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残阳如血。
营地里摆放了几十具盖了床单的尸体，面相沉痛的黎连长，陪同着李小东，慢慢地经过尸体，向每一个战死者行注目礼。
这一仗打下来，黎连长的连队严重减员，看似胜了一仗，但实际情况却更加凶险。
敌军并没有倾尽全力，随时有可能来一次更加凶猛地反扑，而黎连长的连队，再也无力守住坡口跟敌军硬扛。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几十人没有白死，百多个来攻的敌军尽数打死，跑回去的不多。
李小东走到缴获的枪支弹药的堆放地点，目光看向亲手缴获的那两门迫击炮，说道：“敌人还带了炮，再来肯定守不住，你想过没有，应该撤向哪里？”
黎连长听后默然地摇头，他也不知道应该撤向哪里。
一百多个手下，还有伤兵，还有逃过来的一群百姓，更还有上千个很危险、必须看押隔离的变异村民，除了固守待援，似乎没有地方可去。
可是援兵能过来么？
百里开外的河口镇一带已经打成了白热化，这支渗透到后方的小股敌军明显是在配合敌军的正面进攻，那边本就是一支孤军，自顾不暇，怎么可能赶来增援？
不但不能增援，黎连长还得到了协防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咬死这股敌军，不能让他们南下运动。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李专员，刚才上级来电，将军府得知这里的情况后，要求必须确保你的安全，我会安排一个班护送你们，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李小东听后点了点头，问道：“还说了些什么？”
黎连长苦涩地道：“还说关押在隔离营地的变异村民，全权授权于我，在紧急情况下可以随意处置，最好是人道毁灭。”
李小东听后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半刻后才问：“还说了些什么？”
黎连长摇了摇头，“还有就是一些紧急军务了，说了也等于没说……”又叹了口气道：“李专员还是不用知道了，属下现在陪您去吃顿饭，为您好好的饯个行，然后，属下就不能再陪您了，您还是迅速离开吧。”
“……”李小东思考了一会，没有表态，在他的陪同下离开空坪，走向营房方向。
“小瞎子，你听到了么，黎连长和李专员说了些什么？”
在他们身后数十米远的一处房屋，一个双眼白膜化的瘦弱变异少年，躲在房屋后的墙角边上，竖起一只耳朵，偷偷地对准李小东和李专员走远的方向。
这个少年也发生了基因变异，他的双眼几乎看不到光，但他的嗅觉与听觉，尤其是听觉，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的听力水平。
他摸摸索索地站起身来，摸到了蛇女的双手，回道：“今天的枪响，是红巾军打过来了，黎连长他们要完蛋了，刚才黎连长说，很快就派人把李专员送走，找个地方躲起来，黎连长还说，上级下了命令……”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悲伤，“蛇女姐姐，我们都要死了，我们要被人道毁灭了。”
蛇女听后身躯一颤，不由之间，目光渐渐哀婉。
“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慢慢转头，看向李小东消失不见的背影，喃喃地说道：“李先生，您要走了么？难道我们都猜错了，其实您并不是我们的救星？”
这一顿晚饭异常丰盛，但是蛇女、几个长老、以及个别已经知道了消息的变异村民，都是没有半点胃口，几乎没有吃饭。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最后的晚餐，一顿断头饭了。
板房屋里，几人垂头沉默了很久，瘫在床上的双腿截过肢的阿牛突然激动起来，捏起拳头喊道：“跟他们拼了！拼了！我不想死！”
“阿牛说的没错，只能跟他们拼命，活得一个是一个！”那唯一的女长老，一个老妪，也激动了起来。
可阿牛的父亲牛老、以及其他的长老、乃至蛇女，全都没有说话，仍然在沉默之中。
如何拼？怎么拼？
四角的哨楼上时刻有机枪瞄着他们，空坪处还随时拉设有铁丝障栏，更还有持枪荷弹的一个班的哨兵，时刻在注视板房屋这一片的动静，难道要去跟子弹拼命？
也许还不到冲出去拼命，他们的子弹、手榴弹、或者是火焰喷射器，就已经飞射过来，也许所有的变异村村民，以及这一片简陋的板房屋，将会像以前被焚灭的尸体一样，化为灰烬。
“我想接近他，但哨兵不准我过警戒线，我没有机会。”
蛇女闭上眼睛，流下了眼泪：“对不起，各位长老，我已经尽力了，他肯定已经走了。”
几人齐齐摇头，暗暗地悲痛。
“各位长老、各位长老，快！李专员捎了口信过来，要我们派出代表，迅速去他的房间议事！”一人跌跌撞撞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什么？李专员没走？”蛇女惊讶地站起身来，其他几个长老，也纷纷站起身来。
“议事？他有没有说，议什么事？”一个长老问道。
那人喘着气道：“李专员捎来口信说，现在情况危急，营地随时会被红巾匪军攻占，为了上千号污染村村民免遭战火屠难，他让我们派一个全权代表，代表我们所有人去议事，以好安排我们的出路。”
“什么？为我们安排出路？”几个长老纷纷惊讶，“军方不是已经下了命令，要求黎连长把我们人道毁灭么？怎么还要安排我们的出路？”
那人激动地道：“我听当兵的说，刚才李专员在跟黎连长、吴镇长以及几个连队军官开会，吴镇长和军官们认为我们都是累赘，应该按照上级命令办事，把我们就地处决，但李专员说变异人也是人，随意屠杀天理不容，他还说一切由他来担当，要给我们一条活路！”
听了这话，蛇女的眼圈红了，心里满是感动。
几个长老却是激动起来，说道：“蛇女，就由你做代表，快去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