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中间再出现什么波折,在接过仪陇县知县大印之后,杨轩匆匆告辞离开衙门,准备连夜赶回仪陇县城。【ㄨ】
走得如此之急,主要担心再生波澜,正如来之前所考虑的那样,现在各部最欠缺的就是军饷军粮,就是缺乏根据地,没有安身立命之所。
若能觅得一根据地,只需训练数月,如此定然可以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至于厅中所论钱粮之事,只要大权在手,这些许银子还是非常容易的。
但被门房殷承柞拦住,声言无论如何也要请杨轩喝两盅。
宰相府丫鬟七品官,况这知府衙门的门子?
迫于无奈,只得找靠江的一家酒楼坐下,叫了两个菜,边吃边聊。
殷承柞翻起那双眼睛,不解道:“子修兄,每天迎来送往的,各种奇人异事老夫见的多了,兄台这次怎么自信满满的去做这个知县?
大明重文轻武,虽然武官地位低贱,但巡抚大人有意令大人担任中军千总,大人怎么放弃这大好前程,去做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知县呢?”
杨轩呵呵笑道:“殷兄,年少轻狂吧,若年龄轻轻一天到晚就老气横秋,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殷承柞死死的盯住对方,摇了摇头道:“子修兄,老夫见你自信满满,难道你真的认为单凭一县之力就能解决贵部军饷?”
放下酒杯,杨轩笑道:“殷兄,事在人为,没有做怎么知道不行呢?我问你,若在下真的能够做到了,你说说,你会怎么样?”
殷承柞也放下碗筷,轻声的说道:“子修兄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俗话说抄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
在下料定子修兄定然以肃贪为名,如此想来定能凑齐银子。”
杨轩呵呵笑道:“殷兄高见,如此看来,殷兄也认为史知府必输无疑?”
殷承柞长舒一口气,翻动那双浑浊的眼睛,笑道:“史知府当然必输无疑,乱世用重典,事急从权,如今乱世,这些读书人还讲究四平八稳的,如此当然必输无疑啊。”
杨轩惊讶的看着对方,对方一针见血指出陈士奇、史谨宸问题所在。
在战乱之时还如同和平年代那样做事按部就班,而没有采取什么应急手段,如此看来对方实非泛泛之辈。【ㄨ】
杨轩正想否认,突然看到黄老爷带着十余人马冲进雅间,还没开口就像拼命。
不需杨轩动手,杨全福、牛大勇早已经挡在前面,片刻之间就将那帮打手被打得东倒西歪,一个个趴在地上揣粗气。
看着在一边喘气的黄老爷,杨轩笑道:“黄世伯,小侄又没有得罪你,怎么你一上来就要与小侄拼命,这大概不是你们生意人待客之道啊。”
黄老爷大骂道:“杨轩,你阴险歹毒,你十恶不赦,你,你还我女儿啊。”
内心一紧,身体前倾,杨轩不由自主关心的问道:“黄,黄小姐,黄小姐怎么啦?”
杨轩感到暗自心惊,原来这门婚事在本尊内心中居然有如此重要地位,言谈中,分明感到声音颤抖。
黄老爷哭道:“那,那又有什么区别啊?你走之后丫头死活不肯与谯龙拜堂成亲。
先是寻死寻活的,有两次就差点上吊自尽而亡。
半个月前虽然不再闹着寻死寻活了,但现在带着丫鬟跑到城外白云尼姑庵,要剃发为尼。”
杨轩感到手心冒汗,暗自庆幸不已,让人将对方扶起道:“黄世伯,你看看,你们过去嫌弃我,要悔婚,我好聚好散,忍痛同意了。
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你大张旗鼓的率领众家丁前来闹事,你说说,我又能做什么呢?”
黄老爷拱手道:“世侄啊,老夫知道你宅心仁厚,当年老夫为人所骗身无分文经过贵庄,令尊丝毫不嫌弃老夫,接济老夫,世侄劝诫老夫,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老夫想开些。
老夫当时也看世侄心肠好,学问好才将独女许配给世侄的。
但你知道老夫常年在外经商,家里全由朱氏做主,这次她鼓噪招婿之事,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杨轩呵呵笑道:“世伯,这些过去就过去了,再提他干什么?你说说,要在下如何帮你吧。”
黄老爷拱手道:“世侄啊,你是副榜举人,更是智勇双全的将领。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一个月谯家苦苦相逼,我,我变卖了一家店铺,还了谯家给你那三千两银子。
你,你,你去帮世伯劝劝小姐,恳请其不要出嫁为尼。”
杨轩内心一喜,但叹息道:“世伯啊,规劝小姐这事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你知道,小侄现在带兵打仗,用银子的地方多得很,那三千两银子早已经用光了。
话先要讲明白,我可没有什么银子来还你的。”
黄老爷家财万贯,其本意更不在此,听杨轩如此一说,连连表示同意。
黄老爷在前面带路,快马加鞭的,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城北五里处的白云庵,几个年长的尼姑挡住去路。
黄老爷掏出一锭碎银,央求前去通报,但里面传来消息,但丫鬟出来回话,说什么出嫁心意已决,再加上男女有别,不便相见。
杨轩找到语病,反驳认为,小姐决意出嫁那就是方外之人,既然是方外之人,那么就不应该男女有别,如此见见何方?
