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的目光便是意有所指的扫了眼正扶着展欢颜的墨雪。
展欢颜没有发话,墨雪也只当看不到他。
都道了这般境况之下了,这个女人还是这么个死硬派的脾气?
北宫驰的心里略有不快,但是想着她会因为这次的事记恨自己也正情理之中,遂也就暂时缓和了语气道:“你的身子不好,省的吹了风,还进去说吧!”
说着就要过来扶展欢颜的手。
展欢颜皱眉,自觉的后撤半步让开,隔开他的手道:“不劳王爷费心,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您说完了我再回去休息也是一样的!”
北宫驰的一手抓空,心里突然也跟着莫名生出几分空落落的情绪来。
他的眉头拧起,看着眼前女子过分苍白的脸孔。
以往她或是太过平和淡泊,也或是太过低调从容,叫人不会特别去注意她的容貌,这会儿一场大病过后,反而在她清丽的容颜之上添了几分楚楚的韵味,虽然不至于显得过分的虚弱,小巧精致的一张脸,下巴尖尖,偶尔眨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扑闪,将眼底神色遮掩的朦胧,给人一种想要呵护珍视的感觉。
“本王只是不明白,在本王面前,你何以回回都要端着架子,表现的这样不可一世!”北宫驰道,隐隐的一声叹息,冷不防就将心中此刻的想法给真实的透露了出来。
“王爷多想了,我从来都不过如此。”展欢颜道,也没心思与他寒暄,只道,“王爷特意过来,还是有话直说吧,你我之间还需要再说这些场面话吗?”
北宫驰看着他,眉心隐约拧起,迟疑了片刻还是扫了眼她身边墨雪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说,你先让她回避一下。”
墨雪皱眉,心里瞬间就有些焦急了起来,生怕展欢颜会真的将她给支开。
不想展欢颜闻言却是不过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墨雪是我身边的人,而且我和王爷都是各自磊落,应当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您有什么直说就是!”
北宫驰也只当这两个丫头是裴家给她的,此时心里不满是真,但是展欢颜的脾气他也知道,见她定了主意,是以斟酌再三也只能妥协。
“好!”深吸一口气,北宫驰便是正色看向她道,“本王过来,是为了忠勇侯的事。不知你当初让展骧给我那封密函的用意何在,但是现在的结果与你所期待的也差不多吧?”
“你我是不是该谢谢王爷,帮忙将我父亲送进了大牢!”展欢颜闻言便是轻哂一声,神色极为平淡,竟然还能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她看着北宫驰,也不见得就是和对方有什么隔阂的样子,淡淡说道,“不是说我们忠勇侯府已经被陛下降旨封了吗?王爷你现在随意出入,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北宫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几次收握之后,最终还是勉强维持冷静的往旁边一甩袖道:“你是聪明人,事到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来说这些,的确,送你父亲进大牢的就是本王,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甚至于你现在心里要为此事对本王心生怨怼也无可厚非。但是你父亲的罪名是确有其事,而非是本王凭空捏造,这一点本王也希望你能明白!”
展欢颜只是看着他,并不对此发表意见。
北宫驰越是见她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就越是心里憋闷,他的目光冷了冷,终也是耐性耗尽道:“本王既然能将他送进大牢,自然也有方法保他出来。只是我不想此事的处理方式和你心里的想法相左,省的以后再徒增误会。今日本王过来,便是要你一句准话,你想要本王如何处置此事?”
就算展培狠心害死了她的母亲,但是她此时生存的所有资本都还在展家,这个丫头居然能下了这样的狠心,直接便要破釜沉舟。
北宫驰想想都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总觉得在这件事背后她可能是还有别的谋算。
“王爷的话我不明白!”展欢颜道,淡漠的看他一眼,站的时间久了,她的体力不支,就往后走了两步靠在那门廊底下的栏杆坐了,然后才又慢慢说道,“我父亲既然是犯了国法了,要如何处置他都是朝廷的事,不是我一介闺阁女子可以妄断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那么王爷你可以请回了,这件事,悉听尊便就是!”
