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给冯美人开的方子,皆是消炎祛肿,补血益气的药材。冯采薇刚用时,脸色的确有所红润,但隔日又会恢复苍白。顾清浅再诊脉时,身体仍是亏空的厉害,依靠药材补充的精血竟全都不翼而飞。顾清浅眉头紧锁:冯美人的身体莫非是个无底洞,用药材堵也堵不住?
“您这几日感觉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顾清浅从那皓白的玉腕上收了手,将布枕放回了药箱。
冯采薇是个十分注重仪容的女子,纵是皇上最近不来秀春宫,她拖着病躯,每日还会用心打扮一番,红唇粉黛,甚是夺人眼球。
“倒不似前些时候那般累了。”冯采薇浅浅笑道,说着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抬腰时,动作却是一僵,痛苦地小脸紧皱。
“就是腰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冯采薇费了好些才直起身,手心里攥满了汗水。
顾清浅神色一禀,“您可否让清浅看看?”
光洁如玉的肌肤泛着莹莹光泽,吹弹可破。顾清浅目光巡过,眼神在腰尾处滞住,不禁伸手将衣物又往下拨了拨,这才得以清楚地看见,那里有一滩淤青,四周的皮肉都凹嵌了进去,好似被什么硬物磕碰造成的。
“可是这里?”顾清浅用手轻轻按了按,皮肤毫无弹性,触感微硬。
“啊!”冯采薇倒抽了一股凉气,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腰迹蔓延至全身。
“您这腰痛的毛病从何时而起?近日可是受过外伤?”顾清浅帮冯美人将衣物穿上,扶着她坐直了身子。
冯采薇摇了摇头,仔细回忆了半晌,道:“我记得应是在犯病的前两日,那天正巧来了月事,我本以为是正常的腰痛,也未放在心上。如今已有一个多月,倒愈发疼痛得厉害,才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
“您先按着方子来,这种腰痛的症状清浅还未曾见过,需要回去查看些医经典籍才能做出定论。”顾清浅据实道,并不打算对冯美人有任何隐瞒。
若是普通的磕伤并不会是这般的表现,她隐约觉得这淤青便是冯美人患病的问题所在,但恐怕以她的医术难以解决。
冯采薇点了点头,顾清浅的坦诚反而让她觉得十分踏实。而后派人给顾清浅准备了一套宫女的衣物和秀春宫的腰牌,以便她私下出入。
用过午膳,顾清浅伪装成了宫女,假意奉冯美人之命到太医院取药。
因着通州发了瘟疫,太医院派出了二十一位医士,与平日相比,顿感冷清不少,但每个人手头上的工作却多了足足两倍,早已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人分神注意一个小宫女。
拿了药,顾清浅七扭八拐地就进了北厅。田御医离去时,特意将典经阁的钥匙交给了她,没想到竟真得派上了用场。
顾清浅环顾过四周,见没有人来,才迅速开了锁,钻进了典经阁。第一次干这偷偷摸摸的勾当,她紧张地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待安下心,顾清浅一头扎入书海,只想尽快找到有关冯美人病症的记载。
不知不觉,太阳西沉,天色便越来越暗,殿内的光线弱了下来。
合上手中的书,顾清浅叹了口气,半天的时间,她翻了几百本书,却没有丝毫线索。站在不过是书阁的一角,目光再略过一排排书架,成千上万本医典,直晃得她眼晕。这种做法实在无异于大海捞针,纵然她有耐心一本本的翻找,可冯美人的身子撑得了吗?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顾清浅轻敲了几下酥麻的双腿,拎起身旁的药包,从书堆里面站了起来,眼见着到了冯美人用药的时辰,她不能再在此处耽搁了。
许是坐在地上太久,顾清浅一个晃神,撞在了旁边的书架上,亏得她反应迅速,抵着身后的墙壁,及时站住了身子,不然书架非得翻了不可。
“啪!”一本书直接从架子上掉在顾清浅的头上,砸了她个猝不及防。
顾清浅看了眼书架,所有的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严丝密合,并未因刚刚的震颤而挪动位置。
莫非这本书原来不放在这里?
拾起落在地上的典籍,并不像其他的书一般沾满了灰尘,显然不久之前被人翻看过,顾清浅心中的疑惑更甚,直接将其塞进袖袋中,退出了典经阁。
回去的路上,顾清浅埋着头神色恍然,一直想着下午所查的那些医典。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站住!”顾清浅下意识回头望去,步子却未停住。
在她身后,正站着一位身穿蟒袍、头带紫金冠的少年,背着手,目光不善,见她这般举动,大怒道:“你耳朵聋了吗?本皇子叫你站住!”
顾清浅这才回过神来,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是在叫我吗?”
“大胆!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如此没有规矩,见到九皇子竟然不知道下跪问安?!”九皇子身边的奴才尖着嗓子斥责道。
“九皇子吉祥。”顾清浅恍然想起自己是装扮成了宫女,于是连忙身子一福,算是见了礼。心中却暗呼一声倒霉:南景康是几位皇子中最纨绔的一位,每日无所事事,四处闲逛。
南景康正要出宫溜达,看到身段气质如此出众的小宫女,自顾凑了上来,以为逮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于是笑吟吟道:“你是哪宫的?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顾清浅着急送药,不愿与其纠缠,侧过身子道:“回九皇子话,秀春宫。”
南景康本来想要上前调戏一番,但听到对方的回答,神色一怔。秀春宫的冯美人可是父皇现下最宠爱的妃子,传闻其最是护短......这般想着,南景康就有些犹豫。
顾清浅面色不变,她岂能不知道这太监和九皇子一唱一和意欲何为,于是沉稳道:“皇子殿下,若是没什么事,婢子先告退了。美人还等婢子送药回去呢。”
九皇子身边的太监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思,眼珠子盯着顾清浅一阵猛瞧,阴测测道:“咱家怎么没听说,秀春宫里什么时候来了新宫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