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呆呆立在一片昏昧的黑暗里,他眼前没有任何人,但耳中却清楚地听到了凤炎的声音。听到他们的对话,景天也不由得激动起来,之前的焦急和慌乱也镇静下去了,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咒蛊又不是我给他下的,我怎么能救?”
清冷的声音响起,似乎漫不经心。
凤炎脸色一沉:“不,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能够将我的性命从三天延至半年,就一定能够救岚,你不可能连一个小小的咒蛊都解不了!”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却不是发怒,只是急得不行了。
“他中的蛊,并非普通的蛊毒,而是咒蛊。这种蛊,用谁的血下的,那就让他跟对方春风一度,蛊自然就解了。”
泪弥殇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说出口的话风轻云淡,似乎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那边的凤炎却双拳紧握,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却发作不得。另一边的景天,听到这样的话,也感到深深的震惊,但却将这话听进心里去了。
“不……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
凤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不禁低沉起来。
“呵呵……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你啊,是不想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颠鸾倒凤,所以才找上我来了吧?”
心事被人一语道破,可凤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满是坚持。她心中的爱,不容一丝玷污。若是祁紫岚只有用这种方法解蛊,那她宁愿他死了……
换句话说,若是她凤炎中了同样的咒蛊,她也宁愿死了,也不会背叛祁紫岚……
自幼血腥培养,无爱训练,让凤炎的心出落得格外冰冷执着。她对爱恨有着鲜明的感观,与其他女人不同,对她而言,唯有最纯洁炙热的爱,才能融化她的心。
“他现在什么情况?”
泪弥殇斜睨了一眼全身发抖,紧握双拳的凤炎,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重度昏迷,全身冰冷,人事不知……昨夜,他发过病,可之后明明好好的……”
凤炎低着眼眸,喃喃道。
“嗯?怎么会这样……”泪弥殇沉吟着,“按说,他坚持过发病的时间,便可以恢复正常,不会有这么糟糕的情况才对……”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寒光一闪,“除非……”
“除非什么?”随着泪弥殇话音一顿,凤炎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暗处的景天也竖起了耳朵,一个字不放过的听着。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祁紫岚的性命更重要了,当年,若不是紫岚,恐怕自己早已经……
虽然他不知道此刻苏炎在跟谁说话,但显然那个有着清冷嗓音的男子医术极其厉害,所以他一个字也不放过地听着,因为他想救紫岚!然而听到最后,却发现,原来这蛊如此好解,居然只是让岚跟下蛊之人春风一度,便能痊愈,可恨苏炎明明知道这个人是谁,居然不说出来,简直可恼至极!
这一刻,景天拳头紧握,头一次觉得凤炎如此自私。
“除非昨夜,他在发病后,动了欲念……动情之人,血液流动加速,冲击体内的咒蛊,涌向心脏,所以,才会陷入这样的假死昏迷。”
凤炎心中一惊,猛地想起昨夜……祁紫岚那么温柔地覆上她的脖颈,亲吻她的唇,甚至,想要同她……
那样的情景,怎么可能不动情?即便是冷情如她,也难以做到。
凤炎想到了,暗处的景天不可能想不到,此时他心中对凤炎更加恼恨,面色越发阴沉下去。原来祁紫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她!可这女人,明明知道怎么救他,却死活也不肯说,甚至宁愿看着他死掉……这女人,太可恶,太自私了!
不知不觉间,他对凤炎的误解已经越来越深了……
“那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凤炎失神地喃喃着,声量却越发低沉下去。
一抬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泪弥殇,“泪……泪弥殇,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然而,结果却是失望。泪弥殇轻轻摇头:“咒蛊,只此一法,除此之外,没有方法可以救他。”
冰冷,无情,他就这么淡淡地说出结论。
一瞬间,凤炎的脑中崩炸开来,如同江河失控,翻涌不已,她的脸色惨白,目光空空洞洞,全身上下却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男难受,仿佛突然又回到了那一晚,一个声音在体内高声叫嚣着,杀人……她要杀人……
“对了,我忘了说。若是因为动情催动虫蛊,那虫蛊会随着血液进入他的心脉,两天之内,便会死亡!”