北宫驰往年一步,还是有些不相信道:“你是疯了不成?你可知道,一旦他垮了,你的前程也就跟着全部毁了,就为了那一己之私,你觉得值得吗?”
“我怎么了?”展欢颜反问,神情冷蔑,“方才王爷不是还亲口承认,送我父亲入狱的是您吗?这根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我父亲,既然罪及家人,我认命了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北宫驰终是被她这软硬不吃的脾气激怒,本来当着墨雪的面有些话他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的,此时也终于任务可否的冷冷一笑,道,“本王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本王就可以网开一面,将此事大事化小,保住你忠勇侯府的爵位,并且既往不咎!”
展欢颜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置一词。
北宫驰等不到她的后话,也没了耐性,心一横直接便道,“之前本王就说过,你逃不出本王的掌控之外,如今你当是可以承认了吧?”
他说着,便是甩袖走到一旁,冷冷道:“现在你还有机会,只要你肯点头,答应到本王的身边,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你父亲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平安出狱。”
“王爷您是在开玩笑的吧?”展欢颜连迂回都懒得再和他分辨,只就面色冷凝的盯着他道,“之前我就与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你和你的梁王府都没有兴趣,更何况今时今日,又有很多事情都不可同日而语了,你这是威胁我?还想要拿忠勇侯府的将来同我做交易?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会受你的威胁?”
当年他许以的正妃之位她都姑且不屑一顾,更何况如今他妻妾齐全,她是疯了才会再去趟这趟浑水!
“就算是威胁又如何?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来抗衡本王的威胁?”北宫驰道,索性也就撕破脸了,“难道你真要等到获罪流放才肯于向本王低头吗?”
“王爷你多想了!”展欢颜淡淡一笑,休息的差不多了就整理了一群起身,准备回房,一边才是字字清晰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过会向您低头,如果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要说这个,那么抱歉,现在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再回答你一次——您的条件,我不接受!”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是不肯松口妥协?
北宫驰的心里噌的就起了一股火气,几乎将他压抑了许久的脾气尽数给激发了出来。
“展欢颜!”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拿展欢颜的胳膊。
墨雪眼疾手快的抬臂一拦。
不想北宫驰早有准备,冷哼一声,手指一屈掐是弹在墨雪腕间的麻穴上,墨雪一时防备不及就错手被他越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眼见着北宫驰的手就要扣到展欢颜的肩膀,前方门内突然一条人影飞纵而出,同时空中有刺目的冷光一闪,直挑向北宫驰的腕脉。
北宫驰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里还会有人骤然动了兵刃,本能的撤手闪避。
蓝湄扑出来,一把拉开展欢颜的同时,手中长剑剑锋冰冷,已抵在了北宫驰颈边。
北宫驰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猛地抬头朝展欢颜看去。
彼时展欢颜已经从旁边回头,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王爷,我可是先礼后兵的,您若再不听劝,也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这个女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威胁到他的头上来了?
简直是可恶又可笑!
北宫驰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展欢颜的反应告诉她——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
“你真的敢动我吗?”北宫驰道,眼底一片森凉,一字一顿。
展欢颜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扬眉冷笑,同样一字一顿的回他:“你知道我敢!”
蓝湄的手中稳稳持剑,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北宫驰一生尊贵,几时被人遮掩拿剑指着这样威胁过?
何况打从心底里讲他也是不信展颜真敢将他怎样,恼怒之下当真就激起了脾气,硬是往前凑了半步。
他原以为蓝湄的铁定要撤手的,不想打出意料之外,对方竟是分毫未动。
剑锋刺上颈边肌肤尖锐的一疼,瞬间便有殷红如玉石般晶莹剔透的血珠滴落。
北宫烈勃然变色,脸上表情说不上到底是震惊还是震动,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冷冷与他对视的展欢颜。
半晌,他才缓缓抬手触上颈边伤口。
一点残血印在指尖上,分外的鲜明刺眼。
心里一种莫名的滋味涌上来,说出出是愤怒才是酸涩,疑惑是有些微的疼。
北宫驰突然就愣了片刻。
“展欢颜,你果然是与众不同!”最后回过神来,他突然就笑了,眼睛里却是怒意沸腾一片冰凉,那目光森冷凶悍,几乎是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敢这样对本王动刀子的,你还是第一个!”他说,每一个字都似是在这三九寒天的冷水里浸泡过的,锐利无比,“你就当真是以为本王会舍不得杀你的是吧?”
