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身子一闪,闪回瑶夫人的院子,耶律祁和那个丫鬟在那等她,一见她,耶律祁就抛过来一个木牌,“轩辕青铜护卫队甲七,接好!”
景横波接了,耶律祁将另一个甲八的牌子栓在腰上,道:“他们人员已经齐备,就在今夜出发,趁着年节之夜,所有人无暇他顾,悄悄潜入天灰谷。”
又道:“我刚才出去,联系上了家姐,她躲得很妥当。”
景横波点点头,她就知道耶律询如一定能很好地安排自己。
看耶律祁还想说话,她竖起手指,笑吟吟嘘了一声,“别劝我不去天灰谷,我有我的想法,可不是为你去的。当然,我也不劝你不去。既然走在这一路,就相互扶持走下去吧。”
耶律祁微微一笑,本来还有一分劝说她不要蹈身险地的想法,此刻也打消了。
当初被她吸引,不就是因为她这一身的放纵潇洒,自在无畏无拘束?现在看到皇城雪夜之后她不曾沉沦,昔日风骨仍在,应该欢喜才对。
“那好。”他忽然道,“横波,你的能力,本该不止于此。你有没有想过,在非平地瞬移?”
景横波怔了怔,如被一语惊醒梦中。
高手的点拨,果然不同凡响,一句话就触及一番新天地。如果她不再局限于平地瞬移,如果她能实现任何姿态的瞬移,她的瞬移能力将会发挥多大作用?这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她会获得更多生机和便利。
耶律祁看她眼神亮亮,一笑伸手入怀,扔给她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刚才我想到这事,便将我所知道的,适合你学的几种身法录了下来,这些身法本来都需要自小打基本功,配合内功心法修炼,但你既然拥有瞬移之能,倒省了运气流转这一层麻烦。你如果能摸准你瞬移的法门,只需要练习身法,大成之后,说你轻功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景横波顿觉高大上,毫不客气收了,看他脸色颇憔悴,想着他重伤之下依旧殚精竭虑,有些过意不去,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又觉得太轻描淡写。
耶律祁这个人,令她心绪复杂。有时甚至不知该如何相处。他害她是真,助她同样是真。她恨他他笑笑,她谢他他也不过笑笑,似乎这些爱憎是非,于他不过是他自己的事,他在自己的天地内寒冷或温暖,把她看成路途最后的小蓬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于这样的人,似乎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果然他根本没等她谢,转身干净利落拍倒了丫鬟。携了她离开。至于瑶夫人那边怎么周全她自己,这两人才不管——专擅内媚的宠姬,如果连一个精虫上脑的老头子都搞不定,那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约定的地点,就在这宅院的后门,后门对着一个没有人烟的巷子,景横波和耶律祁赶到时,巷子里黑压压全是人。一个棚子挂着青铜标记,轩辕家青铜护卫队的护卫们一个个进去领衣裳和装备,就地准备。
这样的棚子还有好几个,各自泾渭分明,一个黑色棚子大概是耶律家的,现在空着,今夜耶律家的队伍,在她和耶律祁手上几乎全军覆没。绯罗也不在,她伤成那样,还能参加才是怪事。
除此之外,应该就是亢龙的人了,奇怪的是,明明出自一军,但居然也分两个棚子,一个棚子人群拥挤,进进出出,人人神采昂然,一个棚子聚着二十几个人,看衣甲制式打扮,应该是军中中层将领,但一个个脸色阴霾,都站在棚子前,冷眼抱胸看着众人忙碌。
景横波一眼扫过,心想这大概就是封号校尉了。她对亢龙军不太熟悉,这支军队向来特殊,不同于玉照龙骑,龙骑由宫胤一手组建,对他忠心耿耿,亢龙却算是半路出家的嫡系,所以在她介入之后,成为宫胤和成孤漠的角力场,听说现在内部派系林立,暗流汹涌,这种情形对一支军队来说非常危险,需要换血和清洗,不过这事儿可用不着她操心。
景横波在自己棚子里领了东西,衣裳是一身灰衣,质地特别滑溜,灰色是因为天灰谷中常年笼罩灰雾,穿灰色可以隐匿身形。质地滑溜是为了在无处不在的淤泥沼泽上便于自救滑行。每套衣服腰间很硬,有个暗扣,必要的时候一按暗扣,就会有细链飞出,链尖带着爪子,可以勾住物体,将自己拽出。另外还发了靴子,靴子也是特制,靴底可以伸出横板,相当于现代的滑雪板,这样在沼泽行走时,可以增大接触面积,避免陷入。
每个人还有一个面罩,面罩上织了金丝网,可以初步滤去一部分的毒烟杂质,也可以避免一些毒虫对面门的骚扰,但景横波觉得效果肯定一般,这毕竟不是现代的防毒面具。
另外还有挂在腿上的武器囊,大多是轻巧武器,各式飞刀从小到大,还有便于山石上攀行的勾爪等物,都十分精良,看得出来,轩辕家族为了这次行动,狠花了一笔。
衣裳都是灰色,为了便于辨认,每个人手臂上都绑了青铜色布条,算是轩辕家族的标志。
“甲七甲八!”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招呼他们过去领靴子。
“咱们每个小组不是只有六个人么,哪来的甲七甲八?”有人疑问。
“二少爷临时塞进来的,黄金族长的私人。算是自家兄弟,让咱们带着进去,分点好处就行了。”那队长似乎事先得了轩辕玘关照,满不在乎一挥手,“大家照顾些。”
众人呵呵一声,撇撇嘴散开。对这种临时混进来,出不了力气还想分一杯羹的蛀虫没什么好感,有人咕哝一声,“进天灰谷分一杯羹?小心有命进没命分!”
