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凉枭察觉到异样,再度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丁文志马上反应过来,摇头,“没事。”
若不是亲眼所见,丁文志怎么都不会相信,晋元帝的容貌竟会与当初在乡下跟杜晓瑜定亲的阿福如此相似。
那桩亲事,虽然当时有不少村里人作见证,但终究是没作数。
一来,阿福后来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二来,杜晓瑜被接回了京城。
按照杜家的说法,亲生爹娘没有在场,不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承认婚事。
所以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早几年丁文志知道杜晓瑜被带回京城阿福也不见了的时候,给家里的书信上多次强调让他们务必想办法解释清楚那二人的事,别让乡下人胡编乱造起谣言。
否则晓瑜妹妹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以后要是被人查出来在乡下与人订过亲,名誉肯定受损,对将来的亲事也大有影响。
后来杜晓瑜嫁入了楚王府,乡下人舌头再长也知道亲王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再加上丁文志那个当镇长的爹做了妥善处理,所以那件事解决得还算圆满,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个别,基本没什么人传杜晓瑜的事。
如今见到晋元帝,丁文志虽然有一种见到哑巴阿福的错觉,心里却明白,一个是村野猎户,一个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怎么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以越发不敢提阿福的事,怕引起晋元帝猜忌。
潜意识里却忍不住去想,晓瑜妹妹是不是把晋元帝当成了阿福的替身。
傅凉枭从丁文志恍惚的神情猜出他可能是看到自己想起阿福了,不过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毕竟身份摆在那儿,若是解释,只会引得丁文志惶恐。
再加上这种事不能传回乡下,否则肯定会再度引起轰动。
敛了思绪,傅凉枭缓声道:“朕听皇后说,你的家人还没接到京城来安置?”
丁文志颔首,“之前只是庶吉士,没什么俸禄,就没敢把家人接来,如今正式入了翰林院,微臣正有此打算。”
傅凉枭说,“从京城去汾州再打个回转可不算近,翰林院没有这么长的假期吧?”
丁文志道:“和微臣一届的张大人,他的老妻就是自己找来京城的,微臣打算效仿他,给家中去封书信,让爹娘兄嫂商议一番,择日启程上京。”
傅凉枭颔首,镇长虽然在地方上有说话的权利,但比起培养将来能入内阁的重臣,一个镇长之位微不足道,丁大庆若是个有远见的,该当想到这一层,不应囿于眼前的微薄利益而舍不得镇长之位继续待在乡下。
毕竟在那种小地方,镇长谁都有机会当,内阁重臣却不是家家都出得起的。
诚如掌院学士所说,新帝头一回传翰林院的人来讲经,喜忧掺半,要么一飞冲天,要么前头的十年寒窗付诸东流。
傅凉枭并非看在杜晓瑜的面子上,而是真心觉得丁文志见解独到,所以临走前对他说:“朕看你经文讲得不错,但愿往后朕能随传随到,而不是事到临头身子不适。”
丁文志听出晋元帝看穿了那位侍读的小伎俩,心里有些发慌,耳边听得傅凉枭又道:“即日起,升你为正六品侍读,至于之前那位,让他明日就不用来了。”
傅凉枭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作为臣子的丁文志却早就惨白了脸。
连升两级,对于待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里面熬资历的一众文臣而言,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运气,丁文志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一句话能让你踩着别人连跳两级,同样的,也能一句话就将你十年寒窗苦读的心血蹉碾成粉末。
听说那位侍读在翰林院熬了快五年才升到这个位置,如果知道因为自己装病直接被皇上点名罢免,估计要悔得吐血。
丁文志晚上回到自己买的小院,很快给家中写了信,委托人带回去。
知道是去年的新科进士,今年就入了翰林院的丁大人让带信回乡,帮忙带信的人觉得脸上十分有光,路上没耽搁,半个月就将信带到了汾州渔阳县桃源镇。
丁父看了以后,晚饭过后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商议。
胡氏的意思,全凭丁父决定,他要留在汾州,她就跟着留下,他要上京,那她也跟着上京。
丁文章不太懂这些,问他爹:“文志现在这个官职,能养活咱们全家人吗?”
廉氏也在想,毕竟去了京城,就没地可种了,听说那种地方,连棵白菜都要过钱买,他们家安生又在开蒙,每年读书都是一笔开支,这要是去了京城,总不能一大家子人全指望着刚入朝的小叔过活吧?
丁父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说:“我和你娘这些年攒了些积蓄,如果你们不乐意跟着去京城,我就把那些银钱平分,一半给你们,一半我们带着上京帮衬文志。”
丁文章忙说,“爹,我不是那意思。”
平分老人的钱,这不就是变相分家吗?