“王爷说笑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展欢颜凉凉说道,“现在我展家一门都是陛下钦点的钦犯,我只是觉得,以王爷您那样精明的打算,当是还不至于为了我们忠勇侯府这区区几个罪人而冒险。”
皇帝下旨钦点的犯人,就算北宫驰参与主审展培一案,在正式结案之前展缓的人也是不能随便乱动的,如果换成别人也都还好说一点,偏偏展欢颜身后还站着一个齐国公府。
虽然他的罪证准备的齐全,裴家在此事上完全无从插手,但却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不管展欢颜的生死。
也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哪怕是到了这一刻,北宫驰对展欢颜也都尽量的好言相劝,而没有贸然动强。
这个女人,竟是将一切的利害拿捏的如此准确周到。
原来她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将她怎样,才敢于遮掩狂傲!
“好!”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里暴躁的火气,北宫驰却是怒极反笑,他的笑意再不答于眼底,自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将指尖上沾染的血迹仔细的擦拭干净,并且借由这个空当仔细的再将自己的情绪梳理一遍。
“本王知道,因为你父亲的事你此时心里不痛快,今天我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但是展欢颜,你也别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王的耐性,你知道——”北宫驰道,说着就是目色不觉一深,带了几分阴冷的寒气道,“本王的耐性终有耗尽的一日,趁着此时我还肯给你机会,你自己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话!”
说着就将手里带血的帕子一甩,转身就走。
“这样的机会,我不需要!”展欢颜被他这样施恩一样的语气也激起了脾气,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冷冷道。
北宫驰的步子一顿,他未回头,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却是一寸一寸慢慢捏紧。
展欢颜也不在乎是不是还会激怒他,只是看着他的背阴字字清晰的道:“如果方才我的话王爷没听明白,那么我可以再清楚的重复一遍给你听,你之前所说的机会我不需要,您提的条件我也不会考虑。如果还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我希望日后王爷也不要再登我的门了,否则真要闹出什么事端来,我这区区一个罪臣之女是无所谓的,要让王爷您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只怕您会得不偿失。”
“你敢威胁本王?”良久之后,北宫驰终还是再度回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不可思议的开口。
“王爷觉得是,那便就当是了!”展欢颜道,毫不心虚的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最近身体不好,实在没有多少精神招呼您,不送了!”
她说着就要举步回房。
“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几次三番,你就敢这样和本王对着干?”北宫驰咬牙切齿等盯着她的背影,终还是忍不住一夕爆发,怒声道,“难道你还看不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吗?只要本宫随便动动手指头,你和这整座武安侯府瞬间就可以灰飞烟灭。”
“王爷有什么手段大可以尽量施展好了,用不着提前来给我打招呼!”展欢颜道,头也不回,“至于你说我与你对着干?的确如此,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你逼的。若不是你先算计的我无路可走,我又何至于此?所以眼下这样的局面并不是我造成的,要追究责任也轮不到你来质问追究我!”
曾经,他的确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是现在,明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他所用了,他却还是想要得到她!
但偏偏,这个女人就是不识抬举!
“你——”北宫驰怒然往前一步。
蓝湄手中长剑横在当前,寸步不让,北宫驰倒也不是怕了和她动手,而是——
他堂堂一个当朝亲王和一个丫鬟大打出手难免有失身份。
偏展欢颜还就是软硬不吃,也着实叫他觉得棘手。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北宫驰道,唇角牵起一丝阴冷笑意,“就凭你,那是本王不同你计较,否则你真以为你能翻出本王的手心里去?”
“我懂!”原以为这女人又要强硬的狡辩,却是不想这一次她答的却是分外干脆。
北宫驰始料未及,愣了一愣,然后下一刻已经听到展欢颜的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暂时我还不想认命!”
