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骷髅带着老人飞上了风雪高空。
吴用叹息了一声,晁盖没有说话。
茶楼再次安静下来,只听风吹着破烂的门,呜呜作响。
吴用起身,开始向后走,推开另一扇小的侧门,他们就到了一个小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更像天井,三面黑矮的平房与前面的茶楼围成了一个小的天井。
在天井里,白雪落了一地,白白净净的,雪白的积雪上,有一个小小的泥炉正发着微微的火光,在泥炉上,坐着一个茶壶,壶里有茶,也有水,此时正汩汩地响着,有白色的热气随风乱摆,最后消散在冷风中。
吴用从进来,就看到了天井里,那独立于风雪中的泥炉,看着从泥炉上茶壶飘起的茶香化成了白起,弥漫在风雪中。
“原来如此。”
晁盖不解道:“什么原来如此?”
吴用道:“我们入城的时候,你看到街上那些自己给自己发丧的人了吗?”
晁盖点头,他远远看到过,却没有近身。
“他们都喝了王婆的‘鬼打更’,鬼打更是一种茶,由三年前六月初三的雪水熬成,人喝了之后,当时没有任何不适,但是与眼前这个茶香一融合,便会神智不清,任由他们摆布了。”
“为何,我们先前没有闻到,到了近前才闻到。”
吴用皱眉道:“我想只有喝过鬼打更的人不需要走近了,飘散在空气中就可以闻到了,不然他们不会坐在这个小院中。”
晁盖看着眼前的烘炉,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茶香,想到此茶香竟然如此恶毒,一脚将火炉带着茶壶踢倒在风雪中。
“此害人之物,不可留!”
滚烫的茶壶落地,茶水扑在雪地上,蒸腾成了一股浓浓的热气,火炉里的炭火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热气成了一股浓烟,向着天井外飘散。
吴用摇头,眼睛陡然睁大,瞳孔却不断微缩,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小泥炉和茶壶。
地面上积雪在微微地震动,随着震动,有细小的碎雪随着那热气,慢慢地向天空飞去。
“学究,怎么了?”
吴用没有收回眼神,依旧盯着这细微的变化。
“雪,在往天上飞。”
晁盖讶异了一下,但也发现了不对,因为雪倒飞的很明显。
“他们,开阵了。”
晁盖带着吴用,几步跳上了小巷的屋顶,又往更高的地方跃去。
雪倒飞的更厉害,更明显,像是电影里的倒放和慢镜头。
稍高的屋顶上,吴用和晁盖看着原本风渐小,雪渐稳的柳城,陡然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似乎突然来了一阵大雾,更像是有人在一瞬之间,将多的数不清的碎雪倒进了柳城。
白雪茫茫,风吹不散。
那些原本在风雪中高耸的高楼身影,在风雪中淹没,看不到棱角,看不到巍巍高耸的姿态。
天地朣朦,连风雪也不见了。
似乎有一个透明的罩着将这座城市与天地隔开了,你能看得见风雪,感受到风雪,可是听不到了风吹高楼线缆的呜咽声,也听不到了雪压垮孤枝的清响。
若不是有寒风掀起衣角,你都不知道现在刮着风,下着雪。
在白蒙蒙的天地中,街上亮着的灯,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吴用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微微皱起。
——接下来的路,很难走了。
而在柳城的另一边,皱眉头的人更多。
在小山丘上,乐和和双尾蝎解宝等人看着满山的雪倒飞,讶异,然后皱眉。
乐和高喊了一声,道:“都不要乱动,靠在一起!”
不远处,燕顺和王矮虎带着马麟靠了过来,蒋敬、李立带着欧鹏,慢慢向乐和靠近,在山丘的上方,有人影出来,向乐和等人走来。
雪倒飞,然后树林开始乱响,摇到的飞雪更浓。而后,山丘如被上天连根拔起。
天翻地覆!
山丘倒转,乐和等人被抛在了空中。
他们以为他们会落尽无间的地狱,可是,他们依旧着地了。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只是他们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就像一个顽皮淘气的孩子,拿起玩具箱,将所有的玩具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然后散落四处。
乐和他们就是那些玩具!
“解宝,你听到吗?”
“李立,你在吗?”