哪有父母还在世就分家的,张老头家那三个儿子就是因为二老还在世闹着分家,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年。
他只是担心自己拖家带口地入京会拖累文志,倒没想过要分家。
胡氏却觉得丁父说得有道理,“文志刚当上翰林官,每年的俸禄恐怕还比不上你们帮着皇……那位看管药田和果园来得多,你爹也不是逼着你们分家的意思,毕竟你们家两个儿子,会担心银钱使不开的问题也正常。再说,我这二孙子都还没满周岁,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们小两口合计合计吧,要是乐意跟着去京城了,我和你爹不会阻拦,要是想在乡下多留两年等孩子长大些,也随你们的便,到时候把银钱匀一些给你们盖房。”
丁文章私下里和廉氏商议了一番,觉得就这么去京城不保险,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等他长大些才能跑那么远。
于是商议过后,丁文章一家继续留在汾州,丁父和胡氏先上京。
至于镇长由谁接替,丁父隔天就向县里申请了。
丁文志考中进士的消息,在渔阳县已经不是秘密。
林县令听说丁镇长的儿子这么快就过了散馆考核入翰林院,羡慕得不行,在替换镇长这事儿上就格外的上心,没多久就帮着办妥了。
丁文章夫妻搬回了白头村,暂时住在杜晓瑜的宅子里,准备过段日子自己起房子。
丁父和胡氏拿着分剩下的那部分银子,赶赴京城与儿子汇合。
收到爹娘要上京的回信,丁文志没多久就把自己现在住的那套小院转手卖了出去,重新购置了大一些的二进宅院。
丁文志爹娘来了以后,他也没跟他们说晋元帝与阿福长得很像的事,日子就这么简单而平静地过着。
——
朝局初定,朝臣们管完国事就想管管皇帝的家事,有几个不怕死的,直接进谏说皇上该选秀了。
傅凉枭当上皇帝以后,性子越发深沉,让人捉摸不透,换做以前遇上这种事,他能直接开口否决,但这次没有,一口应下,选秀就选秀。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杜晓瑜正在插花。
静嬷嬷说:“因为是新帝头一次选秀,秀女人数不少,到时候被选中册封的主子肯定也不少,娘娘要做好准备。”
她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想跟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种事在皇家怎么可能呢?
别说皇家不可能,就是普通人家都难,要知道,不是谁都有许如月那样的好福气得丈夫允诺一生只娶一妻的。
如今皇上答应了选秀,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皇上以前给过娘娘什么承诺,也改变不了男人易变心的现实,尤其是皇上这样高高在上的天子,他能稳坐江山,自然希望拥美无数。
杜晓瑜听着静嬷嬷的小声嘀咕,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没有过多情绪。
静嬷嬷觉得诧异,抬头看她。
杜晓瑜弯起唇角,说:“皇上答应选秀不是好事儿吗?”
静嬷嬷语塞,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她。
杜晓瑜转过头,继续插花,对于这桩事,恍若未闻。
关于选秀,杜晓瑜心里不是没有想法,但在想法与信任之间,信任占了上风,所以她没有闹,更没有立即气冲冲地去找他兴师问罪,不管如何,等选秀结果出来再说。
没过几日,秀女入宫。
殿选要帝后亲自出席。
这是选秀消息出来以后,帝后头一回碰面。
傅凉枭前几日忙着处理南方水患的事,宿在养心殿,没来翊坤宫,杜晓瑜也没去打扰他。
在选秀的体元殿相遇,四目相对,傅凉枭一袭华贵的明黄龙袍,杜晓瑜身上是香色纳纱龙凤双喜的吉服。
傅凉枭见到她,眼底噙着一抹笑意,上前要拉她的手。
杜晓瑜小女人心性地轻哼一声,避让开,自己走到凤座上坐下。
傅凉枭拾阶而上,坐她旁边,目光却是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
还没等他开口说点什么,杜晓瑜就抬手让秀女入殿。
全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一个个长得水灵剔透。
杜晓瑜指了指第一排里面长得最好的那个,正准备问傅凉枭喜不喜欢,他突然坐直了身子,说:“朕有三道题,请诸位秀女回答,答得好的,便入宫晋位份,答得不好,权当落选,请自行离宫。”
杜晓瑜诧异地看了傅凉枭一眼,见他眉眼严肃,望着底下的秀女开口,“第一题,论七出之罪。”
杜晓瑜:“……”这是选秀不是殿试,还论七出之罪,咋不说论赋税徭役呢?
感应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傅凉枭偏转头,含笑望着她,“筱筱生气了?”
杜晓瑜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选秀?”
“怎么了?”他问。
“殿试才做题。”杜晓瑜提醒。
傅凉枭说:“科举是为朝廷选拔人才,选秀自然就是为后宫选拔人才,只不过,一个是国事,一个是家事,有分别吗?”
杜晓瑜:“……”她竟然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帝后在上面秀恩爱,下面有胆小的秀女已经急哭了。
什么叫“论七出之罪”?虽然都知道七出之罪是什么,可她们都是还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论?