另一边一群人走过,神色阴冷,肩膀一路碰碰撞撞地过了,这边这群人咕哝着,立即退后一步。
景横波一边领靴子,一边低声问那小队长,“那边也是你们轩辕家族的人?怎么瞧着不怎么友好……哎,给我一双小的,我脚小。”
她前头一个问题不过是分散那队长注意力,以免他对于自己脚过小产生疑问,果然那队长随手挑一双最小的靴子扔给她,专心只回答她的问题,“咱们是二少的人,他们是大少的人,就这么简单。”
景横波哦一声,心想轩辕家族子弟竞争可真激烈,彼此之间也是水火不容的味道。轩辕镜那老家伙,对权欲这么上心,是不是也因为僧多粥少,为了让儿子们都得到好处,就必须捞更多的好处?
这些人先前就在这里准备了,看来轩辕大少的死讯还没传来。
“你这脚可真小!”那队长终于还是注意到她的靴子,哈哈笑着对她胸口一拍,“跟娘们似的!”
景横波身边一边换靴子一边注意这边动静的耶律祁,霍然抬头。
景横波脸色不变。
“脚小又怎样?”她哈哈笑着,立即一巴掌拍回在那家伙屁股上,“没见过脚小的男人啊?啊哈,你屁股好翘,跟娘们似的!”
“你这混账,老虎屁股你也摸!”那小队长不防她竟然一巴掌拍回屁股,笑骂着打开她的手,向后一退,有点警惕地看她一眼。
看那神情,似乎生怕她是断袖。
景横波暗笑,这么一来,别说怀疑刚才的手感,只怕连靠近都不会了吧?
耶律祁低下头,拼命忍住笑意。
这种危机化解方式,也只有咱们风流纵性的景女王,才能做到吧?
有了这么一出,果然之后其余人都有意无意避着景横波,生怕这个身材单薄的小兔子,会偷袭他们的菊花。
众人都准备完毕,也注意到耶律家族的棚子一直空着,还有轩辕大少爷迟迟不到,不禁有些不安和焦躁。
忽然有人道:“来了!”
景横波抬起头,就看见前方风雪中,来了几个人。当先的是黄金族长,身边是轩辕镜和一个俊秀青年。
三个人神色各自不同。黄金族长神情不自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场惊艳刺杀中,轩辕镜整个人似忽然老了十岁,脸上气色枯槁,连腰背都弯了三分。三人中只有那青年,虽然勉强做一脸悲伤之色,但目光熠熠,掩不住的神采飞扬。
景横波用手指猜也能猜到那是轩辕玘。老大死了,老二一般都会很高兴的。
没事,不会高兴太久的。
出发前夕,主事人来就是为了打气,黄金族长此刻也没什么好心情,勉强说了几句话,又说耶律家族因为有事临时退出,轩辕家族大少因为有事暂时不来,原先负责驭兽的驭兽师有事先赶去天灰谷等候大部队。现在从北辛城护军中抽调一百精英,补充入队伍云云。
黄金族长没说绯罗也不能来了,是为了避免军心浮动,但耶律家族和轩辕大少的失约,已经让众人露出不安之色,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黄金族长抬头看看黝黯天色,想着耶律家族莫名其妙的全军覆没,和轩辕大少离奇的死,心中掠过一丝模糊的不祥预感——出师不利,其后诸事能求安妥否?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轻轻叹了口气,想着如果不是族内形势紧迫,外又有宫胤强硬压制,自己何至于要左冲右突,试图在天灰谷中寻求奇宝以致胜?
