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嬷嬷为云未擦洗身子,换好了一身衣衫之后,英九带着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姗姗来迟。
他就是洛名,那个名扬天下的神医亲传弟子,实在是太普通了吧?
洛名本来还想要调笑几句的,可是看见凤顷阴沉的脸,自动的把话咽了下去。坐在了床边,把手搭上云未的脉搏,认真的诊断起来。
不一会儿,他才收了手,说道:“她没有大碍,喝了太多水,受了风寒,开几副药喝几天就没事了。”
凤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刚才那么一刻,胸腔里那种揪疼的感觉久久不散,只要一想到她会死,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洛名来到桌边,桌前早就准备好了纸墨笔砚,他拿起了狼毫笔写下了药房,然后递给程豪。“按着这个房子熬一碗药过来。”
他还以为是有多大不了,病入膏肓了,被英九一路拽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小病,在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行了,何必把他叫过来?
心里怨气连连,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看了病,开了药,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可以走了吧?”
凤顷斜睨了他一眼,“看看海棠花里有什么。”按照舒嬷嬷所说,云未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没有道理她会乖乖的任人宰割,那么久只剩下一个解释了——迷药或者软骨散。
洛名不情愿,他还以为那株海棠是随扔在那里的。拿起海棠花放在鼻翼下闻了闻,兴趣顿时来了,“西域曼陀罗花粉,这是从哪里来的?这花粉无色无味,量少可以当做蒙汗药、麻沸散使用,量多了会致人上瘾。要是谁受了伤,可以用它减少疼痛。”
“西域曼陀罗花粉。”凤顷思忖了一会儿,这东西及其珍贵,绝非一般人能有。宫中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难道是她?
孟家素有丝绸业,常常穿过大漠到达西域,能够把曼陀罗花引入东黎不足为奇。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丝丝恨意,孟太后。他还没找她,想不到她竟然先动了他的人。
洛名本还想问哪里有,看见凤顷这种眼神,还是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这株秋海棠,想方设法私吞了。
“人找到没?”凤顷开口问道,云未怎么会回来的?是谁把她带回来的?救了她为何又要离开?这些都成了谜。
陆离半跪在了地上,“属下无能,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继续查,我就不相信,他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是。”
凤顷走到了床边,看着毫无血色的云未,心口又开始揪疼起来。未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谁欺你一尺,我便还她三丈。
程豪,陆离等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合上门,把这个温情的时刻留给俩人。
“未儿,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他喃喃道。
“小姐怎么了?”身后传来了一阵责问,冷陵大步上前,看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人儿,怒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姐进宫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凤顷复杂的看着他,心里有些抵触,他的紧张和担忧,无不刺眼。他反问道:“冷陵,你为什么又不在她身边保护她?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就那么放心她一个人?”
“我……”云未吩咐他乘着宴会去查妩萧和刘信芳的下落,早知道她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去?
他转过头,看向凤顷,认真的说道:“以后小姐我自会守护,不劳烦三皇子操心。若是三皇子真为了小姐好,那就离小姐远远的,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也才是真正的保护她。”皇家是非多,自古以来,凡是和皇家有关系的,结局都好不到哪里去。
“冷陵,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凤顷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霸占欲,“未儿是我的,任何人休想从我身边带走她。你也看到了,未儿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护得了她吗?冷陵,你已经不是君晟,没有了君家,你不过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而已,拿什么和整个皇室斗?”
他的话,字字诛心,道破了当前的处境。“即便是你要带着她逃离京城,可是天下之大,你们又能逃得到哪里去?未儿不想争,那些人就会放过她了吗?二十万的兵权,只要一天不找出来,未儿就不会平安。”
冷陵拢了拢手指,他说的没错,自己根本没有实力和那些狼子野心的老狐狸们争斗。“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伤害小姐?凤顷,她是人,不是玩物,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一次两次戏弄她。”
凤顷眼看云未,认真的道:“未儿她,不会再是玩物。”
冷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会的,凤顷这样冷心冷清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小姐?