北宫驰忽而就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笑了出来:“不认命?你凭什么?”
展欢颜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北宫驰心中思绪飞转,忽而便像是有些明白,讽刺道:“你不会是还抱着指望,裴家能救你脱困吧?别忘了,你可是姓展的!”
他不提还好,此时骤然一提,展欢颜就是突然变脸,寒声道:“王爷不说我都还差点忘了,我现在出门不方便,既然王爷您来了,就麻烦您替我带句话给您的王妃,前几天国公府里的事我还没机会和她清算呢,让她准备好了利息容后等我来收!”
若说她之前的态度只是不恭和敷衍,那么涉及到裴云英一事上,这会儿就是不加掩饰的愤怒了。
北宫驰看着,只觉得她这神情分外刺眼。
裴思淼做的事虽然是她为了讨好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说到底也是经他默许的。
果然,展欢颜是和那裴云英两小无猜是吗?
“怎么?你就这么舍不得他?”北宫驰讽刺道,“这么迫不及待的替他出头?你们忠勇侯府的门风还真是不怎么样!”
对他就不屑一顾,却是对一个裴云英如珠如宝的念着。
这样的挫败了落差,更是激起了北宫驰心里难掩的妒火,否则以他向来自恃身份的作风,是断不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的。
他的原意是想要借机羞辱展欢颜,不想展欢颜听了也不过一笑置之,反而是四两拨千斤的回他一个坦然的笑容道:“忠勇侯府的门风怎样,梁王殿下难道是今天才知道的吗?名声这回事,于我而言,自我家二妹妹与人无媒苟合的时候起就已经是没什么要紧的了,所以现在就不劳殿下您来替我操心了!”
当初的那件丑事,虽然外面只是捕风捉影的传些皮毛,但是双方都是知情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北宫驰被她噎了一下,面色铁青,最后终是无计可施的一甩道:“好,今天你的话本王都记下了,既然你自己不识抬举,也就别怪本王无情了,本王这就等着看——等着看将来有一天你匍匐在地向本王忏悔乞求的那一日!”
等到她去向他告饶求情的那一天?
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果她真是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天,大不了玉石俱焚罢了!
展欢颜也懒得同她争辩,冷哼一声就进了屋子。
北宫驰甩袖而走。
“王爷!”等在外面的孙逊迎上来,见到他颈边的伤口猛地吃了一惊,惶恐道,“王爷您的伤!”
北宫驰下意识的抬手往颈边蹭了一下,继而又是心有不甘的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院子,冷冷道,“你马上去大理寺传替本王传个话,展培的案子让他们抓紧时间审!”
“王爷是说——”孙逊的神情一凛,试探道。
“公事公办!”北宫驰道,冷冷的丢下四个字就大步离开。
展欢颜不是不肯向他低头吗?那么他就要看看,待到她走投无路的那一日,她是否还能继续保持这份傲骨!
他——
终是会等到她服软求饶的那一刻的!
北宫驰离去,等咱前面正厅里忐忑不安的老夫人第一时间得了消息,赶紧的就迎着去送他。
花园里,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老夫人吓了一跳,却还是勉强赔了笑脸迎上去道:“殿下,大厅里的茶水已经备好了,请您过去奉茶,我儿的事——”
北宫驰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就越过他往大门口走去。
老夫人被气了个踉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但是碍着对方的身份,她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就满面怒气的对身边周妈妈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怎么过府一趟,反而比来的时候脸色还差?你去给我问问,大丫头那里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这——”周妈妈却是为难。
展欢颜的脾气,她哪里敢惹,老夫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大小姐身上,这本身就是没谱儿的事。
老夫人为了展培的事已经是操碎了心,想了想也没那闲工夫再等,于是举步就朝海棠苑的方向走去,一边沉声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这个丫头,真是成事不足!展欢颜回到屋里的时候干脆就当是没见过北宫驰其人,倒是墨雪和蓝湄两个沉着脸,像是被人欠了大笔的银子没还一样。
她们都是北宫烈的人,虽然现在被送来给了展欢颜,但打从心底里也还是尊北宫烈为主的。
此时在两个丫头的心里早就给展欢颜打上了北宫烈的标记,又岂容别人觊觎?
