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怡走后,秦暖又窝在了软榻上,舒服地叹喟了一声,听着茉莉儿吩咐小丫鬟和婆子去厨房拿午饭。
这样的冷天,秦氏和李琨心疼孩子会吹风会冷,每天都不要他们去请安,也不叫他们去正院一起吃饭,只叫他们就呆在各自屋里吃饭就好。
秦暖可以一整天都窝在房里,哪怕不下榻都行!
米虫生活真是令人沉迷堕落啊!
尤其是有了之前在风里雨里雪里奔波拼命的对比之后。
这个冬天她再也不想出门了,最多,元岁之际跟着李琨去王府拜年需要出门一趟。
新春之后,只等着李猗什么时候通知她“休假结束去复工”。
只是不知道羊昀现在在干什么?
他大概一定很忙吧……听李猗说,新帝登基,他果然入了中书省,做了中书舍人。
秦暖靠在引枕上,眯着眼想象着羊昀埋头奋笔疾书的样子,肃着一张俊脸与同僚讨论军.政大事的样子……
她忽地就想到,羊昀在长安住哪里呢?她又想起羊家在长安应该有宅子吧?他的舅舅家就在长安呢……
她忽地又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羊昀这样优秀,会不会也有别的贵女心悦他?恐怕肯定有的!京城的贵女还有那些贵女们的权贵父母会不会算计他?
秦暖想到这里,立时就躺不住了,坐了起来。
茉莉儿问道:“大娘,怎么了?”
秦暖只是皱着眉,不说话,这个是不能同茉莉儿分享和讨论的。
茉莉儿却不是个憨的,跟了秦暖这些年,虽然做不了蛔虫,却猜得到大概,小嘴一咧,凑过来悄声问道:“大娘是在想羊郎君的事情么?”
秦暖抬手就一巴掌拍到了茉莉儿的额头上!
这丫头在不该精明的事情上干嘛这样精明!
茉莉儿呲牙捂着额头,躲开两步离开了软塌边,嘴里却一点都不退怯地继续跟进,道:“大娘这样皱眉,是不是担心羊郎君啊?”
秦暖忍了忍,终究没有大失风度地下榻去追着打人。
茉莉儿越发得意起来,越发像蛔虫成了精,笑道:“政务上的事儿,羊郎君那样聪明厉害,大娘自然是不会这样子担心的,大娘莫不是担心有人来抢?听说那京城的贵女们可厉害着呢,有的还会指使自家父兄去帮她抢夫婿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秦暖的脸阴沉的就像外头飘雪的天,黑沉沉的彤云密布。
茉莉儿说完,还加了句点评:“啧啧,简直是母老虎一般的!”
她点评完,后知后觉地察觉了秦暖的情绪,又退了两步,嘿嘿一笑,讪讪地安慰道:“不过羊郎君怎么会喜欢母老虎呢?大娘,你尽管放一百个心!”
这是安慰的话么?
就像羊昀已经面对了某只“母老虎”一样!
茉莉儿发现自己这句好话说完后,似乎没起作用,又继续补充:“除了郡主,我就没见过比大娘更聪明的女人!可是呢,要说好看,大娘又比郡主好看那么一点点,郡主哪有大娘这样秀气呢!所以说呢,这世上没有女人会比大娘更聪明更好看!所以说呢,这就好比一个人天天**细的白米白面,再去看糙米麦麸,自然就不会有胃口……”
秦暖忍无可忍,抄起手畔的引枕就砸向茉莉儿——
茉莉儿一缩脖子,抱住了落在脑门上的引枕,一时间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正好此际,小丫鬟提了大大的食盒进来了,茉莉儿素来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先放一边,立刻就笑嘻嘻地带着小丫鬟去侧间摆饭,而后又用比平时谄媚得多的态度来请秦暖移步去用膳。
吃罢午饭,秦暖闷闷地去午睡了。
只是心情不好,午睡也不香,只睡了半个多时辰。
她坐在窗边,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雪,一团团如扯絮一般,密密的乱舞纷扬,冷冽的寒风带着雪花灌进窗户里,一下子吹散了身周的热气,外面的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
秦暖看了几眼银装素裹的世界,只觉着冷,很快地又将窗户关上了。
赏雪吟诗什么的,不仅需要雅兴还需要勇气。
秦暖又歪在了暖融融的软塌上。
外间门扇“吱呀”一响,茉莉儿匆匆走进来道:“大娘!”