“燕顺…”
“薛永…”
天地有风雪,却无声,只留乐和的喊声,如迷路的孩子,在呼喊着同伴。
乐和拿出了铁片,开始敲击手中的铁片,铁片声鸣,响彻寂静的夜空。
在柳城的长街,华容、史进、石秀、解珍、李逵一路赶过去,他们已经看到风雪中的朱武等人的身影,想要呼喊的时候,身边的雪却从地面飞起。
几人微微怔了怔了,知道事情不妙,开始向朱武等人奔跑。
可是,就在他们跑进风雪中的时候,原本齐头并进的五人,却是渐行渐远,像是原本就在两条街上奔跑的人,在某个观点某个时间,分道扬镳。
而在前方,陈达背着朱武等人继续向前,想要在风雪满城之前跑出身后的那片暴风雪。
可是,他依旧输了,风雪从身后瞬间席卷而来,然后他看不到了路。
他只能按着自己的记忆向前直接奔跑,他记得这条街是直的,可是等他在风雪中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了另外的一条街。这条街的街灯与原来那条街的街灯造型不一样。
朱武从雪倒飞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柳城的变化,等陈达奔跑了一路,却成了另外一条街时,轻声道:“停下吧。”
陈达停下,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武道:“柳城,现在是一座大阵。”
朱武终于想明白为何敌人并没有投入太多的人在柳城对他们追杀,而是在他们不断增加战力的时候,对方相应的增加,但是都很有限,那是因为对方要刘足够的人在阵眼上,然后保持阵眼安全,最后形成新的,压倒性的力量,获取压倒性的优势。
“什么阵?”
“以一座城市为阵,耗费的的能量肯定很多,如果我在城外高处,观察此阵的变化,或许能看出一二来。”
可是,现在他在阵中。
——不识庐山真面,此缘身在此山中。
风雪满城,兄弟失散,危险却如一双眼,紧盯着他们这双猎物。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行路难!行路难!行路,真的很难!
这是梁山诸人的感觉。
同样的问题,困扰着蔡京,而他的是:多歧路,今安在?
在柳城的最高处,在荧光屏闪烁的房间,在刘敏说完开阵之后,柳城似乎瞬间被风雪淹没,那一片荧光屏成了雪白一片,像是黑白电视没有了信号。
在荧光屏淡蓝的光下,王庆欢快地拨弄着手中的拼图。
“时间?”
刘敏笑道:“起阵之后,大雪还会弥漫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大阵稳定,风雪消散。”
王庆的笑道:“十分钟,够干个屁啊。”
刘敏笑道:“十分钟,我会布置好一切,然后我们可重新组织进攻。”
蔡京看着王庆手中拨弄的拼图,道:“我借个你的那个人,你应该好好用。”
刘敏笑道:“那个人,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王庆将最后一块拼图落下,道:“这样,可好。”
刘敏看了那几块版图,笑道:“很好。”
蔡京沉声道:“你的目标?”
刘敏笑道:“摧毁最强的战力,花荣、李逵、史进、解珍。”
蔡京摇头道:“先弱后强,杀一个是一个。”
蔡京表示了自己的目标与刘敏的不同。
刘敏盯着蔡京,道:“你想报仇?”
蔡京摇头,道:“我不会让仇恨冲昏头脑。”
刘敏也摇头,道:“我得给这些人留后路,如果,我说如果,真的有意外的发生,我至少得保证梁山没有杀死我们的能力。”
蔡京微微摇头,道:“我们都死过一次,生死…”
会议长桌的前端,田虎淡声道:“我们这里的人,只有你一人比较光棍,你没有自己的手下,所以你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走在一起,是因为上一世的缘分和信任。”
蔡京扫了一眼桌上方腊的表情,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想说,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在有限的时间内如何取得罪的收益,那就从最弱的人下手,就像答题,先做最简单的。”
“做事做人可比答题难多了。”
“你的意思,我们在柳城杀上几个人就好了。”
蔡京眼皮上下挑了挑,道:“水浒传120回,梁山108人,他们有那么多的人没露面,我们有的是时间。”
刘敏笑道:“蔡太师,我们现在也有时间,我们既然有可能将所有的人都消灭,为何要放弃呢?”
蔡京微微摇头,道:“那你们开始吧。”
方腊停止了擦拭自己的斧头,沉声道:“我想问,会不会有人出来搅局。”
刘敏笑道:“会,但是城外的那些人不足为惧!”
方腊眉头挑了挑,道:“给个理由?”
刘敏笑道:“因为懂阵法的朱武和吴用都在城里,都在阵里。”
蔡京摇头,道:“你得注意公孙胜。”
刘敏笑道:“他懂法术,不懂阵法。”
“你不要忘了,朱武最后与他在一起。”
“就算学了阵法,他有足够的人破阵吗?”
蔡京没有回答,刘敏自己回答道:“没有,或者说他的人手不能够在半个时辰拔掉六个阵旗。”
蔡京嘴角微挑,道:“但愿吧。”
天黑路茫茫,心中的彷徨,没犹豫的方向。
因为,生死在犹豫一瞬之间。
但是,有许多的人犹豫了,疑心了!
所以……
PS:风雪满城中,行路难是梁山诸人。多歧路,今安在?是蔡京。
最后是陈慧琳《希望》的歌词,因为,梁山人马的希望依旧会有,不定那一天用里面的一句歌词做标题,与这一章呼应一下,应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