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彦从人群中挤过来,他面如皎月,鬓若刀裁,一双眼睛如两泓清澈的甘泉,身材中等,人很文雅俊秀,让人一见之下就会生出好感,要非要挑他一点毛病的话,就是有些瘦弱。
众人不知来人是谁,纷纷猜测。
林孝瑜听见声音诧异的回头看,见自己的丈夫虽还是那般谦谦君子的模样,但眼里明显带着说不出的怒意。
她支支吾吾竟不知说什么好。
再回头看林孝珏对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猛然间知道自己上了当。
她愤愤然欲站起。
林孝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对她挑挑眉,这才放手让她站起来。
林孝瑜一站起便骂林孝珏:“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还说与我陈郎毫无瓜葛。”她自知陈博彦在,不好暴漏本性,所以说话的声音很低,真有林孝珏这样离得近的能听见。
林孝珏这时哪会理她,肃然朝陈博彦躬身行礼:“陈公子,既然您来了,陈少夫人就交给您了。”
周围人爆发出我就说是他的感慨:“真的是陈公子,陈公子果真一表人才啊。”
“是陈公子就更有好戏看了。”
这姐妹二人一直相争的男主来了,又会有怎样的变故呢?众人议论着同时心里还有一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小期待。
陈博彦习惯的目光是被人崇拜,被人礼让,被人尊敬,这样审视猜测的万众瞩目他很不喜欢,但又躲不过。
他赤目红脸走到林孝珏面前,很是深施了一礼:“我来迟了,又让周小姐受到打扰,很抱歉。”
周围人一听,这两人果真早就相识,而且他们的对话很有意思,说疏远吧,感觉很熟悉,说熟悉吧,又都彬彬有礼的,你说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他们就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反正林孝瑜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这两个人是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可也不敢斥责陈博彦什么,好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去拉陈博彦的袖口:“博彦哥,我只是来给姐姐道喜的,她今日医馆开业。”
陈博彦侧头怒视着他,心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无情的推开她的手臂,对她身后的下人道:“送少夫人回府。”
虽有一腔怒火,但他是首辅公子,也不能当着街面教训女人。
林孝瑜从未见他这般无情过,本来这人都想休妻了,今日她这么回去,他还会再要她吗?
林孝瑜想到害怕之处,颤抖着身子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大哥……”
“回去。”陈博彦眉心成川,低吼一声。
他是翩翩君子啊,可能从小打到都没说过这样重的话,所以这第一次说来,比那些经常发脾气的人骂人还要可怕。
春景双腿一软,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林孝瑜和嬷嬷见她如此,则更为紧张了。
林孝瑜自是想要解释又不敢,泣不成声。
好在嬷嬷还能撑起来,她强拉起春景,然后扶着林孝瑜,又叫上其他下人,大气都不敢喘的向来路走去。
围观路人也好似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谁都不敢出声,悄悄给陈府的少夫人让出一条路。
陵南看着这些人鸟悄的脚步,才明白方才她们家小姐为何要劝那个林孝瑜,原来是看见陈博彦来了,小姐这坏心眼多的,也是无人能及了。
陵南偷偷一笑。
再说林孝珏,见林孝瑜远去,对陈博彦道:“让公子为难了。”
陈博彦不擅长发怒,自然骇人的表情去的也快,忙行礼道歉:“是我连累的小姐。”在旁听了一会,他也大概知道两人争执是因为什么。
他是男子,那些流言蜚语伤不到他,但对于女子来说,私相授受可就要了命了。
于是他跟林孝珏道了歉,又忙对看热闹的众人连连作揖:“各位听我一言,我与周小姐只是好友,小姐饱读诗书,冰清玉洁,我也是读书之人,怎会做那些污浊之事,请大家不要误会,更不要以讹传讹,污蔑小姐的名声。”
众人交头接耳说话,也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凭栏处的娇娇对秦嬷嬷道:“这陈公子枉费了一张好皮囊,他当大家傻吗?他说没什么就没什么?既然没什么,又为何要处处维护那个周小姐呢?”
秦嬷嬷道:“这男人一偏心,你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难怪陈少夫人要找上门,你看他对陈少夫人横眉冷斥的,再看跟这周小姐,要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二人那样子,哪里像是没有什么?分明是奸夫****嘛。”
娇娇和其他姐妹连连点头。
林孝珏见陈博彦还替她说上话了,心中一笑,陈博彦虽读书多,但还是实践少,难道他不懂得越描越黑的道理吗?
