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竹心苑,花缅走走逛逛地便到了一处荷塘,远远地见着夏儿在池边站着,猜想庄紫妍应在附近,于是走上前去想打声招呼再走,免得被人指摘目中无人,不懂礼数。
夏儿见是花缅,福身道:“奴婢见过缅贵妃。”
“免礼。”花缅问道,“庄姐姐呢?”
不等夏儿回答,稍远处便传来庄紫妍的声音:“是缅妹妹吧?快过来。”
花缅循声望去,只见岸边逶迤花枝下有一些天然石阶连接着水面,石阶上蹲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花缅态度谦和地道:“缅儿还有事,便不陪姐姐了,姐姐玩得开心。”
庄紫妍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随你一同回去吧,只是我捉了半天也没捉到一条金鱼,妹妹过来帮我捉一条可好?”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拒绝了倒显得自己太过小气,花缅勉为其难地靠了过去。
庄紫妍起身为她腾出空间,目光无意中掠到了远处的一棵大树,心念一转间,脚便踩到了她的裙摆。
花缅本已抬足迈步,冷不防便向前栽去。庄紫妍只装作相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栽到了荷塘中。
庄紫妍方才一瞥间见裴樱释躲在树后,便想让花缅在他面前出出丑。若他不闻不问,花缅湿漉漉地回去必定会丢尽脸面;若他将她救起,找人给她送干净衣服或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则都会让人以为他们不清不楚而遭人诟病。为此她心中很是雀跃。
池水倒不深,仅仅及腰。然而花缅落水后脑袋径直撞在了池内凸起的岩石上,当场昏了过去。
庄紫妍并未发觉,只道:“哎呀,实在对不起妹妹,姐姐一时不察,害得妹妹落水。我这就去给妹妹拿一身干净衣裳来换。”说完便亟不可待地拉着夏儿跑开了。到得远处,又命夏儿悄悄回去窥视,若有什么情况,随时来禀。
夏儿折回后见到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匆忙转身离去,不成想没跑几步便撞上了福昕。
福昕见她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问她发生了何事。夏儿不由大喜,若让福昕知道了,那皇上岂不是很快就知道了?于是将他领到荷塘边便飞快地跑开了。
眼前的一幕惊得福昕瞠目结舌。他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河边的两人闻言一惊,转头看向福昕。裴樱释迅速挪过身子挡住福昕落在花缅身上的视线,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盖住后起身道:“劳烦福公公将缅贵妃送回宫,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一撩衣摆,从福昕身边错身而过。
福昕怔然看着他扬长而去,心下一阵风起云涌。皇上最信任的弟弟和他最心爱的女子搞到了一起,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简直是不可理喻。皇上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自己是如实告知皇上,还是替他们隐瞒呢?
正神游间,便听花缅道:“福公公,我这个样子回去终归不妥,可否麻烦您去帮我拿身换洗衣裳?”
“好的,娘娘稍候,奴才去去就回。”
花缅清楚地看到他临走时眼中复杂的神色。这下怕是说不清了。
走出二人视线,裴樱释放缓了脚步,伸手抚弄着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甜美馨香,小嘴软软糯糯的,诱得人想再次品尝。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勾起。只是这个表情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眸中渐涌的冷冽取代。后宫女人还真是闲极无聊,不弄出些事端似乎便辱没了她们的智商。庄紫妍,你最好别玩过火了。
福昕做了一路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跟皇上说实话。于是半刻钟后,花缅看到,福昕除了带来一套崭新的衣裳外,还带来了一个人。当看到他那似要喷火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时,她在心中问候了福昕全家。
她接过福昕递来的衣服对裴恭措道:“皇上可否转过身去?”
裴恭措冷嗤道:“你全身还有哪里朕没见过?”眸光一转对福昕道,“你转过去。”
福昕闻言连忙讪讪地背过了身去。
花缅不想再惹怒他,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地换起了衣服。她先将新衣塞到他怀里,迅速除去身上所有的湿衣,将自己剥了个精光,然后用浴巾擦拭完身子,再由他递一件自己穿一件。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抬头看他,因此也不会知道,他眼中腾腾的怒火早已转变成了浓浓的**。
穿戴整齐后,花缅捡起地上的湿衣矮身一福便要离开,手腕却被裴恭措一把抓住:“就这样走了?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朕解释解释吗?”
花缅假装不明所以:“解释什么?”
“你和朕的七弟在荷塘边亲密拥吻,难道不需要解释?”
“亲密拥吻?谁说的?”花缅不由冒火地看向福昕。
福昕不由打了个冷颤,却仍镇定自若道:“回娘娘,是奴才亲眼所见。”
花缅甩开裴樱释的手,疾步走到福昕跟前道:“福公公,为何你会那么巧出现在这里?”