如此连续传话三遍,方才答允在大殿相见。
如果上次呈现的是健康美,那么这次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如果不仔细辨认,还真的难以对照起来。
拱了拱手,杨轩笑道:“小姐声言要出家修道,在下不过是市井之徒,还望小姐能够点化点化一下,小姐认为在下是什么样的人?”
眼睛微微抬了抬,黄黛云摇头道:“小尼道行浅薄,不敢妄下评语。但既然是故人,小尼只是希望将军能够官运亨通。”
听对方言语中还有一点怨恨之气,杨轩笑着揭穿道:“小姐正话反说,不当面咒在下也算留有薄面吧。
当日小姐虽然打了在下一巴掌,看来还未解心头之恨。”
内心一惊,身体后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整个人显得颇为慌张,黄黛云连连摇头道:“没,没,没有,绝对没有,小女子知道这一切都是家母所为,知道公子也是被逼无奈的。”
杨轩呵呵笑了笑,指着旁边的黄老爷道:“敢问小姐,你认为令尊如何,哦,不,不,不,不应该称呼令尊,小姐是出家之人,应该脱离尘世,你,你说说,这位黄老爷如何?”
整个人显然被激怒了,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强压着内心的痛苦,拱手道:“将军副榜举人出身,现在投身军旅官场得意,将军怎么说话如此刻薄?”
杨轩点了点头,正色道:“小姐世外高人,怎么沉不住气。
既然小姐不愿意评论这位黄老爷,那在下就评论评论这位黄老爷
师太请看,黄老爷被无辜牵连,一个月下来瘦成这个样子,你仔细辨认一下,你还认识吗?”
声音哽咽,黄黛云低着头,轻声回答道:“将军不要再说了,事已至此,贱妾没有别的选择,将军请回吧。”
杨轩摇头道:“令堂有错,在下有错,但黄老爷又有什么错误,黄家小姐你自己又有什么错误?”
抬起脸,看着杨轩,哭泣道:“我名节尽毁,不但自己也成为笑柄,而且还害得将军成为世人的笑柄啊。”
杨轩呵呵笑了笑,看着众人,问道:“你们说说,黄小姐有做有亏名节之事吗?你问问,没有啊。
我在外面只听说黄家有一奇女子,芳名远近闻名。
有一年轻秀才为了求为佳偶,拼命苦读,但只中得副榜举人最后羞愧难当,自知难以匹配,而当场晕倒在贡院门前。
谯家二公子为求得佳偶,以三千金为聘礼,但还是被这个奇女子拒绝了。
大家说说,如此奇女子娶,怎么说有亏名节呢?”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黄黛云连连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别人在背后指手划脚的,什么难听的话,你不是不知道。”
杨轩呵呵笑了笑,开导道:“小姐,俗话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同样的事务,看你怎么看,不同角度,就有不同结果。
既然如此,你何必去钻这个牛角尖呢?为何不换一个角度去想,去看这个问题呢?
你若现在因此出嫁,那么你会永远活在别人非议之中,一辈子怨恨令堂,怨恨在下,你为何不还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呢?
就像在下,当日在贡院门前晕倒,很多人嘲讽在功名之心,在下一度也害怕羞于见人,如此才逃到兵营里面。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三个月下来在下********练兵,迭连挫败强敌,就像刚才小姐说那样,这半年不到数次升迁,到如今又有几人再提当日囧事呢?”
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良久,黄黛云幽然道:“你,你是大男人,当然没什么,但,但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啊?”
杨轩呵呵笑道:“小姐此言差矣,你们小姐脸皮薄,但我们大男人也是要颜面的啊。
怎么办?办法太多了,我计策虽好,就害怕小姐不肯依计而行呢?”
黄黛云身体前倾,声音颤抖道:“你,你,你真的有办法挽回我的名节?”
杨轩笑道:“当然,若你依计而行,我不但保证将来没有几个再敢提起当日之事,而且保证将来大家提起黄家大小姐,一个个伸出大拇指连声夸赞。”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瞪了瞪对方,黄黛云摇头道:“我,我,我要别人夸赞干什么?”
杨轩笑了笑,低声说道:“你们黄家不是有钱吗?现在灾荒不断,城外流民甚多,可以让令尊拿出钱物购买粮食,到外面设棚施粥。
你想想,如果多设棚施粥几次的话,谁还提那档子事呢?”
黄黛云暗自一惊,摇头道:“就,就这样简单,不会吧?”
杨轩笑道:“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本来就这样简单啊。”
黄黛云用手指摸了右侧的头发,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对方,问道:“将军,当日你要那三千两白银,是不是也设棚施粥了?”
杨轩显得颇为坦然,摇头道:“小姐见问,实话实说,还真没有这样。
我是将军,只知道杀人,不知道如何救人啊。”
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黄黛云摇头道:“子修,我,我名声什么的。
你看这样可以不,现在灾民这样多,我,我拿出一千两银子,我们一起设粥棚?
我,我笨死了,你,你别误会,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设粥棚呢?”
杨轩拱了拱手,表示感谢,说道:“按理说没有问题,但在下刚刚署理仪陇知县。
你知道,土暴子今年占据仪陇县达数月之久,再加上军中又发生兵变,事务繁多啊。
你,你先设粥棚吧,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给我写信,反正同在一个府,又不太远。”
感觉非常失望,黄黛云几近哀求道:“一天也不行?看来你刚才说这些都是骗人的,哄贱妾开心的而已?”
杨轩内心不忍,只得同意,随着小轿一起回到黄府,第二天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