她忙拦住陈博彦向众人的解释,道:“陈公子,您也别解释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是你说没有,别人就信了。”
陈博彦看向众人:“你们真的不信我?”
众人还是小声嘀咕,人多嘴杂,根本听不清什么,陈博彦看的有些无助。
林孝珏叫住他:“陈公子,事已至此,陈少夫人都误会了,我们多言也是没有益处,反正我二人相交只是因为病情,也没什么别的感情,世人都在诋毁,那这样吧,今后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往来了。”
怎么会没有别的感情?
有的啊,陈博彦有话难言。
众人一听,这小姐的话是要绝交啊,她倒是干脆。
可这么干脆,还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说,是不是掩人耳目啊。
娇娇笑着撇嘴:“私下里来往,谁能知道呢?都是些假话。不然非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真不来往,也就不来往了,不必跟别人解释,我就说是假话。”
她这么一说,翠红楼的人也觉得如此。
林孝珏对陈博彦说完,听着他人细碎的耳语,心中一嗤,微笑着对众人道:“我知道怎么说大家该信的还是要信,不该信的,就不会信,以后我在这街上开医馆,咱们来日方长,我是什么人,大家自然会慢慢了解。”
“这小姐旁的不知,听他说话倒是爽快。”
林孝珏听着众人对她的评语依然只是笑笑,继续道:“跟大家说这些,也不为别的,让大家给我做个见证,我与陈公子,乃至陈府,自此不在往来,我想如此,谣言也就止了。”
众人包括陈博彦都惊的不行。
如果只跟陈博彦断绝来往,那他们还有可能暗度陈仓,可她说出跟陈府都不再往来,那就有些结仇的意思了。
你不跟陈府往来,陈府自然也不会跟你往来,如果他真跟陈博彦有瓜葛,陈府的大人和夫人听了她这句话,当然不会让她进门了。
有人道:“我看小姐这样,跟陈公子是真的清白的。”
如果不清白,还放出这种狂言,那简直是自毁长城。
一个女人跟男人好,不就是指望能嫁给那个男人嘛?
都放出跟人家整个府都不来往这句话,定然是无法再嫁了。
街上百姓心中稍稍对这小姐有些正面感观了。
秦嬷嬷都娇娇对视一眼:“难道咱们瞧错了她。”
陈博彦也问林孝珏:“你是不是说错了?”
林孝珏摇头:“陈公子,到此为止吧,我们,你与我周府,我与你们陈府,咱们就如此衣。”说着摘下头上发簪,在裙角布料上咬牙一划,那红纱就跟裙子裂开了两段。
林孝珏将碎片仍在地上,拱手又向陈博彦一礼:“陈公子,不送了。”
陈博彦在刚开始听她说要不再与他来往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做的万不得已的决定,她是违心的。
但现在连他陈家都要断绝来往,再看她决然无情的小脸,就知道她是怒极了才会这样做。
因为怒极,所以无情。
陈博彦双手攥着拳头,他知道这罪魁祸首就是林孝瑜,她得逞了,她这么一闹,林孝珏当然无法再跟他往来,连朋友都做不成。
陈博彦强忍着眼泪对林孝珏躬身行礼:“对不起。”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请求她不要生气,不要与他割袍绝义,但不行,因为那样他们又说不清了。
看,林孝瑜真的得逞了,他脸挽回的话都不能够说。
陈博彦眉心一狠,再次行礼,然后提着袖子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不说点别的?”众人看着那消瘦的背影心中十分失望。
林孝珏心中微微有些酸楚,他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林孝瑜走了,陈博彦来了也走了,但看热闹的人在回味余温,或者在期待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会发生,所以没有散,他们还围在林孝珏的医馆门口。
林孝珏道:“今日我周氏一馆开馆日,我还是那句话,义诊施药,分文不取。”
她就这么轻松揭过去了,众人又开始议论医馆的事。
林孝珏见还是没人来,甚至方才她点过名的那个妇人都没有上前,她笑道:“其实无论我与陈公子、陈府如何,我是大夫,大家有病的可以找我看病,就像大家饿了要吃米饭,要吃馒头,要喝粥,难道还要去想种出粮食的人是个什么人吗?”
陵南蹙蹙眉,回头看看王再生,她怎么感觉小姐说的对,但还有些怪异之处呢?
王再生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蹙眉沉思,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