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来答题,先把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那一套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地暗示皇上是她们的天,若是有幸入宫,一切都听从皇上的安排,又以七出说了出嫁以后女人该注意和避免的问题。
傅凉枭听罢,点了点头没做评论。
见他没生气,后面的秀女便有了底气,回答得跟第一位大同小异,没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傅凉枭没说谁回答的好,也没说谁回答的不好,直接出下一题,“论后宫开支用度。”
皇后:“……”
众秀女:“……”
没见过这么折腾人的选秀,能不能现在就回家?
题目虽然刁钻,但还是有一部分秀女按照自己的理解勉强答了,剩下不会答的,视为自动弃权,淘汰出去。
接下来,第三题,“论皇家子嗣的重要性。”
第二轮淘汰了不少人,剩下的这几个,全都想削尖脑袋挤入后宫,于是绞尽脑汁各显神通,把自己认为最贴合的答案说了出来。
三题答完,傅凉枭陷入了沉默。
众位秀女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落选,又担心因为自己言辞不当惹得皇上不悦牵连家族。
杜晓瑜坐不住了,问傅凉枭,“你干嘛呢?”
傅凉枭抬眉冲她一笑,让李忠去传内阁首辅来体元殿。
体元殿是选秀的地方,内阁首辅听到自己被传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战战兢兢地跟着李忠来了。
先给傅凉枭行了礼,尔后躬身问,“不知皇上传召老臣所为何事?”
傅凉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日在议政殿,是梁首辅先提出来的让朕扩充后宫,今日便让你来旁观选秀。”
梁首辅一听,非但没能觉得荣幸,反而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李忠搬来椅子给他坐下,他心中惴惴不安,没敢看天子,更没敢看秀女,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傅凉枭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才缓缓开口:“朕刚才给她们出了三道题,梁首辅也听听。”
梁首辅忙拱手,“皇上请说。”
傅凉枭道:“第一题,朕让她们论七出之罪,秀女们的意思很明显,女人出嫁就该从夫,理应恪守七出之条,不能逾越,否则被休理所应当。”
梁首辅的眼皮忍不住颤了颤,手心开始冒汗。
傅凉枭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第二题,朕让她们论后宫开支,有几位贤惠的秀女觉得,后宫妃嫔的份例可以适当的减少到一定份额,不至于过分铺张浪费。”
梁首辅绷紧的老脸稍微缓和了些。
“第三题,朕让她们论皇家子嗣的重要性,所有秀女都觉得,皇家子嗣理应排在第一位。”
梁首辅仔细斟酌,觉得这话没毛病。
“那么最后,朕也有问题想问梁首辅。”
刚刚放松下来的首辅大人再次将心悬到嗓子眼。
“如果朕纳了一个妃子,她入宫几十年一无所出,是不是等同于在宫里白吃白喝白住,既占位置又浪费朕的银钱,还犯了七出里面无子那一条?”
梁首辅后背汗毛直立,这话听起来哪都不对劲,却又处处在理,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是。
傅凉枭莞尔,“说说吧,你们让朕扩充后宫的目的是什么?”
梁首辅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说是为了笼络前朝,只道:“扩充后宫是为皇家开枝散叶。”
“朕的三个儿子是摆设?”
梁首辅噎了噎,又说:“皇后娘娘一个人,恐怕侍奉不周。”
“所以多招几个进来占朕的后宫,花朕的银钱,白吃白喝还想让朕费尽心思疼着宠着?”
见梁首辅答不上话,傅凉枭将视线转向秀女们,半笑半不笑地说:“根据你们刚才的回答,每年国库耗在后宫妃嫔上的衣食银钱数目庞大,朕合计过了,倘若没有这笔开支,朕能拿去南方多建几座桥梁堤坝,造福百姓,不至于发生前些日子的水患,不知诸位觉得如何,梁首辅又觉得如何?”
秀女们闻言,大气不敢喘,谁都听得出来,皇上这是变相当众表明不会扩充后宫了,她们只是秀女,能说什么,自然只能高呼皇上英明。
梁首辅被噎得不轻,皇上把选秀和南方水患联系起来,别说是他,就算是朝廷其他的老臣来,也绝对找不到话反驳。
梁首辅回去以后,把皇上今日的话一说,其他大臣也都沉默了,有那么两三个不赞同的,准备再进谏关于扩充后宫的事,却在这时突然得知,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
杜晓瑜的肚子,可以说相当的争气,在这档口怀上,直接堵了大臣们的嘴,因为算上傅怀笙,傅凉枭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如果这一胎还是儿子,这么多皇子,谁还敢拿子嗣说事儿?
次年,杜晓瑜真的又给傅凉枭生了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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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脸,本来今天要完结的,但是编辑临时通知有个推荐,只能再等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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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儿,外面的话听听就罢了,分明是我一直想爬上兮儿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