他身侧,轩辕镜正在拉住轩辕玘絮絮交代——他要留下操持长子丧事,还要应付马上要赶来黄金部的家族长老的质问,天灰谷之行,只能交给这个不靠谱的二儿子,这让他如何能放心。只得将注意事项关照了再关照,甚至连“安全为上,一旦事有不成,宁可一无所获,也要全身而退”的话都说出来。
“爹爹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行儿子定为咱们轩辕家族满载而归!”轩辕玘不以为然,大包大揽,猛拍胸脯。
轩辕镜看着儿子不知轻重,志得意满得似要飞起的姿态,只觉得口中滋味苦涩,似要渗入心里去。
辛苦培养的长子一朝身死,二子志大才疏,眼看诸子便要开始争夺家产,一旦驾驭不住轩辕家这驾马车,那些虎视眈眈的族人分支一定会群起抢食,到时候这驾马车失却控制,又会冲撞向何处?迎接怎样的结局?
眼前忽然掠过那日皇城广场,桑侗的火马车,在玉照宫城墙前四分五裂的那一幕。
他激灵灵打个寒战。
“你得好好查探身边人员,务必不能让外来人混入,我给你挑选的家族护卫,都是绝对忠心的老人,除此之外,其余盟友,一概不能信任。”他再次关照轩辕玘。
景横波消失前所说的最后三个字,让他至今想起心中就发寒,生怕一眨眼,二儿子也着道了。
景女王的神鬼之能,和她行事的放纵大胆,一直让他深深忌惮。
这世上有种人,哪怕她手无缚鸡之力,但她存在,微笑,一抬手便令人心知,未来的风云,必将在她手中发端。
他不敢再拿儿子性命来试,真的不敢。
“哪里会有外人!”轩辕玘眼珠转了转,推着他老爹转身,“儿子发誓,只信您挑选的人!您早些回去,大哥的后事,还等着您操持呢……”说着抽噎两声,偏偏没有泪。
轩辕镜实在看不得他这样,只得退后,眼看队伍慢慢开拔,在风雪中无声往城外而去。
他和黄金族长立在雪中,看人群背影被风雪湮没模糊,只觉得心上似也抹上一层暗昧不清的雪泥,一寸寸凉去,再揣摩不得这人间七窍玲珑。
……
天灰谷在北辛城外三十里一座山中,一路上少有人烟。城主卫队的人带着大量的寻金兽。等下要作为开路之用。
景横波在一路行走时,留下记号给七杀等人,她毕竟没有武功,耶律祁又重伤,进天灰谷是冒险,耶律祁在沼泽中的毒伤只有三天缓解期,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必须要亲自赶往天灰谷找药。她不能发射信号召唤七杀,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想到到这北辛城来寻找。
景横波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七个逗比不惹祸就是幸事了。
风雪之夜行动虽然能遮掩身形,但这样的天气,也便于浑水摸鱼。人多,雪大,视线模糊,难以辨认,这样的环境,她有信心,只要她愿意,都可以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耶律祁在和那小队长谈笑,这才没多久时间,他似乎已经获得了对方的信任。风雪他衣袖飘举,哪怕是穿着和大家一样很普通的衣服,但风姿天生不可抹杀,景横波看见那轩辕二少眼神颇有些古怪,大概又把耶律祁当成瑶夫人的某个入幕之宾了。
景横波觉得耶律祁不像大家族的养子,他的气度,远胜她所见过的豪门子弟,耶律祁说他被养父母收养时三岁,已经隐约记事,只记得原先家族也是高楼牌坊,屋舍连绵,想必也是高门子弟,但怎么会沦落到被人收养,之前的事为什么又模糊不清,他自己寻找真相多年,依旧没有答案。大荒格局复杂,势力林立,显世和隐形的豪门家族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再被有些人斩断线索,确实很难触及真相。
耶律祁回来时,和她说这次队伍主要是想找到深藏在天灰谷中的秘金矿。黄金部因为过度开采,金矿已经近乎衰竭,只有传说中拥有丰富矿产的天灰谷,还是一处无人开发的处女地。另外,谷中可能还拥有传说的柔铁、乌木、乌铁、黑钢等名贵蕴藏,这些都是制造精密性杀伤性武器的重要原料。柔铁是制造贴身软剑和薄软甲的重要材料,是刺客和大型军队中高级斥候,以及各种隐秘部门成员的重要配置。柔铁乌木的搭配,是当前战争中最重要的“七珠弩”的经典搭配。谁都知道,战争中,如果有一支精锐暗杀小队和高级斥候队,几乎占一半先机。原属于亢龙军,实则上完全独立,掌握在国师宫胤手中的“蛛网”“蜂刺”据说使用的就是这样的配置。以宫胤倾国之权,也因为材料限制,无法进一步扩充“蛛网”“蜂刺”人员,可见这些东西的珍贵。
乌铁黑钢等物,则是制造重型武器的珍贵材料。大型床弩的箭头,攻城槌的槌尖,乃至军中大力士万人敌、重装骑兵的最爱。用黑钢制造的攻城槌,撞裂三尺厚门如破纸。
更不要说谷中大量奇花异草,可施毒可制药可救人可搞成生化危机。一般这种封闭的山谷,都会形成独立的小型生态系统,会生出世人难见的奇异植物,其间效用之大和珍贵之处,难以估量。
景横波听完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打仗了么?
