是这么被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混混如此巧妙的捏了一下,而且捏得还挺实!她姐姐老老实实的跪下了,泪流满面,可怜的平伸着双手一脸乞讨的驾式。我们也一个劲儿说别冲动,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此刻的王二愣子仿佛做了一件一生中最漂亮的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都挺英雄是吧?不是要杀我吗?来呀,来呀,都过来呀!怎么都不动了?”
王二愣子一阵狂笑,转而又对姐姐道:“不可否认,我是你一手带大的。但是,我从小就被你管教,直到大了你也还是左右看我也不顺眼,还动不动就拿祖训压我……后来,你有了这个孽种,你知道人家背后都说你什么吗?骚女人,不要脸……还不是我和人家打架玩命护着这个家?你以为你是谁呀,我早就受够你了,从小就受够你了!”
王二愣子仿佛一下子得到了发泄的机会,满口的咒骂,全不顾姐姐带大之情养育之恩。
面对着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众人无不摩拳擦掌气愤不已。但是,说实话,我们又能拿他怎么样呢?万一一出手若伤了无辜的孩子就不好了。大家此时全是这个心理,情况出现了僵局。
王二愣子发疯似的又骂了一阵儿,慌忙叫班里早已吓得傻了的众人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开溜。
也就在王二愣子一转头的时候,时间说起来不过二分之一秒,我亲眼见到他握着刀的五根手指瞬间出现了一根红线,随及,尽数齐要折断,和那把刀一起掉了下来。
我还以为是那女鬼,一撇之下,却见她也大感意外。
王二愣子疼得脸上早没了人色,丢了女孩托着那只没了手指的杵子一个劲儿的嚎叫。
黄河女鬼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不知怎么就跳了起来一把把自己的亲弟弟摁在了地上,竟一口一口的把他胸前的肉撕了下来。
随着王二愣子如杀猪般的嚎叫,只不要一分钟功夫,他胸前早已见了白森森的肋骨。
我不忍看下去,忙低头念佛。
此刻,班里的众人哪里还顾得收拾什么东西,早吓得没魂儿的跑了,恐怕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小给了一付脚丫子。
别的先放下不说,单说这姐弟二人。就在王二愣子死命的挣扎却无计而是的时候,眼睁睁的瞧着那个曾经宠他爱他,一把把他带大的姐姐一手插下去,把自己的心脏拽了出来。
王二愣子一时就没有咽气,他可以明确的告诉别人了,他的心确实是红的,鲜红鲜红的。但是,他又怎么敢说那是一颗人心,一颗但凡还有一丝一缕的人性的心?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正当我们为了眼前的一幕尤自惊叹不已之时,竟见远远的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人应该是个和尚,当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此人却穿了一身奇怪的梭笠,光着脑袋。他远远的望了我们一眼,又对着我深深的施了一礼就默默的走开了。
“等等,高僧请留步!”
我忽然觉得真正的答案好像全在这个人身上,他应该就是刚才出手的人!
和尚并没有走得太远就被我们一行人追上了。
“大师,刚刚出手救孩子的可是您吗?”
“是即是非,非即是是。”和尚轻声道:“我明明救了人,却间接害死了另一个。你们说我做得到是对还是错呢?善哉善哉!”
“听大师之言,那个人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蝶儿不平的道。
没想到,那和尚看了蝶儿一眼,却说了这么一番话。
“你当初被压在菩提树下,不也是罪有应得吗?”
蝶儿听此一言,吓得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颤抖的道:“大师,以前却是小妖的不是,可是我已经在那个寺院里跪了一百年,自觉已经赎了罪。大家不会还不放过我吧?”
“你起来吧!这一百年间,每隔十载我就会偷偷看你一下,你确已脱了前恶,我才最终决定放了你。不然,你认为小六子有可能把我的法贴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揭了去吗?”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蝶儿此刻跪在地下不停的朝那和尚磕头,早已泪流满面。
和尚黯然道:“女施主,你本不必谢我,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终。也是因缘早定,你遇了这个人才得以脱险,该谢的却是他才是呀!”
蝶儿含着泪望了我一眼,我连连摆手意思是叫她不要对我客气,可是,人家只是瞧了我一眼又去叩谢那个和尚了,一点儿也没有对我感恩的意思,倒弄得我一脸的尴尬。
和尚脸上忽现一片愁云,继续道:“女施主,真的不必谢我。这女鬼所遭所遇,还有那么多无辜被害的家庭,实与贫僧脱不了干息!贫僧才是大大的罪人一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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