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一群人玩投壶正在酣处。
秦暖正笑嘻嘻地看输了的牟羽蒙着眼睛,端着酒盏给高不伤喂酒。
牟羽这家伙喝多了,十投八不中。
此时的大赢家高不伤,被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拿粗手在脸上摸。
被喂酒的高不伤内心其实是很受伤的,他一脸的了无生趣,他的好妻子襄阳公主却笑得金钿乱颤,没心没肺的。
这时永清郡主拉了拉襄阳公主,下巴一挑,使了个眼色,襄阳公主立刻兴味盎然地随她转身。
秦暖就在襄阳公主旁边,瞥见两人的小动作,并没在意。
襄阳公主娇笑的声音倒是传进了秦暖的耳中:“哈,真看不出来啊!这姓薛的,***貌岸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清高样儿,也有这样伏低做小,柔情蜜意的时候啊!”
永清郡主吃吃直笑:“那要看是谁呀!”
秦暖忍不住回头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
立刻就热血上头,气不打一处来!
薛良弼!
你这个混蛋!
他居然搂着李猗,额头都凑到人家脑袋上了!
还给一颗一颗喂葡萄!
太不要脸了!
这群人中,原本她觉着就这姓薛的最像个正经人,没想到这个最像正经人的人居然最不正经!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秦暖蹬蹬蹬就往堂上冲了过去!
冲到李猗身后,伸手就去推薛良弼——
李猗吃了几颗葡萄之后,就又要拿酒盏喝酒,薛良弼百无不从地顺着她的意思,给她斟酒。
酒还没斟到半盏,身侧忽然一股大力传来,他一下子跌倒在地,手中酒壶也飞了出去!
薛良弼跌坐在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暖怒斥道:“薛将军,你明知道姑姑喝多了,还劝她喝酒,安的什么心!”
薛良弼呆了一呆,站起身来,看着一脸怒色的小娘子,很是尴尬,正要解释,江飞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把将他拽走了:“薛兄,你可不能就这样躲了,我说了要赢回来的!”
秦暖气鼓鼓的在李猗身边坐下来,恼道:“还喝!”
被人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都喝傻了!
李猗哈哈一笑,没骨头地往她身上一靠,斜斜躺在她腿上,嘴里还叽叽咕咕地念:“醉卧美人膝……”。
秦暖脸都气绿了!
低头看她的脸就在手边,忍不住下手去捏……报一报自己时不时就被她捏脸的仇!
嘿!再来揪个耳朵……
李猗的另一侧又有人坐了下来,却是张昭兰。
他一面坐下,一面笑着吟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阿猗,按照骠骑将军的说法,你应该醉卧我的膝上!”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就是公子如玉?这就是温润君子?!
李猗顺手在案面上摸了个果子,朝他脸上扔去:“丑死!”
扔的方向偏出老远去,张昭兰也没躲闪,手肘支在凭几上,托着腮,打量着李猗,点评道:“真成醉猫了!”。
秦暖低头看李猗,她正在揉自己的眼睛,虽然被人笑话了,却没本事还嘴了。
张昭兰抬手,在秦暖面前晃了晃。
秦暖定睛一看,他手上捏着个小药丸,黑色的。
张昭兰下巴挑了下,示意秦暖拿给李猗吃。
秦暖接过药丸,却没有给李猗吃,她又不傻,她都不知道这些人揣着什么样的心思,给的药丸是能乱吃的么?
“是花夜做的,解酒提神醒脑!”
花夜做的?秦暖闻了闻,小心翼翼地把药丸咬了一小块到嘴里,用前面门牙轻轻嚼了几下——酸甜清凉,确实是花夜的手笔,这药丸她以前尝过。
她这才放心地把剩下的、带着自己牙印的半颗蜜炼药丸塞到了李猗嘴里。
“半颗不管用!”张昭兰又递了一颗过来。
第一颗药丸是真的,并不代表第二颗药丸是真的,秦暖又把这颗药丸咬掉个小缺口,尝过之后,才塞到李猗嘴里。
于是这颗半截药丸也有秦暖的牙印。
李猗靠在她腿上,眨巴着眼睛瞧着她,甚乖,给她喂什么就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皱眉道:“阿暖,你刚才把咬剩下的什么东西给我吃?”
秦暖:“……”
这药丸似乎真的很管用?
她都开始有分辨能力了!
惹的一旁的张昭兰又好一阵笑,笑道:“从前,卫灵公宠爱弥子瑕。某日,卫灵公与弥子瑕在果园游玩。弥子瑕吃了颗桃子觉得很甜。吃了一半后,就把剩下的半个给卫君吃。灵公一面吃残桃儿一面说:“弥子瑕好爱我啊!不顾自己口味来给我吃。”
李猗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捋清楚这段话的意思,咯咯一笑:“阿暖,你好爱我啊!”
卫灵公和宠臣弥子瑕是什么关系?
秦暖简直想捂脸,想把她扔出去:姑姑,你太丢人了!
花夜的药丸果然很管用,李猗缓过劲来,自己坐了起来,习惯性地去拿酒盏,却发现她的案上没了酒壶,而此际,她右边坐着秦暖,左边坐着张昭兰,都不许她喝酒,很是有些恼怒:
“我要吃葡萄!”
张昭兰用小银叉递一颗葡萄到她嘴边。
“吐籽儿!”李猗又理直气壮地叫道。
秦暖把一个小空碟子放到她面前。
李猗没理,拿眼瞪着张昭兰,说道:“手!”
秦暖愕然,随即想起先前薛良弼和她在一起时的情景,难道她一定要别人用手给她接葡萄籽儿?
什么破毛病?
不对!
这些年,吃葡萄的时候多了去了,她从未见过李猗吃葡萄要人用手接葡萄籽儿的,只要侍女把皮剥好就行……
张昭兰侧头,嘴角一弯,幽幽问道:“哪儿来的籽儿?”
李猗抿了下嘴,似乎才发现似的:“咦?这葡萄没籽儿?”
秦暖这才注意到,张昭兰身旁,一个侍女伏在案边,拿着把小银刀,正细心地把籽儿剔除掉。
醉醺醺的李猗显然没发现原因,一脸纳闷地又吃了几颗葡萄,疑惑道:“真的都没籽儿……”
然后她起身扶了侍女,摇摇晃晃地去更衣。
秦暖松口气,李猗吃了花神医的醒酒药丸,再去洗把脸,再回来肯定清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