天生反骨的黄金部,一直是帝歌最为警惕的一部,帝歌以玉照龙骑巡边,经常深入到黄金部边境,并且按照上次黄金部反叛失败达成的协议,直接有一支玉照龙骑,驻扎在黄金部关隘要害雁渚关。多年来黄金部被压得不敢喘气,这是终于想要龙抬头了么?
哎呀,那东西还要不要抢呢?
抢了,也许就打不起来了。好失望。
不抢,这么多好东西,好不甘心。
耶律祁看她眼神骨碌碌转,顿时猜着她小九九,低声笑道:“心别太贪,这队伍里高手相当多,尤其亢龙军中那一批,相当了得,你还是小心些。”
景横波向那边瞟了一眼,心想成孤漠把这批军中精英送来送死?脑子进水了?
夜半的时候,风雪渐渐小了,景横波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忽然转头对耶律祁一笑,道:“新年快乐,祝你我又老一岁。”
子时已过,又是新一年,这一年的大年夜,在风雪中跋涉度过。
耶律祁微微一笑,“祝你我又顺利活过一年,懂更多人间事,知更多天下情。前路未已,来日方长。”
……
风雪帝歌,雪沙沙覆盖沉静的静庭。连绵的雪片,将红轩窗内独立的修长人影遮得模糊。
桌上沙漏簌簌尽,又是一年。
有人将门环轻轻扣响,他眉宇沉静,没有回头。
“进来。”
蒙虎脚步轻轻,走进没有丝毫热气的室内。
雪衣薄衫的人,端着酒杯,却没有喝的意思。目光远远地抛出去,不知道是看那冰封河面上九孔长桥,还是更远的地方。
人在天涯,天涯便成了目光的终点。
良久他才开口。
“事情怎样了?”
“在等消息,应该一切顺利。”
“那个女子,妥善处理。”
“属下会令她隐藏身份远遁至琉璃部。”
宫胤点点头,不知道真正内幕的人,倒也不必杀。
不过是个媒介而已。
“遵照您的吩咐,咱们把换出来的契约,透漏了一份给成都督。”蒙虎眼底微微笑意。
宫胤点点头,眼底有疲倦之色。
风声隆隆,似战争之兽渐渐踏近的沉雄脚步。
“天灰谷内,难以安排。”蒙虎又道,“黄金部消息封锁得紧,我们又要先安排契约的事,等蜂刺抽身出来,天灰谷已经被黄金部军队遥遥封锁。闯入有打草惊蛇之虞,所以……”
“无妨。”宫胤轻轻道,“走惯坦途,更易摔跤。这世间风雪,总要自己迎一迎。”
蒙虎轻轻地退了出去。
他立在窗前,对着漫天飞雪,某个方向,静静举起手中酒杯。
“新的一年,你要平安。前路未已,来日正将开端。”
……
天快亮的时候,天灰谷到了。在那里,竟然真有一位驭兽师等着,当然不是绯罗,估计是黄金族长紧急重金寻来的,这人架子很大,独自牵着一头寻金兽站在一旁,不屑理会任何人。景横波注意到他那头寻金兽极其巨大,超出普通寻金兽十倍,而且爪子指甲极其细长,越长越细,到最后便如黑线一团,盘在爪心,此时她才明白,绯罗一开始驾驭的那兽,便是一头像这样的巨型寻金兽,是寻金兽之王,那有毒的黑线,就是这种兽的爪子指甲。
稍事休整,主事的北辛城的一位城守,和轩辕玘,便开始安排任务。
亢龙军的那批封号校尉,果然被派了首先进谷,他们将和那驭兽师,带着寻金兽,在搜寻到金矿或者其余重要矿藏后,发出信号,其余人再分批进入接应。
亢龙军的那批封号校尉,很兴奋地接了任务,进谷的人,每人吃了一粒事先准备好的解毒丹,轩辕玘说这解毒丹可以对付谷中毒雾。不过耶律祁悄悄告诉景横波,这丹药,能管一个时辰就不错了。
景横波托着下巴瞧着,摸摸自己怀中几张纸,冷笑一声。
“我去也。”她对耶律祁道,“等我的好消息。”
所有人中,只有她有瞬移异能,能够在发现不对时及时闪出,所以也只能她能自由出入天灰谷。
耶律祁倒也没逞强说要陪她,只悠悠道:“去吧。等你回来,这里就干净了。”
景横波想他不会是说他会在这里把剩下的人宰光了吧?可能吗?