“回娘娘,是夏儿告诉奴才的。”
“你不觉得其中有诈吗?”
福昕一愣:“娘娘的意思是,您是被人陷害的?可奴才确是在路上和夏儿巧遇,且你和端王也确是做了那等事。”
“那等事?好,我问你,”花缅指着花丛中大堆的蚂蚁道,“这些蚂蚁匆匆忙忙地在干什么?”
福昕抬头看了看天道:“这会儿天阴,想必是要下雨了,它们应该是忙着搬家。”
花缅冷冷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你看看那棵大树后面是什么?”
福昕上前仔细瞧了瞧,不禁眉头紧皱,回来禀道:“不知是谁吃剩的糕点,那些蚂蚁正在抢食呢。奴才收回方才所言。”
花缅看向裴恭措道:“皇上,你也听到了,既然如此,他的证言又岂可全信?”
福昕慌忙道:“皇上,奴才所言全部属实,绝无虚言,奴才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裴恭措不由蹙起了眉头:“他对蚂蚁抢食的错误判断和他的证言是否可信有何关系?”
“这说明他对自己眼晴所见之事总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推测,而这推测却未必准确。这种自我暗示极易影响他对事物的正确判断。”花缅转头看向福昕,“福公公,你敢说你所说的全是你眼睛看到的,而没有自己猜测的成分在里面?”
“这……”听她说得似乎有些道理,福昕一时哑口无言。
花缅道:“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更何况是掺杂了主观臆断的揣测,这其中究竟有几分可靠,皇上想必亦是心知肚明吧。”
裴恭措闻言心中的火气明显消了不少:“好,算你说的在理。那现在就由你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庄贤妃在此捉金鱼,我正好经过,本欲打个招呼便离去,却被她叫住,说想让我帮她捉了金鱼一同回去。于是我便走了下去,谁知她却踩到了我的衣摆,我因没有防备,栽入水中,结果头部撞到了池中的岩石,然后就晕了过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裴恭措便飞快地扯过她,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中,伸手去摸她的脑袋:“让朕看看,摔到哪里了?”
花缅一把推开他:“皇上可否先听臣妾把话说完?”
“好,你说。”裴恭措眸中明显带了心疼。
“若非端王相救,臣妾只怕已经命绝于此了。皇上一定奇怪,他既是施救,又怎会对臣妾做出亲密举动。实则是,当时臣妾肺中呛了水,而且已经没有自主呼吸,他一边为臣妾渡气,一边帮臣妾把胸肺中的水挤压出来。福公公到来的时候,臣妾刚刚苏醒,倒是被他那一声暴喝吓了一跳。”
裴恭措将目光转向福昕道:“缅儿所言可有出入?”
福昕此时已经意识到是自己冤枉了花缅,更知自己触了虎须,于是把心一横,实话实说道:“回皇上,奴才当时正见到端王俯在娘娘身上,口唇相覆,想来是在渡气,是奴才误会了,奴才该死,望皇上责罚。”
“哦?”裴恭措意味不明地道,“若当真如此,你何止是该罚这么简单。”
福昕忙向花缅赔罪道:“奴才不揣冒昧,污了娘娘名声,还望娘娘海涵。”
“算了。”见福昕倒还是有些眼力价,且对主子忠心一片,花缅也不想与他计较,只循循善诱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福公公知错便好,以后还需吸取教训。跟在皇上身边,说话办事更应该严谨一些,毕竟很多人的性命也间接地掌握在你的手中。”
福昕态度诚恳地道:“是,奴才受教了。往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花缅补充道:“我也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否则怎么会忘了端王不喜欢女人呢?”这话表面说的是福昕,实则是说给裴恭措听的。果然,她看到他面上有了一些龟裂的痕迹。
福昕面上不由多了几分尴尬:“娘娘说的是,是奴才糊涂了。”
花缅笑了笑,也不再打压他,转而对裴恭措道:“皇上,庄贤妃那里,想必她是不会认的,皇上便无需再提了,也免得惹太后不快,让臣妾难做。若没有什么事,臣妾先回去了。”
“等等!让朕看看你的伤势。”裴恭措唤住她后对福昕道,“传太医去水华宫。”
“是。”福昕领命后飞快地去了。
花缅无奈地道:“皇上太过小题大做了,不过是碰了一下,估计没什么大碍。”
“让朕瞧瞧。”裴恭措再次将她揽进怀中,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当在头顶侧前方摸到一个鼓鼓的大包后,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一把将她抱起,向水华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