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见着归无计,也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好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
老黄头正欲替大伙引荐归无计,那道人微微一笑,突然站立不动,左手掌心向上翻起,做了一个转铁胆的动作。
归无计神色大变,身子往前一冲,随即从桌上操起一柄烛台,摆出一招巫峡猿鸣的招式,烛台尖处指着那道人,绵里藏针,暗蕴反击之势。
那道人点一点头,赞道:”这位兄弟好高的武艺,便是方才都兄所说的归公子吗?“
厅里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在一瞬之间,两人各施绝艺,已经交换了一招。
那道人手掌上翻之际,归无计隐约察觉到身体四周气流竟似厚重起来,仿佛一条条无形的锁链缠绕上来,要将自己定在当场。
他于电光火石的瞬间,往前踏上一步,恰好脱出了那回旋之力的包围,又刚巧与那道人相距不过6尺的距离。
当他手持烛台,直指道人的时候,其实已然占了先机,他有十足的把握,在道人的真气再次缠绕上来之前,攻敌必救,从而化险为夷。
只不过这道人这般年轻,竟然练成这等隔空取物的本领,便是自己师傅青灵子,只怕也绝无他这等举重若轻的功力。归无计自知与此人功夫相差太远,虽有反击之道,但当真对敌,实无把握能捱过此人十招。
老黄头见归无计神色慌张,一柄烛台笔直朝前伸出,仿佛要与那道人拼命的模样,赶忙上前把归无计抱住,劝道:”归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与这位张道长有过节吗?现在既然你已经入我帮会,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归无计怏怏的放下烛台,一时之间十分尴尬,竟不知说什么场面话为好。
那道人一脸歉然,朝归无计使个眼神,居然还带有几分调皮的神色,他说道:“归兄弟,在下乃无锡虎豹堂的道士张君宝,虽然穿的邋遢,身上有一股臭味儿,但你也不必急着将贫道扫地出门吧。”
众人哈哈大笑,厅上的紧张气氛登时一扫而空,老黄头立刻让管家张罗着布置桌子,上菜上酒上茶水,让众好汉依座次入座。那道士张君宝见归无计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扯他袖子,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老黄头方才被两人一打岔,没能将众人引荐完,此时得了机会,自然一个个要啰嗦一番,归无计持了杯子,只听得这个人叫张三,那个人叫李四,有刀疤的叫于四刀,络腮胡子的叫毛刚,一时之间也记不了许多,只能木讷的依着规矩,一声声幸会反复着说,一圈下来,依然只记得都成和张君宝的名字。
老黄头介绍张君宝的时候,也并没有如何敬重,只是加倍客气,说他是无锡虎豹堂派来专程道谢的,这虎豹堂,便是本镇分舵的上级。以此看来,这张君宝身负绝世神通,旁人并不知晓。
正思索间,只听耳朵里传来声音,说道:“归兄弟,在下张君宝,眼下正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你说话。在下并非刻意隐瞒功夫,只是清闲惯了,怕招惹麻烦,还望兄弟帮忙遮掩,多谢。”
归无计突然对这张君宝生出知己的感觉,他自己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儿,而且除了和师父之外,还没与别人用传音入密说过话,于是也暗运神功,传音入密道:“在下领会得,张兄尽管放心。”
张君宝眨眨眼,似乎享受到了武林高手的乐趣,于是回到:“归兄弟住在何处?在下今晚想到兄弟府上做客,不知兄弟是否方便?”
归无计这传音入密功夫不熟,回话甚慢,只能言简意赅:“双桥巷,枯树旁、最破旧的那间屋子。”
张君宝乐了,也学他的语气,说:“明月夜,短松冈,今晚务必不见不散。”
归无计憋了半天,回了一个字:“哦。”
归无计在老黄头的宅子里喝酒,一直喝到戌时才出来,席间都成对他的武艺奉若神明,吹嘘的天花乱坠,那门出剑无血的点穴功夫更是说的神乎其神,直把他捧上了天。这么一来,反倒没几个人肯信,都嚷嚷着让归无计露一手瞧瞧,归无计脸嫩,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君宝见局面不善,便出来打圆场,变了个戏法让大伙瞧,众英雄一看,无不大声喝彩,起立鼓掌,便把归无计抛在一旁,不再纠缠于他了。
归无计只瞧得舌挢不下,目瞪口呆,心中惊讶更远在他人之上,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之事。
张君宝把酒杯放在桌上,里面满上白酒,然后面带微笑,左手手指凌空转啊转,那酒杯中的酒,忽然从酒杯中飞了出来,也随着张君宝的手指旋转,慢悠悠的一直飞到张君宝嘴边,他一口将它吞下。
归无计心想,一杯酒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张嘴凌空一吸,也许能把酒如数吸到嘴里。但如他那样恍若无事的模样,让酒水在空中飞舞旋转,便是自己内力再深厚十倍,也是万万不能的。
他走在路上,正自思索着张君宝让人高山仰止的神功,突然间有人在他肩膀轻轻一拍,归无计心底一凉,想到:完了。
武功练到归无计这等境界,依师父的说法——决不能让人轻易欺进自己背后3尺之内。
那是生与死的分界线,高手必须守护的尊严。
换言之,让别人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你背后3尺之内,不仅危险,还很丢脸。
他回头一看,只见张君宝脸上挂着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刚才拍归无计肩膀的并不是他,伤归无计自尊的也自然不是他。
不是他,却还有谁?
张君宝说道:“归兄弟,你多大?”这次并没有用上传音入密的神功。
归无计想了想,答道:”今年25了吧。“
张君宝换了一副赞叹的表情,说:”才25岁便能有今日的进境,归兄天纵奇才,实乃中原武林的福气。“
归无计想:”我是天纵奇才,那你岂不是天仙投胎?“话虽然没说出口,但那质问的表情,却毫不掩饰的显露了出来。
张君宝续道:”想在下十年之前,与归兄弟同样年纪的时候,恐怕还及不上归兄弟此刻的功夫呢。“
归无计奇道:“张兄今年贵庚?”
张君宝颇不好意思,答道:“别看为兄长得不像,其实今年已经35周岁了。”
归无计想起师傅曾经说过,道家修士所修习的隐仙功夫,内力练到最精深的时候,莫说鹤发童颜,便是长生不老,也并非痴人说梦。以此观之,这张君宝恐怕是隐仙宗一脉的吧。
于是问到:“张兄,你是隐仙宗的修士吗?”
张君宝想了想,答到:“为兄实在不知自己算是什么宗派,从十几岁开始翻看道家学说之后,反正逮到什么经书便看什么经书,东鳞西爪的学了20多年,听你今日一说,恐怕便是隐仙宗的吧。”
归无计脸上露出了惊讶之极的表情,此人一身功夫,居然是自学成才的?如若确实如此,那说他是天上谪仙,恐怕也不算离谱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