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景天思忖了一下当下的情况,他是不可能将祁紫岚背出去了,他自己手脚麻软,就算想要从这座牢笼逃出去都不可能,更何况背一个百八十斤的大男人?而岚呢?他受伤如此沉重,吐了那么多血,还不知道内伤有多严重,刚才已经晕倒了,想让他把自己带出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景天只能寄希望于下方的金龙,希望它可以将两人载出去,飞到安全的地方。于是,他轻轻晃动着祁紫岚的双肩,希望将他唤醒。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景天不停在祁紫岚耳边叫个不停,也不停晃动他之后,已经昏迷若死的祁紫岚仿佛听到了来自兄弟的召唤,居然真的皱了皱眉,醒了过来。
只是,他的脸色极度苍白,仿佛已经失去了十之**的生命力。
“岚!你醒了,快叫你的金龙带我们出去……”
景天大喜,连忙朝紫岚道。
祁紫岚似乎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的眼睛只打开了一条缝,看上去无比虚弱。
“金……鳞……带我们去二十里外的……小镇……”
脑海中,一直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他的诺言。他答应了炎儿,一定要去那里见她,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分开的时候,她眼中有多少眷恋和不舍……那个一身绯衣如同女神的女子,满眼温柔缱绻,对他说:“岚,我等你。我等着你来……”
祁紫岚拖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唇边的鲜血又不停地溢出来。似乎因为在他体内堆积了片刻,那些血已经变成了黑色,有些凝结的模样。景天看着大惊失色,他知道,一个人会连续的吐血,而且吐出的血已经凝固结黑,那一定是伤到了腑脏深处了……
虚弱地说完这句话,祁紫岚的头歪了过去。仿佛一个失去生命力的布娃娃,他彻底昏迷了。
但仅仅这一句吩咐,已经足够。
身下的金鳞龙神收到他的指示,赤金色的眼珠一转,比上次缩小了数倍的身躯下方骤然起了一阵雪白的雾气,宛若云团一般,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一声龙吟低沉若雷,闷闷在密室中响起。
龙腾于野,从风从云。
金鳞扭头看了景天一眼,虽然它说话的声音景天听不懂,但他仿佛明白了这一眼的含义。它是在说,让他抓紧,扶好岚。
景天朝着金鳞狠狠点头,一双无力的手从祁紫岚腰间解下浅紫白团云绣腰带,将他们两绑在一起,尔后,他俯身将自己和岚的重量全部靠在金鳞身上。
“好了,你快带我们走吧!”
景天收拾好一切,朝金鳞喊了一声。
但下方的金鳞却听不懂他说话,看清他的动作之后,金鳞一仰头,八条金色的龙爪光芒璀璨,鼻孔中喷出一道白色烟雾,它的身形快得宛若一道流星,适应着这座天牢通道的宽度,变幻自己的身形,飞快地朝着天牢的大门奔去。
因为收到祁紫岚未及说出口的吩咐,不能直接破坏这座建筑,否则它才不需要如此麻烦,直接就穿云破雾,从这座天牢的中心直接冲上天了。
“嗖——呜——”
嗖嗖的风声在耳旁刮着,呜呜的破空声,让景天产生了一种错觉。当他眼看着金鳞从天牢大门飞出,接触到第一缕月光,嗅到第一缕清新的夜风时,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被囚禁了这么久,过了这些不是人过的牢狱生活,他终于又自由了!
可是……他的小寒呢?
他是不是还在这座波诡云谲的皇宫深处受苦?
他们为了逼迫他用自己的能力测算神器的位置,用了那么多卑鄙残忍的手段,他……真的能承受吗?
景天的心刚刚有一丝松懈,立刻又揪了起来……
不,他不能只顾自己逃走,他一定要把小寒救出来!
一定要让泪昊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他血债血偿!不管他对小寒做了些什么,他都要他千百倍地接受偿还!
一个连自己心仪的人都保护不了的人,还配活在这世上吗?
景天咬牙切齿地愤然着,殊不料竟忽然发现自己紧握拳头的手有了一丝力气,他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旋即真的感到原本流失的体力竟然在一点点的恢复!
