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见惯了各式各样刚当父亲的人的窘态,因此对于孟啸楠的无礼,倒也不放在心上。
“您太太是累了,等睡够了就会醒过来,放心吧。”
孟啸楠坐在床前,握住了芙茗的手。
芙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才睁开眼睛,就看到孟啸楠抱着孩子在室内走来走去的,还时不时的停下来傻笑一下。
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和手里小小的襁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他的动作也不是很熟练,看上去就有几分滑稽。
芙茗心里暖洋洋的,嘴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轻轻地喊了声:“啸楠……孩子呢?给我看看。对了,是女儿还是儿子?”
芙茗只记得她问了一声,但却不记得护士有回答了。
“芙茗!你醒了?”听到芙茗说话,孟啸楠抱着孩子坐到床边,“是儿子,你可以安心了?”
芙茗一心想看看孩子,就强撑着坐了起来,但感觉很吃力。
孟啸楠放下孩子,伸手帮了芙茗一把,让她靠在枕头上,这才将孩子抱给她看。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一说,芙茗还真觉得有点饿:“嗯,有什么东西吃?对了,爸妈她们呢?”
“他们在你睡着后就出去了,怕影响你休息,现在大概去忙着派发红蛋什么的事情去了吧。”
芙茗抿唇微笑。看着怀里这个红红的小小的东西,她只觉得心都要融化掉,似乎以前怀孕受到的再多的苦,再多的累,跟他比起来,也完全不算什么。
她生完之后又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便回了孟家大宅。
医院里,毕竟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况且,因为顺产,芙茗恢复的不错。
做月子期间,孟家专门请了两个妇产科的护士轮流照顾芙茗跟孩子。孟夫人也将佣人往芙茗这边偏移,两个护士除了管孩子和芙茗的产后康复,其他的生活方面的琐事都由孟家的佣人一手包办了。
孟夫人现在几乎天天长在芙茗这边,对这个孩子喜欢得不行。
苗涵出了月子之后也过来看望了芙茗,她对于芙茗选择自己生感到由衷的佩服。说起来,她虽然也知道顺产比较好,但却从来没考虑过。
孟啸楠在芙茗回家之后就恢复了他以前的上班节奏,只是每天回来之后几乎所有时间都是老婆孩子的。
芙茗现在每天除了给孩子喂奶,就是配合着医院做一些美肤、塑身方面的恢复性锻炼。女人毕竟还是爱美的,她只希望能尽快恢复原来的身材。
“你这样也蛮好,比以前全是骨头摸起来舒服得多。”孟啸楠每每用这种话安慰芙茗。
芙茗对此说法嗤之以鼻。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老婆身材好,能“拿得出手”,区别只是有没有条件而已。
芙茗对着镜子细细的描画,今天,是她的孩子满月的日子,也是她在生产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
一定不能给老公和儿子丢了面子。
“想什么呢?”孟啸楠从外面走了进来,送给芙茗一个盒子,“赶紧准备准备,我们要去酒店了。”
“嗯。”芙茗说着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似曾相识的翠玉耳环。
只是款式虽然面熟,但是那翡翠,却比她记忆中的不知道好了多少,水滴形的耳环真的是青翠欲滴,光晕流转。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与你原来那款相同的,就只好自己选了材料,找人定做的。”孟啸楠主动解释,“喜不喜欢?”
芙茗的泪水瞬间迷蒙了眼睛。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别哭。”孟啸楠帮芙茗拭去泪珠,亲手拿起那对耳环,小心的帮芙茗戴上,“跟你今天的衣服很配,就它吧?”
芙茗重重的点头。她回身抱起儿子,跟在孟啸楠的身后,出门。
路上,孟啸楠开着车,芙茗则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抱着儿子想心事。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从来探望她的人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了许多消息。
据说孟畅丰专门为孙子成立了总资产超过一亿的成长基金;
据说孟啸楠已经在台北市中心寻找合适的房子,就等着最后签合同的时候落下宝宝的大名;
据说孟夫人正在找人重新装修主宅建筑,将在室内兴建游泳池、戏水池、按摩池、花园及儿童乐园;
据说孟畅丰悄悄将他名下的孟氏百分之二十股份转让到了宝宝名下,就等着他满月的时候正是宣布;
据说……
芙茗想着听到的一个又一个小道消息,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这个孩子,自从出生起就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才落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名下的资产就已经远远超过她这个当母亲的……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她的孩子,不会再过她小时候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不会再担心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欺负;不会再有一个丝毫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会在众人的宠爱中健康幸福的长大。
至于芙茗自己,她能跳出赵家的牢笼,摆脱成为生意筹码的命运就已经知足,更何况,她还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现在又对她呵护备至,言听计从……
她相信,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们一家人都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张宗献很郁闷。
他明明在孟啸楠和芙茗婚礼的当天捉到了苏欣的,但是后来现场嘈杂混乱,他又被秦少天等人拉着去给孟啸楠灌酒,一个错眼不见,居然不小心又让苏欣溜掉了。
离开了酒店,他再想找人,天地茫茫,又还能到哪里找去?