秦暖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既兴奋又有些愤然,急急的,一脸藏不住的“有话要说”的神色,便知道她又打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对于八卦,茉莉儿便就是那种有着极高的雅兴和极大的勇气的人,并不惮于在这风雪天中奔波。
想起这个“小包打听”完全是自己一手培养的,秦暖略略有些心塞,不知道自己应该得意还是应该遗憾。
“大娘,你知道么,那个石家的刘老婆子居然又找到咱们府上来了!”她愤然道。
随即又皱起鼻子,恨恨地哼了一声:“她哪儿来的这样大的脸啊!”
石二郎,刘氏?这两人退出秦暖的视线很久了,久到一直忙着各种“家国大事”的秦暖都要忘记这两个已经沦落到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了。
实则是,相差太远,秦暖已经提不起兴趣去关注这两人。
至于报复,李琨在扬州交好的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自然会有意无意地去坑坑石二郎,不然在扬州做了许多年的小地头蛇石二郎不会跌落的那么快。
石二郎已经死了两三个月了。
去年年底石二郎搬出去没几个月就又破落的一文不名,钱杏儿因同石二郎吵架拉扯被打小产了,后来石二郎就四处混迹,从乞讨到偷盗拐骗什么都干,也不归家,刘氏和钱杏儿就时常在外乞讨为生。
只是,重操旧业的石二郎,运气极差,不论做什么事儿,不是遇上黑吃黑,就是被人逮住打一顿,即便是做混混也做不下去了,今年年初,他又将钱杏儿给卖了换钱。
半年前,他忽地灵光一动,打起了自家老娘的那位表姐的大姑子家的主意,也就是从前曾和秦暖议过亲的那个孙家。
因为曾经有钱的那几年,刘氏和石二郎同孙家作为亲戚走动过,对孙家的情形比较熟悉,且孙家钱多。于是石二郎纠集了几个伙伴,竟然将孙家那个老宝贝疙瘩孙耀庭给绑架了。
而后,自然是藏着人,狠狠地敲诈孙家一大笔钱。
几人商量好了,做完这一票绑架后,就分了银子远走高飞,去其他地方快活过日子,反正如今兵荒马乱的,户籍也乱套了,没人管。
然,几人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怎的,让孙家给摸到了尾巴,带着人就围了他们的窝点,结果,一阵乱斗混打下来,那孙耀庭被石二郎错手给真的打死了,石二郎等几人也当场打死的被打死,打残的被打残,还送了官。
本就是贼兵要来攻城的时候,这样的乱民,自然是被判了斩立决。
秦暖当时听到这件事时就估摸着,孙家一介土财主,没那个本事捉到石二郎的尾巴,自然是有人发现了,去告诉孙家的。
恐怕就少不了李琨的手笔,他估计一直让人盯着石二郎,石二郎干什么,就去给他拆什么。
刘氏这下真真成了孤老婆子,整日里乞讨为生,乡下也回不去了,即便是那草屋也早叫石二郎给卖了。
可是刘氏怎么就敢寻到这里来?
她怎么就知道这如今的平安侯府的位置?
即便知道了,她也没那个胆子,她最是欺软怕硬的。
肯定,这又是有人授意!
茉莉儿愤愤道:“那老婆子那样子祸害夫人和小郎君,她居然还敢来求咱家救她,收留她!凭什么啊!”
秦暖问道:“那婆子怎么来的?”
茉莉儿道:“她在这样的雪天,跑来跪在咱家大门口!说什么,不收留她,就活活跪死在咱家门口!之前门房的人将她拉走了,结果她又爬回来了,依旧跪着不肯走!”
茉莉儿气得直哼哼,“这腊月里不是存心给人添堵么!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婆子,又不能打她,拉重了还怕把她拉残了,又不能真让她冻死在咱们府门口!”
“这都什么人啊!真是见过不要脸的,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她死了不要紧,还要害侯爷和夫人被人戳脊梁骨!”茉莉儿一边说一边跺着脚。
刘氏怕死,怕死的要命,她面对冻死饿死的危险,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知道无论是李琨和秦氏,都不会真的打死她。
脸皮,她会在意么?
秦暖叹口气,问道:“所以呢,阿爷就让人把她带进来了?”
茉莉儿瞪圆了眼睛:“大娘怎么知道侯爷会让她进来?”
秦暖白了她一眼:“不然呢?把她扔去喂狗?”
茉莉儿讪讪一笑,接着告诉秦暖:“侯爷让人把她带进来,放到下人那边的一间空房里,让她按了卖身为奴的手印,才给她饭吃和给衣裳穿,然后派了个壮实的嬷嬷看着她,免得她又起什么坏心!”
秦暖点点头,李琨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君子,面对这个屡屡害他宝贝儿子的老无赖,不会有太多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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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