“我也在找一个答案。”他也有些迟疑,想要摸清自己的感觉谈何容易。
“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冷陵道,他转身离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凤顷说道:“君家要回来京城了。”
冷陵脚步一滞,从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君家也要来滩这一蹚浑水了,冷陵,一个君家,一个是云未,你会选择帮谁?
若是你敢背叛她的话……
他目光清冷,一抹杀意飞快的掠过。
朦朦胧胧中,云未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走动,紧接着身子被抬了起来,嘴唇被打开,有什么东西递到了嘴边,然后一股液体流进了喉咙。
这个味道很苦,她下意识的想要吐出来,可是下一勺汤药就灌了进来。
药?
她在喝药?
她还……没有死吗?
她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美丽脸庞,呆住了。“凤顷?”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从疑惑中回神,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僵住了。
他在喂她喝药?
果然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看到了幻觉。她摇了摇头,努力把眼前的幻象给摇出脑海。
“未儿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吃药了吗?”低低的笑声仿若是三月里的春风,暖人心脾。
凤顷在盘子里捏了一颗梅子,放进了她的口中,“这样就不会苦了。”
云未机械的嚼了嚼梅子,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就是她的福气么?
怎么有种惊悚的感觉?
看她的梅子吃得差不多了,凤顷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了她的嘴边,“张口。”
云未乖乖的张了口,喝了药,苦涩瞬间盖住了甜味,她偏向了床边,干呕起来。这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苦?
她瞥了一眼,那碗药还有一大半,隐隐有了退缩之意。黑溜溜的小眼珠眼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她凝色道:“是你把我从荷花池捞出来的?”
凤顷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我倒是想,可惜有人先下手为强,害我只能从长廊里把你捡了回来。”
她皱了皱眉,牵动到额头上的伤口,‘嘶——’的一声,抬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疤痕,顿时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全部都冒了出来。
绝望,当她一点点的沉下去的时候,强烈的感觉到了一股绝望。
到处都是水,很冰,很凉……
“啊——”她叫了一声,揉了揉额头,不满的瞪着他。
“叫你胡思乱想。”凤顷嗔了一句,垂下了目光,“未儿,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他保证。
心跳一停,她移开了目光,不敢作答。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要认清事实,不要再胡思乱想。
凤顷抬起目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把药往前一递。“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这碗药,你还是得喝完。”
云未苦笑连连,心不甘情不愿的端了过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仰着头一口喝光。苦药灌进了胃里,她忍不住,手撑着床边,哗啦啦的吐了一地,连凤顷都不能幸免。
云未一看坏了事,讪讪的笑了起来。
凤顷脸沉得吓人,迅速走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
屋外的人偷偷往里面瞧了一眼,看见床边的狼藉,大概明白了几分,又退了回去。
收拾好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翻来覆去,可是还是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被丢进荷花池的那一幕,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争不抢,不代表其他人不争不抢不陷害她,置她于死地。
她想要离开京城,可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爹爹和娘亲双双逝去,兵牌又没找到,镇国将军府就永远是皇室的眼中钉,众人口中争抢的肥肉。
她能够走得到哪里去?
凤顷转变的态度让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好像是漂浮在空中,虚幻得不真实。
她对他,还真的只是相互利用,而非掺杂着其他的感情吗?
心乱如麻。
“冷陵。”她唤了一声,声音里掩饰不住烦闷和急躁。
冷陵从窗子进来,可是却没有上前一步。“小姐。”
他在歉疚和自责。
心绪杂乱,云未因此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找到了吗?”
冷陵收了心思,正色道:“没有。”妩萧号称前面银狐,最擅长换脸,若是他想要躲,一般人很少能够找得到。
云未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是谁救了我?”
冷陵摇了摇头,“三皇子当夜派人去追,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很不简单,能够避过了宫里的暗卫和御林军,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进了镇国将军府,此人一定是武功高强,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