原来,世界上最无情的话,不是前面的无药可救,而是如今这句,死神来临。
对咒蛊的事,凤炎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解法,可是她对泪弥殇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就像上次那样,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没有说谎,他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只因为,他是一个冷情到极点的人,对于别人的生死存活,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怎么办……怎么办……”
凤炎不知道此刻她的脸色有多难看,月光之下,她的脸泛着青光,苍白得吓人,那种惧怕的神情,比让她自己面对死神,更为惧怕……她低垂着头,喃喃自语,连一直晶灿灿的目光,也失神空洞起来。
泪弥殇看到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不由得眉头一皱:“需要这么难过吗?把那个女人找出来,给他解蛊,不就行了?”
听到泪弥殇的话,凤炎刷地抬起眼眸,眼神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视过去:“泪弥殇,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懂我的爱吗?你这个寂寞又可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根本就不懂爱!爱,是两相忠贞,永不背叛,三生三世,永远相守,这样的感情,你懂得吗?”
凤炎炯炯的目光,仿佛燃出一朵火焰,锐利的目光宛如利刃,说出的话却像一个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泪弥殇心上!
他呆愣地看着月光下,一脸悲痛却倔强的女子,白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流银的眸子仿佛一个美丽的黑洞,声声控诉直视着自己……爱?
她说他不懂得爱,他确实不懂。因为他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人来爱他,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拥有过的奢侈东西,他怎么会懂?
“爱?你所谓的爱,就是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意用别的女人来救他,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爱?”
他的声音那么空灵,仿佛来自远古遥远时空的未知地方,却带着一种撕裂人心的冷酷。
一轮孤寂的月亮,挂在苍凉的夜空。
凤炎一身冷凝站在月光四散的庭院里,孤立,却固执。或许,此刻她心中正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吧,或是两只鬼怪,只是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而已。
暗处的景天听到泪弥殇的质问声,心中越不由得越发愤恨寒冷,厉惜瑜,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
“宁他死,也绝不要他被别人染指!”
天气有些寒凉,透过薄凉的夜色映在凤炎苍白的脸上,透明纯白的月光打入她冰冷的眼底,内中的疼痛无人知晓。谁也不能明白凤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上正经受着怎样的钝痛折磨……
只因为,她知道,若是她这样做了,祁紫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他那么洁净的一个人,是绝不可能让别的女人碰触的!
这世上,只有她,可以那么通透地了解他的心……他宁死,也不会愿意的,因为,她也如此。
然而,黑暗中的景天听到凤炎这句话,心口的怒气和寒意仿佛要炸裂开了,心里对凤炎的失望和厌恶达到了一个顶点。这个女人,枉费岚如此爱她,处处护着她,生怕她受一点点伤害,也要护她周全,为了她,不惜所有,提前暴露自己,不顾安危,可是她呢?她居然将岚害成这个样子,当看到岚生命垂危,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明明知道怎么可以救他,可为了她那点自私和占有欲,居然罔顾他的死活,还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她的爱,宁愿让岚死,也不许别的女人染指……哈,多么荒谬,多么可笑!厉惜瑜,算我景天全然看错了你!
突然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她说泪弥殇让自己的寿命延至了半年,难道这女人如此恶毒,是想让岚陪着她一起死?心中的愤怒如同潮水涌上,将对她仅剩的那点怜惜之情也淹没了,只剩下满满的怒意。
世上之人都是如此,当心中对一个人产生重大误解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说什么,都会完全理解成另一个极端。
就好比此刻的景天,所有的话听到他耳朵里,都产生了变形和扭曲。他听到泪弥殇说祁紫岚是因为对凤炎动情,才会陷入危险,立刻就开始对凤炎产生了怪罪的心理。可他根本没有经历过男女之爱,也不懂他们俩动情之时是多美好的时光,他完全没有参与过经历过,又怎么可能懂?
景天在一片黑暗之中,紧紧握着手中的利剑,眼底的寒意和怒意盈盈,这时候,他心中对凤炎的不满已经让他完全对这个女子失望了。他一心想的,是要如何找到那个可以给祁紫岚解毒的人,因为,在他心里,祁紫岚始终是第一位的,绝不容别人去伤害他,罔顾他的死活。
“宁他死,也不愿被他人染指么?”
泪弥殇看着孤立月光下的凤炎,被她脸上那种坚持震动,这个女子,仿佛决绝到了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