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正是大月国皇长子、震王慕容洌与靖阳王之女,郡主苏落雪大婚的好日子。
京城十里长街,红毯延伸向远处,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子民早早挤在街两旁,伸长脖子往花轿来时的方向看,争相看热闹。
皇宫玉宸宫门前,震王慕容洌身着大红吉服,负手而立,满脸喜色。
他十三岁就得以封王,十二年来经历大小阵仗无数,替大月国立下过赫赫战功,虽还未被封储君,但最得人心,入主东宫是早晚的事。
身为皇长子,他身上自然少不了皇室威严,浓眉黑目,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靖阳王府的花轿顺着长街而来,鼓乐手吹吹打打,随行媒婆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别得多得意了。
玉宸宫前早已集聚了数百人,当今武昭帝龙颜大悦,不停地捋须呵呵而笑,自是很满意这桩亲事。
菱华皇后云鬓高挽,一双丹凤眼斜挑而上,即使心中高兴,也只是微挑了嘴角,沉静而从容,风仪无双。
少顷,花轿在门前落下,媒婆喜滋滋地高喊,“新人下轿了!”
轿帘掀开,蒙了红盖头的新娘羞羞答答下轿来,由媒婆背到门口,慕容洌大步上前,拉住新娘的手,“落雪。”
“王爷……”苏落雪低低回应,嗓音婉转清脆,带了些羞涩,听来很是舒服。
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尤其五皇子慕容澈,更是欣喜得直拍手掌,不停跳起大叫,“揭盖头!揭盖头!”
旁边的贴身侍卫一头黑线,赶紧悄悄提醒,“五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慕容澈也不以为意,仍旧喊得欢。
礼官见时候差不多,站过一旁,朗声道,“吉时到!新人拜天地了——”
谁知道就在这人群瞬间寂静的刹那,一道哀怨中透着恨意的声音响起:“新人拜天地,那旧人又当如何?”
众人一愣,顿时鸦雀无声,纷纷回过头去看,并自动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红地毯的尽处,台阶上,站了一名面带黑纱的女子,身后跟了名面色冷峻的婢女,两人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得毫无征兆。
慕容洌眼神一寒,看将过去,心里却莫名一紧: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是谁?
苏落雪自是没料到,自己成亲的好事会被人搅和,又是气,又是委屈,不高兴地叫,“王爷……”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擅闯皇宫?”
京城禁军副统领司明远大喝一声,飞身上前阻拦。
“大胆!”蒙面女子冷喝一声,“本宫面前,岂容你放肆!”
本宫?
众人闻言更是大吃一惊,这女子什么身份,居然敢自称“本宫”,不怕王法之威吗?
武昭帝眼神一怒,直指过去,“大胆女子,竟敢扰乱洌儿喜堂,该当何罪?”
蒙面女子却是不惊不惧,缓缓摘下面纱,抬头看过去,“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北堂紫凝有礼。”
面纱一除,便露出她天人一般的容颜来:肌肤如雪般白皙,却又如玉般通透,吹弹得破;眉如远山长,眼眸漆黑如墨,仿佛深潭,一眼望不见底,尖尖的鼻子下是轻挑的薄辱,雪白的贝齿若隐若现,风仪无双。
“什么?她是北堂紫凝,丞相府的嫡女?”
“那她不就是震王妃?”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北堂紫凝,丞相府嫡出之女,是震王名正言顺的王妃,谁知道两年前大婚当日,花轿莫名其妙消失于官道,音信全无,谁料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今日震王与苏落雪大婚之日现身,看来是不甘心落于人后啊。
众人一时像炸了锅,议论纷纷,而苏落雪更是大吃一惊,顾不上其他,一把揪下红盖头,失声道,“北堂紫凝?”
世人传言,北堂紫凝的花轿是给九连山的劫匪给劫走,她不但遭了匪贼污辱,而且还尸骨无存了吗,怎么会突然在今日出现?
今日可是她苏落雪的好日子,能够嫁得震王为妃,她此生再无所求,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心境难平。
此时她一身火红嫁衣,上绣花开富贵图,凤冠珠翠,光彩夺目,一张本来就美貌过人的脸在胭脂水粉衬托下,越加娇艳动人,一点朱唇红如火,风情无限。
紫凝勾唇一笑,魅惑天下,眸子里却带着森然的冷意,“苏落雪,‘北堂紫凝’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
苏落雪惊魂未定,哪里说的出话来。
慕容澈更是瞪大了眼睛,围着紫凝转了一圈,根本就不能相信,“北堂小姐,真的是你吗?”
紫凝淡然一笑,微一颔首,“是。”
“你、你胡说!”苏落雪急得涨红了脸,预感到今日喜事只怕要变悲事,“你根本就不是北堂紫凝,她早死了,早死了!”
慕容洌死死盯着紫凝的脸,眼神冰冷。这张脸的确是北堂紫凝无疑,可这份宁静内敛和灵动,却绝对不是那个疯女人会有的。
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北堂紫凝数年年突然痴傻,疯癫无状,更无法修习上乘心法武功,这在以武力定乾坤的大月国,无疑是奇耻大辱。
尽管是嫡出,她却瞬间沦为相府地位最低下的人,连个丫环都可以随意欺负。所以,当初她莫名失踪,生死不知,又有谁会在乎!
紫凝眼神一变,无限哀怨,“我若死了,才如了你的意,是不是?”
“我——”
“可是上天有眼,我没有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紫凝回眸,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所震慑,谁还敢出半声。
武昭帝毕竟是一国之君,震惊过后,最先回过神来,皱眉道,“北堂紫凝,你既未死,为何两年来音信全无,到底发生了何事?”
紫凝缓步入内,膝盖一屈,跪了下去,好不委屈,“皇上明鉴,臣女当日出嫁,却不料被贼人所掳,摔下断崖,虽身受重伤,所幸天可怜鉴,逃得一命,只因伤势过重,一度失去记忆,近日才记起所有事,便急急返回京城,却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