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音,刚才的事,查清楚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元珏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王宫里闹鬼,告诉其他人,让大家都有所防范不好吗。
“因为现在还不知道,做坏事的是鬼,还是人。”元珏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你不是说,那女鬼告诉你,有人要害她的儿子和丈夫吗。如果那女鬼当真是公子赫的生母,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省得让别人有了戒备之后,我们就查不到真相了。”
“这样啊,也对。”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女鬼到底是不是要害谁,反而她当时说,要我救她的相公和儿子,让我一时之间也是不明白,难道不是女鬼要害人,而是女鬼要救人?可是,“连绮陌夫人也不能说吗?”
“不能。”元珏断然否认,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可是马上,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解释说,“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而且,接下来要做的要查的,你也不能告诉公子赫。”
连元赫都不能说?!元珏的反应,不免让我有了些疑惑,为什么他不希望绮陌夫人知道呢。“可是,接下来我们要从哪里查起呢?”
“那你还怕吗?”元珏问我。
“怕。”我说,“可是和你在一起,就没那么怕了。”
就算元珏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知道他陪在我身边,我也觉得没那么怕了。
“那就好,霓音,我需要你。”元珏突然特别认真,他说出我需要你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心跳都漏了节拍,他拉起我的手跟我说,“霓音,只有你看得到她,所以,我需要你。”
“好……”我呆滞地应道。“那你要告诉我,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啊。我们,该怎么查那个女鬼的事呢?总要有个方向吧。”
“当年知道公子赫生母之死的人,在那件事之后大多都被遣出宫了,宫里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父王,我娘亲,还有云初姨,而公子赫究竟知道多少,我也不好说。如今父王病倒在榻上,这件事查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元珏叹了口气。
“那我们去问绮陌夫人不就好了吗?”这不是最简单的办法了吗?现在知道真相的,还在宫里,并且可以说出的人,只有绮陌夫人和云初了不是吗?
“不可能的。”元珏略显失落,“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在我父王未病倒之前,我似乎能察觉到他一直以为,公子赫生母之死与我娘亲有着莫大的关系。倘若是真的,你以为她还会告诉我们真相吗?”
“元珏,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娘亲呢?”我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别样情绪,他既想要防着绮陌夫人等人查出真相,又在害怕这件事最后还是与绮陌夫人有关。“你是想要证实给你父亲看,这一切与绮陌夫人无关,不是吗?”
元珏一怔,愣在了原地,显得格外失落。
“怎么了?到底生什么事了?”我问,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之前在韶山的时候,他还特别崇拜地跟我讲他的父亲和娘亲的事,可是短短数日未见,再次提到这些事,他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了。
元珏一把将我拉了过去,他抱着我,头压在我的肩上,让我感觉着他的无助。“霓音,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元珏,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吧。”他究竟怎么了呢。
元珏沉默了好久,就在我快要放弃了的时候,他又说,“我父王的突然病重,可能与我娘亲有关。”
什么啊?他父王的病,和绮陌夫人有关?“怎么可能呢?绮陌夫人看起来人那么好,怎么可能与她有关呢?元珏,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一天,元珏再没有说其他的。
我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可是元珏为什么会突然误会,他父王的病情加重和绮陌夫人有关呢?是在那次分别之后,他回到王宫里,又生了什么吗?
看样子,如果我要想帮他,就一定要在他之前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元珏很想查明真相,可是他困于自己的感情,恐怕即使查清了,也无力面对。
可我该怎么做呢?我又不了解这王宫,又不了人类之间的感情矛盾。
就在我还想着该怎么弄清楚这王宫里的人和事时,第二天清晨,元赫自己送上了门,听到敲门声,我去开门,元赫已经站在院子里,十分拘谨。看到是他,我有些惊讶,“怎么是你啊?”
他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我么?“听绮陌夫人身边的下人说,你住在这里,我等不到再晚一点,有事想要问你,现在方便吗?”
他的话问得很奇怪,我顺着他的目光,侧过身,才明白他误以为房间里还有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啊,绮陌夫人让人打扫了一下,我就住在这里了。我习惯了山里来去自由的生活,不喜欢你们王宫里那种随时有下人候着的生活,所以我就跟云初说了,这里只有我自己。”
他又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又有些困惑,“可是,为何你称绮陌夫人的贴身侍女为云初,而不是和公子珏一般,称呼她为云初姨呢?论及辈分,你和公子珏都是晚辈不是么?”
“晚辈?”那又是什么?可以吃吗?“可是,元珏比她小,才喊她云初姨的不是吗?我可比她大多了,为何要喊她姨呢?”
她如今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若以年龄来算,我长她近两百岁,我若称她为姨,她不是要折寿的吗。我暗自想着,突然感觉到元赫的表情有了些隐晦的变化,才想起这里和山里不同,这里的人根本活不到两百岁吧,以我的样貌跟元赫说我比云初大多了,难怪会把他吓到。“可是,你也称呼她为云初不是吗?你和元珏还不是同辈?”
比起我,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奇怪才对。
“因为,我与他们并非一脉,更谈不上关系亲近,与其攀关系实在没必要。”元赫给出的答案我不太能接受,但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人类的关系真复杂。”我低声抱怨了一句,我是真的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人和人之间那种复杂的关系了,好像没关系,又好像有关系,好像有关系,又好像没关系,到底有没有关系呢?“算了算了,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昨夜里的失态,还望姑娘别见怪。”他看起来比昨夜冷静多了,可是眼圈下一层黑黑的,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很有精神,可见他昨夜一晚上没睡,才天亮便赶来找我了。“之前留姑娘在府邸之中,也是诸多照顾不周,霓音姑娘……”
“好了,不用客套了。”我受不了他继续啰嗦下去,才打断了他。“我都听说了,先前你们的父王突然病重,你守在他身边,元珏也是匆忙赶回来的,对吧。那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想来求证霓音姑娘,昨夜所见所闻,究竟是否属实!”他下定决心,直白问了出来。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那你是以为我说假话喽?也对,你和元珏的关系并不亲昵,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找元珏才到这里来的,难道你以为,是元珏联合我一起在你眼前做了这么一场戏的吗?”