不过,他心里已经确认,芙茗肯定是有苏欣的联系方法!或者,她根本就知道苏欣的落脚地方。
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于是,自从孟啸楠和芙茗正式搬回了孟家大宅后,他就成了孟家的常客。
来了以后谁也不找,点着名的只见芙茗。
芙茗确实知道苏欣的很多消息,但是……苏欣自己不愿意,她也只能帮朋友保守秘密。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一年,两年……
芙茗开头的时候还很乐于取笑张宗献一下,但后来的时候,她就着实有些吃不消。
张宗献的韧性,也太强大了点。
以至于到底要怎样才能有效的躲避张宗献的围追堵截,成了芙茗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研究课题。
她当然也跟孟啸楠“抗议”过。
但孟啸楠一句话就打消了她要依靠他的想法。
“苏欣是你朋友,但张宗献是我朋友。我都没有帮他问你苏欣到底躲在哪儿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知道,面对宗献,我压力也很大的。”
说到底,两个人,都是为朋友。
那就谁也不帮谁好了!
但芙茗有她的法子。丈夫不给自己帮忙,儿子总会听自己的吧?于是,最初的时候,她拿怀孕当挡箭牌,后来,就让儿子当小间谍。
三四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小家伙几乎除了吃饭,从来不着家。
孟畅丰的孟氏未来接班人魔鬼教程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提上日程,但是大部分项目,他都可以做得很好。
平日里说起来,所有认识的男性里面,最喜欢的就是爷爷,然后才轮到爹地,再后面,则是严uncle,秦uncle,杨uncle,而受芙茗的“教唆”,张uncle排在了末尾。
因此每次张宗献一来,小家伙看到他的车就会飞奔着跑回去,告诉妈咪,让妈咪赶紧躲起来。
就这样躲躲藏藏的,时间过去了五年。
而芙茗也又一次怀孕。因为这次完全没有任何压力,芙茗的心情一直很好,但美中不足的是,她这次被肚子的厉害折腾的死去活来。
不过,这也让她有充足的理由拒绝见张宗献。
等她的龙凤胎出生后,那不过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不同的是,这次,芙茗多了两个帮手。应付起张宗献来,更加的游刃有余。
说起来,芙茗不是没有为张宗献感动过。
张家对张宗献实施的压力绝不可小视,而对男人来说,坚持一次两次容易,但坚持十年八年,芙茗想不出能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耐心。
而张宗献,就这样坚持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他几乎不间断的来孟家找芙茗询问消息;十年的时间,他身边没有一点绯闻;十年的时间,他已经由当初的管交通的小角色成长为了台北市的市长。
重要的是,他依然单身。
不知道有多少和张家门当户对的人看好张宗献这支潜力股,希望能让女儿嫁到张家,其中不乏能对张宗献未来仕途提供很大帮助的家族。
但张宗献硬是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全部回绝了。
他甚至不怕得罪比张家更有势力的家族。
十年之中,芙茗不知道有多少次心软想要告诉张宗献苏欣的下落,但是……她也知道,苏欣是比文秀更加倔强,更加有主见的存在,她真的说了,估计以后两人朋友都没的做。
私下里,芙茗当然也劝说过苏欣。
对于女人来说,张宗献这十年中做的事,没办法不令人动容。
就芙茗所知道的,苏欣的这十年,也一直是孤身一人,从来没有交男朋友,更别说结婚生子。
有时候,芙茗想不通,苏欣到底在坚持什么。
两个人互相不知道,但最难受的,就是她这个中间人。
她知道两边的情况,因此也更加觉得两个人都是在为难自己的同时也为难对方。
但她又不能去横加指责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只能私下里不断的帮张宗献在苏欣跟前说好话。
每每,苏欣都是一笑,然后淡然地回答她:“如果答应,我多早之前就答应了。到现在再答应,那我以前的坚持不白费了?”