金鳞载着二人飞在高空上,天上的星辰月色美得如同云烟雾罩,澄空如玉,风声在耳。下方万家灯火,远处层峦叠嶂,美不胜收,可惜这一切,景天都已经没有心情观赏了。
景天忽然明白自己的体力为什么会慢慢恢复了。想必那密室的墙壁上一定涂了某种药物,那种药物可以引发他体内服用的汤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可当他接触到外面清新的空气后,这种软筋疲骨的药物就失去用处了。
景天心头一喜,至少,他的功力回来了,一切都不会那么被动。
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岚送到安全的地方,立刻为他找一个好医生,然后……他就要想办法再度潜入泗国皇宫,将小寒救出来,这两件事此刻充塞在他的胸臆之中,让他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泗国郊外小镇。
夜色若雾,风声若吟,晨光未至。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沉寂。哒哒来到小镇口最大客栈门口,“吁”地一声,驾车的人停下了马车。
那是一辆比较华美的马车,沉沉的木色应该是用百年以上的楠木做的,上头雕镂着各种花纹作为装饰,最难得的是,前头四匹高头大马,全身乌黑,没有丝毫杂色,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马匹。
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驾车的人在客栈门口停下车子之后,叫了一声“小二”,里头立刻就有人将马车上一个病恹恹的少年扶了下去。那驾车的人却不停留,一边拉着四匹黑色宝马,朝对面的山林走去。
很快,林中金光一闪,那人从腰间摸出一把什么兵器,朝着那华丽的马车噼里啪啦一阵乱砍,结束之后,又点燃火摺,将那上好的木材烧得一干二净,四匹黑色良驹,也被松开了辔头,在它们屁股上狠狠一拍,四散狂奔逃走了。
那人这才唱唱嘘嘘地回到客栈口,伸手从腰间摸出大把的银票,丢了一张给看门的小二,那人眉开眼笑地收了,嘴里“大爷、小爷”地说个不停,并且表示坚守职业道德,绝对不向旁人提起见过什么马车。
那人非常满意,腰间的金色兵器早就藏匿得好好的了,这才哼着歌,进了客栈。只是来到二楼的窗边,仍在不住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张望,似乎有什么特别揪心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而刚才那一副轻松的模样,更加全然不见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乞丐盟的总盟主,在乞丐界大名鼎鼎,在大苍却一文不名的凌未风。
此刻他一双眼睛无比焦急地望着泗国皇宫的方向,口中一边低声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老天庇护,一定要让我家女神和薇薇女神平安从那鬼楼里出来啊……阿弥陀佛……”
然而,天际夜色昏黑,连皇城的灯火也看不见一丝一缕,道路上更看不到任何行人或者马车到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女神啊,你一定要活着从那鬼地方出来啊。我凌未风都已经把您吩咐我策划的组织名字想好了,咱们的组织以后不叫乞丐盟,叫个霸气的名字……天煞枭狂!女神啊,您不是说自己代号赤焰凤凰吗?我就给咱们乞丐盟,哦不,天煞枭狂组织,当个小小的军师好了,你可千万要回来啊……你要是不回来,我挣了那么多的钱,可往哪花啊……”
凌未风一双手撑在楼台的栏杆上,一边苦丧着一张脸,不停念叨着,把内屋昏沉睡着的小寒都吵醒了。跟着,小寒也走到窗台边上,跟凌未风并肩而立,望着皇城的方向发起呆来。
小寒觉得自己手脚发软的问题似乎解决了,但很奇怪的事,他的精神力完全集中不起来。见凤炎和薇薇迟迟没有从皇宫里出来会合,他心中的焦急不比凌未风少一丁点。他对老大的感情十分深厚,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送命也不愿意让老大冒险。
这样想着,小寒的手就不知不觉握了起来。他闭上眼睛,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想要试着召唤一下离别剑,但却根本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仿佛离别剑忽然从这天地里消失了一样。
这种感觉太可怕,离别跟他是有感应的,就算是身在天涯海角,只要他没有死去,离别剑永远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他只要一召唤,不管隔着多么遥远的地方,它都会赶来……可现在,他居然感觉不到它的一丝剑气了……
“离别……它是不是被人毁掉了?……”
小寒茶金色的眼睛完全暗淡了,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颤声道。
他伸出双手在虚空中看着,右手上有两个薄黄的剑茧,那是他平日里拿着离别练剑练出来的茧子……如今这茧子还在,可他的离别剑呢?
这种失去最亲密的人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如同那日景天遭受苦刑,被他们带下去的时候一样痛苦。
凌未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一向闹个不停的他这次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默默送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