只是展欢颜是女子,这样的事又不好拿到口头上来说,是以两人都跟吃了苍蝇一样冷着脸。
“小姐你——”忍了许久,墨雪还是沉不住气的开口了口。
“我没事!”展欢颜笑笑,适时打断她的话。
这个话题,她不想讨论,不管是对北宫驰还是北宫烈都是一样。
北宫驰那里,横竖是注定了的死敌,而且她对那个人又厌恶至深,她一点也不想多提,而至于北宫烈——
她却是拒绝去深究细想的,只当是自己头脑发热应了他的要求,然后就再无反悔的余地,按部就班的一直向前走也就是了。
墨雪见她的态度坚决,也就只能闭了嘴,悻悻道:“饭菜都凉了,奴婢拿去厨房给您热一热吧,您也累了,先歇会儿!”
“歇什么?麻烦还没完呢!”展欢颜苦笑一声,在桌旁坐下,取过一盏已经透着些微凉意的燕窝粥就吃起来。
“那梁王也真是欺人太甚了!”墨雪只当她还是为了方才的事在生气,只就愤愤不平的骂道,“就算是趁火打劫也能如此,枉他还是堂堂的一国亲王!”
为了夺帝位几次三番的对北宫烈下暗手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一再威逼找上门来欺负了,若不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墨雪觉得自己定是要忍不住去将他一剑杀了痛快。
“不过就是两句闲话罢了,你们听了也就当没听见好了,何必去同这不相干的人置气?”展欢颜淡淡说道,只就专心吃粥,看样子是真的没将这事儿看在眼里。
墨雪看着她的神情不像做假的,心中难免困惑。
相对而言蓝湄的心思则要细致很多,见状便是若有所思的叹息一声道:“就算是忠勇侯获罪侯府被封了宅子,这里到底也是堂堂忠勇侯府的内院,若是没有人默许,梁王一个外男怎么就能在咱们小姐的院子里出入自如了?”
墨雪闻言愣了愣,脸色越发是沉的难看。
展欢颜只是垂眸安静的吃着东西,两个丫头都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她原是不想理会,然则又吃了没两口外面就传来周妈妈的声音,殷勤道:“老夫人您慢着点,当心脚下!”
老夫人已然是找上门来了。
“小姐!”墨雪上前一步,神色忧虑的试着道,“您先歇着,奴婢去替您挡了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必了!”展欢颜勾了勾唇角,放下用了一半的粥碗站起来。
蓝湄赶紧过去端水给她漱口,又递了帕子过去。
展欢颜飞快的整理了一下就往外走,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些话总是要当面说清楚的,省的她后面还要惦记,也惹得我麻烦!”
说着就挑开眼前的半面珠帘走了出去。
外面老夫人也恰是被周妈妈扶着,带着一众的丫头仆妇从外面进来。
“祖母!”展欢颜微微一笑,象征性的屈膝对她施了一礼。
老夫人冷着脸打量一遍她大病初愈之后的面孔——
都说这个丫头病的严重,这会儿看来也只是略显的有几分虚弱罢了。
“嗯!”老夫人不冷不热的应了声,打量她一眼,“你是身子可是好利索了?我瞧着这气色也还都还好。”
两个丫头听了这话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叫还好?自家主子高烧烧了三天两夜,这才醒过来小半天不到,站的久了都没力气,老夫人这个做人祖母的这几天可有关心过?倒是拼命叫人了人来问,巴望着大小姐早些醒了好想办法去求国公爷替展培疏通!
她这哪里是亲人,分明就是冤家!
墨雪气不过,刚想说什么却是被展欢颜一个眼神制止。
“已经没什么大的妨碍了,就是病了几日,身子还有些虚,让祖母担心了。”展欢颜道,引着老夫人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见她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心里就甚为疑惑,若在往常她可能也不好意思开口,但是现在展培入狱,整个侯府都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也就顾不得迂回,干脆就直言道:“刚才梁王殿下过来,说是特意来探你的病的,你可是见着人了?都说了些什么?”