“这……”他应该是未料到我比他还要坦诚,有些迟疑。“霓音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我坦然说道,看他愈惊讶,也不理会是否又吓到了他,“我先前说过的,我来自山里,那座山是韶山,山里没人居住。你之前不也问过我,是否见过山中神女么?”
他茫然睁大了双眼看着我。
我一笑,“我就是山里的神女,你信吗。”
显然,他不信。却又不好说他在怀疑什么,只是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不再追究这个答案的真假,而是继续问,“那,昨夜里所生的一切,可是真的?”
我点头,说,“是真的。”
“那……她当真没有说什么?”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肯放弃,“她为何会出现在父王的寝殿?莫不是父王突然病重与她有关?!”
什么嘛!元赫和元珏,怎么都以为他们父王的突然病重与自己的娘亲有关系呢?
这对奇怪的兄弟,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伸手,啪的一下子打在他的头上,试图一下子打醒他。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冒失再次惊到,我训斥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的娘亲呢?你可知你的娘亲有多在意你吗,你还这么怀疑她,知不知道这样会伤了她的心,即便不再为人,这世上万物都有灵,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你这样,太过分了。”
更何况,是那么好的娘亲。她可是要我来救她的儿子和丈夫的。
元赫愣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
“你也想知道真相对不对。”我问他,看他默认才说下去,“我也想知道真相,知道她为什么当时明明已经离开了,却还是回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呢。我并不了解你们的过往,不知道这宫里曾经生过什么事,你如果也希望我能弄清楚一切,那你愿不愿意帮我,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呢。”
“难道公子珏并未告诉你什么吗?”他有些诧异,大概以为昨夜他离开后,元珏会告诉我什么。
我只得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只说感觉到你们父王怀疑当初你娘亲的死与绮陌夫人好像有些关系,可是那时他还未出世,自然不会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如今宫里知道这件事的下人都不在了,你们父王还昏厥着,绮陌夫人那里,我们也不好去问。”
“原来是这样。”他终于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一侧,“不如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可好,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事,即便不是那么有用,你也可以作为线索。”
“也好。”我说着,就跟着他要往外走。
“你不需要换件衣服吗?”他有点尴尬的提醒了一句。
换件衣服?“不需要啊,我一直就穿这一身的啊,更何况,我也没什么衣服可以换。走吧。”
王宫里的花园确实不小,一草一木都像是自然而成,只是看起来一切太过于刻意,而不由觉得有些刻板。我不禁觉得,这些自诩人类之中尊贵的王侯子嗣,他们拥有一方天下,却无力拥有最美好的风景,竟不自觉地开始有些同情他们。
“霓音姑娘,今日我告知你的事,你可否答应,不告诉公子珏?”走着走着,元赫在一旁打破了沉寂,“我且信你一次,如果你查出了真相,能否先告诉我。”
元珏希望我瞒着元赫,元赫又希望我瞒着元珏,“这毕竟是与你娘亲有关的事,我答应你便是。”
“我的生母,是我父王当年身边最得宠的一位夫人,是比起绮陌夫人先嫁给我父王的女人,这宫里的人都称她为如意夫人。”元赫慢慢回忆着,避开了我的眼睛,试着隐藏着不易被察觉的情绪,声音略显低沉,“这些,我起初也并不知道,只是后来因为对我娘亲的死因有颇多怀疑,才多次出宫查寻当年宫里的老人,一点一点查出这些事,拼凑在一起,才大概对她有了些印象。”
如意夫人并非名门望族,而是平民家的女儿。初入王宫时,深得宠爱,在绮陌夫人进宫前,如意夫人也曾与元赫的父王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日子。比起绮陌夫人的雍容高雅,如意夫人似小家碧玉一般的娇媚更加引人怜爱,奈何两年后,国君再娶绮陌夫人。绮陌夫人将入宫时,也曾有过短短一段时间,受国君宠爱,而在那期间,如意夫人颇受冷待。
可是不知道为何,宫里的人都以为,绮陌夫人将取代如意夫人,获国君专宠的时候,绮陌夫人却突然失宠,这里面的原因大概只有绮陌夫人和国君知道。宫里的人大概只听闻,绮陌夫人曾与国君起过冲突,从那次之后,国君再不入绮陌夫人处,本以为该受专宠的绮陌夫人突然失宠,本以为已经失宠的如意夫人却再被国君怜惜,获得宠爱。
数月后,如意夫人怀了身孕,国君大喜,还为此大赦天下。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绮陌夫人也突然有了身孕。
绮陌夫人的身份地位皆高于如意夫人,将来生下的孩子,自然比如意夫人生下的孩子地位要高。如若二人皆生下男婴,绮陌夫人的儿子将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国君的王位。
可是,国君为祭祀雨神离开王宫,如意夫人突然早产。待国君赶回王宫时,如意夫人已难产而死,据说死状异常恐怖,并非像是难产引起。后来宫内甚至有传言说,如意夫人是受妖术诅咒而死,死的时候双眼被自己活活剜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
而之后,绮陌夫人也产下了男婴。可是国君并未立绮陌夫人的孩子,也就是元珏为世子,反而立了如意夫人之子元赫为世子,此举令国内猜测无数。更有人荒谬妄言,绮陌夫人并非元珏生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