吹牛皮。
她哈哈低笑一声,身形一闪。
“甲八!”轩辕玘发布完一通命令之后,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扔过来一壶酒,道,“陪公子爷喝几杯!天冷!咦,那个甲七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闹肚子,一边解手去了。”耶律祁笑着接过酒壶,殷勤地给轩辕玘铺上坐垫,笑吟吟地陪他喝酒,他博闻广记,见识渊博,说话又善解人意,总能搔着人痒处,没多久,轩辕玘对这个“情敌”的淡淡敌意便已经消散,架子也放了下来,拍着肩膀和他称兄道弟了。
耶律祁端着酒壶,微微运功,酒香味弥散开,四面等候的人望过来,脸上都有些羡慕之色,只有亢龙军那些留守的七色营将士,脸色不大好看。
耶律祁瞟他们一眼,一边和轩辕玘碰了碰酒壶,一边低声笑道,“二少,咱们喝酒,酒气可莫熏着亢龙军的那些军爷。据说他们出任务,最讨厌酒味。”
“嘿,理他们做什么?”轩辕玘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满不在乎一挥手,“亢龙军嘛!都是快死的人了!”
他这句话声音高了些,一旁,有军士忽然走过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
天灰谷的天,果然是灰色的。
更奇异的是,这谷中没有一点积雪,从天到地,都是一片混沌的灰色雾气,景横波抬起头,看见天际的雪绵绵飘下,但是接触到谷顶的雾气,忽然就消失不见。
头顶似扣着灰色的锅盖,地面山石都是灰色的,一眼看去似乎没有任何生机,景横波觉得这里就算没有毒雾,呆久了也足以让人压抑发疯。
那驭兽师一进谷,就驱使着他的巨型寻金兽直奔谷内去了,据说巨型寻金兽喷出的呼吸可以不畏天灰谷的毒雾,但这呼吸顶多只能供他一人沾光,他当然不愿意和别人在一起,妨碍他抢头功。
景横波乐得他不在,她发现半山高处毒雾较为稀薄,身形一闪到了半山。
她现在不急着行动,天灰谷的好东西,都在毒雾最浓厚的地方,亢龙军这些精英们现在没事,只有等下到了山谷深处,才能体会到他人的险恶用心。
山缝里生着许多植物,她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取过身后布袋里的铲子便开始挖。但挖了好些,也没找到绯罗说的可以解耶律祁毒的那些草药,她有些焦躁,便往更高处爬去,无意中一回头,看见一边山壁上,生一朵叶片肥厚的墨绿色小花,心中一喜。
找到了!
这种墨绿色花只生在天青月石之上,其下一团天青色的泥土,就是可以给耶律祁解毒的药。
山壁很陡峭,几乎直上直下,她却不必冒险去摘,手一挥,匕首飞起,切割那花下一团硬土。
自从吃了那乱七八糟的丹药之后,她发觉自己气息很是绵长,有时候精疲力尽了,休息一阵子就能恢复过来,毒虽然还隐约盘踞在体内深处,但已经不再因为心气浮躁或者体力丧失而随意发作。
匕首轻轻巧巧挖下那花下土,却同时挖动了山壁,咔嚓一声,一块碎石掉落!
