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高腾溃退之处,三人跃下马顺着匝道冲上了城墙,迎向了那一群追击过来的叛军悍卒。
李猗和年百花跟她们手下亲卫一样,所备武器都极是齐全,手中都有长柄的陌刀,而衣缥匆匆而来,手中自然没有这种军中战斗的武器,他的细剑自然在腰中玉带中藏着,可是这种武器不适合在战场使用。先前他见李猗率众往这边冲,便知道要发生什么,来时便顺手“借”了皇城外戍守卫士的长刀。
战场上的厮杀毫无花哨,只有最简洁的砍杀,李猗长刀挥过处,雪光如匹如练,迎面扑来的敌人纷纷被收缴性命。
衣缥和年百花一左一右,在她身后两侧,杜绝了来自她身后和身侧的攻击。
三人成阵,如锋利又坚硬的礁石岿然阻挡汹涌扑上来潮水,不过短短时间,他们周围已经扑倒了许多敌卒的尸体。
有人在前阻敌,高腾压力骤减,杵着长枪靠在城垛上,使劲喘了几口气,才缓住心神,刚才太险了,差点就一切全完了!
他看了看身周不足十数的护卫,面色惨然。
他的贴身亲卫挥刀砍翻面前的敌人,忍不住道:“将军,我们这一段受到的攻击最猛!”
这不废话吗?
高腾叱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斥罢,一挥手中长枪,继续迎战,这个时候天大的理由都是白瞎,只有存或者亡。
城头上的防线破了好长一段,涌过来的敌卒似乎源源不绝,砍杀不尽......而且都是敌军中最精锐的悍卒勇将。
这一段城头上,已经铺满了敌卒的尸体,死者枕籍,血水湿靴。
好在李猗的亲卫虽然只二百人,但是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十或者更多的精锐,又相互组成严密契合的战阵,锋锐无匹,一节节地稳步推过、绞灭,重新又夺回了防线。
武梓调派的援军也终于奔上了墙头,填补了防守之缺。
再从云梯上爬上的敌人,大多数是还没能跃上城头,便被砍杀。
高腾这才真正地松口气,今天又终于守住了呀!
这样凶猛的攻势,即便是史思明,今天要再组织一波也是不可能的!
还有刚才那么多悍勇的将士,能舍得拿出来拼一波,任谁都是老心疼的,这样的精锐都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
他走到李猗面前,此时手和脚都还有些颤颤,都不知道是累麻了的还是后怕的。
“多谢殿下相救!”高腾深深地躬下腰,这感激真真诚诚地发自心底。
他也好,武家也好,有不得不拼命的理由,而李猗没有,这就很让人敬佩了啊!
这一场高强度的厮杀下来,李猗也是疲惫不堪,只是答道:“高将军客气了!守望相助,本就应该!”
高腾喘口气,恳切道:“殿下不计安危,救高某于绝地,此份恩义,高某必当铭刻在心,没齿不忘!”
李猗正要说话,忽听得城外远处响起了退兵的鸣钲之声!
城上所有人顿时都是一喜:终于歇气了!
蜂聚的敌人又如潮一般退回。
高腾望向城外,热泪几乎都要涌出眼眶:今天终于又能熬过去了!
李猗也松了口气,回头对衣缥和年百花道:“我们回去了!”
衣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身体晃了晃,抬手扶住了李猗的胳臂,才稳住身形。
李猗顿时惊惧地扶住他:“衣缥,你怎么了?受伤了?”
旋即去摸他的胸口和后背,看哪里受伤了。
衣缥并未穿甲,依旧是黑色的丝袍,丝袍此时都沾满了血,晕的一团一团的湿印,都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没受伤!”衣缥抓住了李猗的手,字吐的艰难:“脱力,旧疾犯了!”
李猗看着他嘴唇都变成青色,身体摇摇晃晃,急道:“药呢?在哪?”
“在身上!”说着,身体就往下栽。
李猗一把抱住他的腰,差点哭出声:“衣缥!”惶然环顾四周,四周一片纷乱狼藉,目光逡巡一圈才落到下城墙的匝道口......
高腾打仗虽不厉害,但是察言观色却是厉害,连忙道:“殿下请随我来!”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快速引着李猗和年百花下了城墙,来到附近的一处营房。
这处屋院干净整洁,是他自己在这里值守时待的。
领着李猗和年百花将衣缥携进屋内,放到了木榻上,高腾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李猗的玄衣亲卫也都跟了上来,守在门外。
李猗在衣缥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摸出一个鸡子儿大小的银球,,将银球旋开,里面是一个白玉小球,玉球外还封着厚厚的蜡,又将玉球旋开,里面这才看见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药丸。
她捏起黑色药丸,正要塞到衣缥嘴里,又止住,眼前衣缥这样子,双目紧闭,浑身都在颤抖,濒临昏死的边缘,这么大一颗药丸塞进嘴里,恐怕会噎死......
她忙吩咐年百花:“快拿水来!”
年百花连忙去翻桌上的水壶,还好里面还有水,立刻倒了一碗水捧过来,“殿下,水是冷的!”
李猗又愁住,这药丸显然冷水是化不开的,等化开衣缥都给等死掉了,把药放进他嘴里,用水灌下去?肯定还是会把人噎死......
衣缥此时不仅是嘴唇青乌,眼眶一圈也泛出青乌色,身体颤抖的像风中的枯叶,随时会零落的样子......
李猗捏着药丸,呲了呲牙,皱着眉对他道:“这个法子虽然恶心了一点,但是你活该!你自己蠢死的!居然弄这么大一坨,都不知道弄成粉末或者膏汁!”
说罢,将这颗药丸丢进自己嘴里,飞快地嚼烂了,然后掰开衣缥的下巴,将药泥吐哺进他嘴里。
把药给他喂进去之后,看着他喉头处有吞咽的动作,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失去意识,还能知道吧药吞下去!
年百花又捧上水碗,低声问道:“还要喂水吗?”
李猗想了想,忽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懊恼道:“糟了!”
年百花一愣,担心道:“殿下,怎么了?”
李猗揉着额头道:“忘了药引!”
“那药引很重要吗?”年百花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猗想了想,抽出腰间的小匕首,在掌缘划了一刀,旋即鲜血从伤口涌了出来,她旋即掰开衣缥的嘴,划伤的手轻握成拳,于是温热的鲜血汇聚成一股,流进衣缥的嘴里。
好一会儿,李猗才收回手。
年百花连忙拿起她的手,把刚才已备好的金创药粉细细地撒到她伤口上。
李猗这时候才长叹一口气,看着双目紧闭的衣缥道:“反正都是吞到肚子里,隔了一会儿应该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