“那你就忍心看着张宗献痛苦一生?”芙茗问道。
苏欣沉默了良久,才道:“他会想通的。”
“那你为什么不先结婚呢?让他彻底死心。”芙茗步步紧逼。
“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希望他能幸福。然后才会考虑自己的事。”
芙茗彻底无语。
她觉得,她是没办法了。
“妈咪,妈咪!张uncle又来了!”芙茗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她的小女儿跑了进来。
芙茗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很头疼。
女儿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她,超乎意外的活泼,又被几个大人惯得无法无天,经常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从长子上学之后,阻击张宗献的任务就落到了两个小的身上。但芙茗的小儿子性格很是沉稳,从来不会像妹妹似的乱喊乱跑,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小绅士的样子。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妹妹代替了原来哥哥的角色。
芙茗站了起来。
这还是张宗献当选台北的市长以后第一次登门,于情于理,她今天都要重视一些。
来到客厅,就见到张宗献在孟啸楠的陪伴下也刚刚进门。
四十岁的男人,散发着致命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他们或许不再如年轻的时候玉树临风,风姿潇洒,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内敛,却依旧能令无数少女目眩神迷。
芙茗迎了上去。
“张市长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十年的相处,芙茗早已经跟张宗献很熟悉了。
“芙茗,苏欣她……”
芙茗头疼。这就是她和张宗献相处的模式,每次他来,都是毫无废话,直接进入正题的。这也是她为什么只想躲着张宗献的原因。
“你还没死心么?”
这一次,张宗献却换了一种说法。
“芙茗,我只求你一件事,明天下午我的就职演说,我希望你能想办法让苏欣看到。这个不难为你吧?”
芙茗心头一跳,但还是先笑着祝贺张宗献:“那可恭喜你了,明天就正式走马上任了吧?”
张宗献只盯着她。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的。”芙茗投降。
张宗献这才放下心来跟孟啸楠芙茗两人聊起别的。
芙茗不知道张宗献到底要卖什么关子,但她还是很尽力的帮张宗献把话传到了。
其实,自从张宗献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疯般的寻找苏欣之后,她就已经回到了台北,只是日日深居简出,生怕被人碰到而已。
第二天,芙茗是陪着苏欣一起通过电视收看的张宗献的就职演说。
前面的自然都是些例行的东西,两个人都没太大的兴致。
但在最后,张宗献深情款款地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但是,我想说,我并不是一直像现在这样的。很久之前,我也曾经认识一个女孩……我很爱很爱她……但她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她配不上我。因此一直躲着我……我找了她十年……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结婚,生子……今天,是我荣任台北市市长的就职演说,感谢所有现场和电视机前的朋友,能耐着性子听我演讲。借着这个机会,我想说……我身边的位子,永远都会留给她一个人……其他的任何人,我都无法接受……如果她还没有结婚,那么,我愿意一直等下去;如果她现在已经结婚,那么,我会为了她,终生不娶……这是我今天当着全台北市将近两百七十万人,公开立下的誓言……苏欣,你到底在哪儿?苏欣,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苏欣,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仅仅是为了让我看你一眼……”
与之前的慷慨激昂不同,后面的部分,张宗献的声音低沉而哀婉,他每一句话都讲得很慢,很慢,讲到最后,他的声音居然透着几分哽咽,似乎下一句,就讲不下去的样子。
有离讲坛近的人,就已经发现他眼中的泪意……
而具有特殊新闻敏感性的记者,早已经通过摄像头,将这一切如实的转播给了所有观众。
今天,全台北的人都知道,他们新上任的年轻单身市长,已经心有所属,而那个女人的名字,叫苏欣。
芙茗也已经是泪眼模糊。
她从来不知道,张宗献居然会选在这样一个严肃的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偷眼去看苏欣。
岁月的更替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因为没有生产过而显得更加年轻。
苏欣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她捂着嘴,跑了出去。
芙茗不敢确定她到底要做什么,急忙跟在后面追。
芙茗死死的盯着前面苏欣的车辆,生怕一不小心丢了。但从她的行进路线上判断,应该是去张宗献演说的那里才对。
芙茗总算放下心来。
而当张宗献走出场馆的时候,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苏欣。
他再也看不到别的。
他扔下身后的警卫,大步的冲了过去。
他将苏欣紧紧的抱在怀里。
闪光灯亮成一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