底下就是正在搜索的亢龙军封号校尉们!
景横波急忙挥手,试图阻止山石掉落在底下人的头上,但她的手忽然一顿,眼睛慢慢睁大。
山壁上,就在她身下三尺之地,忽然伸出一条灰色的手臂,一抄,就抄住了那石头!
这东西哪里冒出来的?
是人?是兽?是鬼?
手臂出来得太快,以至于无法分清,更要命的是,山壁上她刚才一路爬过来,没发现任何洞穴,这玩意从哪冒出来的?如果刚才这手臂把她一把扯进去或者扯下来……
景横波汗毛一竖,顿时觉得这谷里诡异非常。
那手臂抄住石子,并没有立即收回,忽然对着山下,极其有力地一挥!
景横波心中一跳,立即探头下望,果然看见底下灰雾中,灰色影子如鬼魅般连闪,直向那群亢龙军封号校尉扑去!
从她这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看出这些影子行动极其快速诡秘,当真如一抹抹灰色毒雾,游动迷离,倏忽来去,景横波看见他们的时候还在离亢龙军十丈之外,眨眼就到了他们身后,有人甚至游鱼般滑到了封号校尉身后,而那些军中精英,竟然一个都没察觉!
景横波立即决定下山!
这些封号校尉她还有打算,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无声无息死在谷里!
她刚刚站直,忽然听见头顶风声,一股大力袭来,她身子一倾,翻落!
翻落的瞬间,脑海里电光石火,忽然掠过先前看过的一式身法。
是耶律祁给她的小册子上的第一式,一个翻转中维持身形的轻功法门,需要练气辅助,她看了半天还没得要领,本打算事情办完好好琢磨,只是这一瞬间,脑海中那法门一过,忽然体内气息一动,她能感觉到一股气流快速地过了一周天,身子轻轻巧巧一翻,已经翻了过来。
“唰。”她手中链爪立即射出,爪尖一勾,勾住山石。
此时身体特别轻盈,她羽毛般落在山石上,还没站定,伸手狠狠一扯,呼啦一声,一条灰色人影,给她扯落!
那片灰色影子如薄片一般从她头顶翻过,她听见轻轻的“咦”一声,那人抬手一拨,下一瞬她手中借力的钩子忽然一颤滑落,她再次翻落!
她就等着这一刻!
翻落瞬间,气流涌动,熟悉的感觉流转全身,她又一个翻身,这回速度比刚才更快,脚尖一点,已经点在突出的山石上,还没站稳想也不想,手臂又是一扯,呼一声,灰色人影又被她扯下,从她头顶翻落。
扯落一瞬间惊鸿一瞥,她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黑曜石衬白雪,清透似流月。
一霎即过,那家伙也似来了兴致,身子刚刚擦过她身边,手臂一带又把她扯翻了。
她立即风车般翻回,速度更快,手一抬,又把他扯下去了。
之后便是你扯翻我我扯翻你的无限循环——长长的,九十度山壁上,两条人影你扯我我扯你,一路翻翻滚滚交替而下,在灰雾之中翻转成一团团巨大的幻影。
景横波翻得很爽。
这一连串的正面对敌中的崖壁倒翻,有种生死极限中的强行快速通关感,她在翻转中动作越来越流利,越来越迅速,体内气息也越来越流畅,直到终于理解其中轨迹,能够驾驭。
果然生死之境最能激发人潜能,换成平常,也许一年半载也不能领会吧,毕竟她是个毫无武学底子的菜鸟。
此时她心中对耶律祁充满感激,不觉恐惧只觉兴奋,只觉周身血液都似在沸腾,等待下一场搏杀。景横波自己也很诧异自己的状态,以前她不喜欢打打杀杀,觉得这是太史阑这种粗人才爱干的事儿,优雅美丽的**应该做的事就是躺在贵妃榻上涂指甲,然而现在她觉得,用自己尖尖的指甲戳死人,也很有趣。
生死锤炼,实战搏杀,最能激发人的斗志和血性。
“呼。”一声,两人终于如一团捉对的羽毛般,降到了谷底。
几乎双双同时脚落地,也几乎双双同时,出刀!
“唰”一下,景横波匕首直插他咽喉。
“哧。”一声,一枚薄而尖锐的石片,激射景横波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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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久未露面的存稿君蹦跶出来邀宠了。这几天俺出门参加一个活动,放存稿君出来遛遛,放心,那是个胸大腰细的小妖精,保证尺寸满意——每天还是九千到一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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