“见到了!”展欢颜道,比她更直接,“我已经让他走了!”
老夫人被她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几次张嘴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迟迟不知道该是如何接茬。
展欢颜也没管她的情绪,只就神色清冷的继续续说道:“父亲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全都是梁王在暗中做的手脚,如今他便就是我展家的仇人,父亲如今尚且含冤被扣在大理寺,孙女自是分的清楚轻重,不会与他多做往来的!”
怪不得梁王会含怒而走,只瞧这丫头这般盛气凌人的架势就知道她是没给对方好脸。
在老夫人的眼里,展培都已经被关起来了生死未卜,展欢颜她平时就算是再傲气,这个时候也该是放低了身份,替他去筹谋着消灾的,现在倒好,这个丫头居然还将人给气走了。
“什么仇人?”老夫人怒道,涨的脸色通红,几乎是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你这个丫头,真是太不省事了。”
“我怎的就不省事了?”展欢颜反问,一脸茫然。
“你父亲还在狱中,吉凶未卜,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脾气,多顺着梁王殿下一点,也要替你父亲疏通求情。”老夫人道,直言不讳。
“父亲犯的是国法,颜儿不过一介深宅女子,祖母要我如何替他疏通求情?”展欢颜不以为然,面色平静的看着她,“祖母这样的事,莫说孙女不懂,我就算是通晓其中道理,也是万万不敢随便议论的。”
“你——”老夫人的话又再被她顶在胸口撒不出来,涨的满脸通红。
她到底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又自恃有辈分在那里放着,有些话虽然是觉得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也是羞于启齿的。
展欢颜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也只是佯装不懂罢了。
老夫人被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的不轻,想要开口说什么,终还是有所顾虑,先是一挥手示意素雨把一众下人先带出去,她身边只留了周妈妈一个心腹。
墨雪和蓝湄自然也在她清场的范围之内,可是两个丫头却是谁也不曾真的将她看在眼里,都是冷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没得展欢颜的吩咐就一动不动。
老夫人看着这主仆三人,越发是觉得心里这口气喘的不顺畅。
但是这个时候,整个侯府的存亡都拿捏在别人的手里,她也没有那个资本与展欢颜置气,转身往椅子上一取过茶盏灌了自己一口浓茶顺气,仍是满面怒容的看着展欢颜道,“我的意思你不是不明白,梁王殿下他一早就是对你有心,早前你不乐意,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你去了,可是现在却不是你端架子耍小姐脾气的时候。他今天肯于上门,这已经是给了咱们展家机会,你还不顺着他一点,替你父亲求求情么?只要梁王松口,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是你父亲的顶头上司,他能惦念旧情也是给你的体面,你怎么这样的不识抬举?”
自从展培入狱,老夫人就气病了,这几天有是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她一介妇道人家,也帮不上忙,眼凑着北宫驰上门,这样绝佳的机会自是求之不得。
北宫驰现在还肯上门,这就是一个态度的问题——
他看上了展欢颜,这就是展家现在唯一的门路。
展欢颜一向都是个最为明白轻重的,老夫人原以为在这样的紧俏关头她当是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的,不曾想最后不仅叫她大失所望,甚至是适得其反。
老夫人的心里懊恼不已,只就自顾着生气,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展欢颜的脸色早就冷了下来,半分表情也无。
她自己心里兀自谋算着,已经飞快的拍板拿了主意道:“回头我想个法子传信过去梁王府,你这里也准备准备,什么也比不得你父亲的性命和咱们侯府的百年基业打紧,再见着殿下的时候可要有点分寸,莫要再把事情办砸了。”
老夫人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儿可行,神色之间不觉就带了几分充满希翼的明亮。
旁边周妈妈看着展欢颜的脸色心急如焚,已经暗暗拽了她几次的袖子,奈何她此时一门心思的想法子要给展培脱罪,完全没心思注意别的。
“祖母你的意思是——”展欢颜垂眸轻轻吹着杯盏当中漂浮在上的一片茶叶,问的十分缓慢,“你要我自荐枕席,委身于人,去换得父亲脱罪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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