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在下飞机后,回住处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赶到机场和宋学桃会合了。
宋学桃看到眼前这个舟车劳顿的男人,难得的失了往日的爽利,“你……很累吧?”
“还好的。谢谢你了,提前帮我买好了票。”
宋学桃柳叶眉一挑,“丫的,谢个毛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麦冬那是我姐妹儿,轮得着你谢?拿着……”说着宋学桃把登机牌往祁在胸口一拍,也不理他,自己便往安检处去。
祁在笑着摇摇头,看来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桃子,你去哪里?”祁在对着宋学桃的背影喊到。
“我去找我的姐妹儿,关你屁事。”
祁在快走了两步,赶上宋学桃,想着她与麦冬同岁,平日里又玩得好,自己把她当妹妹一样,便玩笑似的口吻教训道:“桃子,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医生,出口成脏不好吧?”
宋学桃停下来,两只眼睛里窜着火苗,“祁在,告诉你,收起你那副长辈的姿态,我就这样的人,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宋学桃是麦冬的好友,高中时候是同学,麦冬那个时候在班里不喜欢说话,空气一样的存在。而宋学桃不一样,风风火火的,是个急性子,俩人同桌了一个多学期。虽然表面上两个人看着南辕北辙的,但其实俩人气味相投,宋学桃溜出校门买小零嘴,不用招呼,自有麦冬给打掩护;大半夜的两个人窝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小说,被值夜巡视的老师现了,查到床号把麦冬揪出去罚站,宋学桃抱着两床被子偷偷摸摸地出来,一人披着一床被子,寝室门口一边一个站着,门神般威武搞怪……
祁在被宋学桃一挤兑,也并不生气,反而温柔地哄道:“哟,小丫头长大了,我错了,桃子小姐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宋学桃抿着嘴偷笑,回过头对着祁在翻了个白眼,“姑且饶你这一回,下次再敢惹我生气,我一定告诉我的麦麦,让她替我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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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专门针对国际代号为黑蝎子的大毒枭临时组成的特别刑侦大队,此时正在与国际缉毒刑警开远程会议。
孙家麟正是其中一员,他表情严肃,经过数日的连续工作,仪表仍旧一丝不苟。
“据线人报告,消弭了6年的黑蝎子最近在蠢蠢欲动。6年前,国际缉毒刑警在俄罗斯捣毁的那个毒窝,并不是黑蝎子真正的老窝,经过6年的藏匿,他们最近准备把犯罪的触角深入到中国,目前没有得到确切的城市中心,根据已掌握的线索,我们初步推断在中国a市,或至少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配合。”
“为什么突然来中国?”刑警队大队长问。
“暂时不清楚,不过他们确实有其他的目的,1o年前,我们曾经有一个同事打入了他们内部,掌握了他们货源渠道的核心秘密,为了阻止o6年他们那次的重大交易,这个同事暴露了,最后那些资料也失踪了。我们认为他们此次的大动作,可能和这些资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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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在来过大荷镇一次,是陪着麦冬一起,那个时候麦冬上高二,正要被安金茹和祁建国送出国,她不干,便一个人悄悄的收拾了行李,买了火车票要回大荷镇。谁知祁在就跟在她后面,好说歹说麦冬才同意他赖跟着。
那个时候她还留着一头长,还穿着校服,瘦瘦的身板才刚刚育,胸前那两个小笼包被她遮在宽大的校服里,有一次天热麦冬换外套的时候,被祁在不小心瞄了两眼,麦冬红着脸冲过去,往祁在膝盖上猛踹了两脚外加一个月没给他做饭吃。
那个时候祁在高三,专注于画画,但他在班里其他男同学的“教育”下,已经对男人和女人之间结构的差异很是了解了,甚至还有更私密的事情也已经知晓一二。
心底里,他是知道的,麦冬可没有表面上这么温顺乖巧,可是他偏喜欢麦冬人后那一副偶尔的鬼精灵样子,她调皮地学着他外婆的语气叫他,“在在,快来,外婆这里有好吃的”,其实他没告诉麦冬,她学得一点儿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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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九月的夜空很美,月光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连那些蔫蔫的绿草也是分毫毕现,不是还传来青蛙和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像在斗唱似的。刘桂兰早早的睡下了,刘敏和麦冬坐在院子里,嗑着炒得焦黄焦黄的南瓜子,一股淡淡的香气在鼻尖弥漫。一抬头,看见满天星斗,忽闪忽闪的样子,像是老友在跟麦冬打招呼。
“麦子,你和家麟怎么了?回来了也不回你婆婆那打声招呼,还让我瞒着,这乡里乡亲的就只有这么点大的地方,哪里是瞒得了的呢?”刘敏一边说,手也没闲着,一边把剥了皮的南瓜子仁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敏姨,我知道,我就想自己安静在家呆会。放心啊,我明天就去……那里。”麦冬有些尴尬,对于“婆婆”或者“妈妈”两种称谓,她总是难以叫出口。所以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妥,不好意思地双手搓了搓脸。
刘敏嗔怪地打了下麦冬的手,“你这孩子,那是婆婆,就是第二个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人那,这一辈子总是有好几个身份的转换,”刘敏说完又有些心疼起麦冬,“你和家麟都结婚虽说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这么生分那?他对你不好?”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就是他工作比较忙罢了,过段日子就好了。”
刘敏叹了口气,心想,当初就说这门婚事不对头,她还劝麦冬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一定要慎重考虑,刑警这工作太危险,要是刘桂兰清醒些,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谁知道麦冬偏偏要嫁孙家那小子,也没见得俩人像现在那些小年轻爱得死去活来的呀,可是没办法,这孩子性子是不轻易犯倔,但一倔起来是不撞得头破血流不肯回头的主。
“你说说你们一个月在一起几次?”刘敏四周看了看,低声问麦冬。
麦冬也没多想,随意答道:“他有时候出去办差就说不准了,连着一个月不回家的情况也是有的。”等一说完,才现刘敏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拿一双眼睛盯着她看,神色怪异,麦冬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脸刷地红了,虽说她已经为人妻,但这种事拿出来说总显得无法启齿,嗫嚅道:“敏姨,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啊?”
“傻丫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夫妻之间的事情,这可是很重要的。两个人如果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有了孩子,才叫夫妻,才叫一个家。”
家?麦冬心里一动,当初不就是想有个家才和孙家麟结婚的么?她不想把自己变成交易的牺牲品,所以这也是她无声的抗争。而且她太需要安全感了,需要有个家来作为她每天下班后的目的地。别人怎么会理解,在a市那种居无定所,如浮萍般的感觉?
所以,当孙家麟跟她求婚的时候,她同意了,那个时候他们重逢刚好是一年零三个月,在一起五个月,然后结婚四个月。
周围的人都觉得她的婚姻草率,可她并不这么认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往前走一步。而在他们的婚姻里,孙家麟已经是先走一步的那个人了,他没有给她很远大的承诺,只是告诉她,他爱她,想和她一起营造一个属于他们自己温馨的家。
麦冬在大学里,没能谈一场恋爱,一是因为自己出了事故,丢掉了大学前半部分的记忆;二是因为她觉得爱情太累,太过轰烈的感情总是死亡得也快,要不然怎么说“情深不寿”呢。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都比爱情来得长久,所以,为什么不能在婚姻的基础上产生爱情?任它细水长流还是炽烈深刻,反正都逃不出婚姻的领地。
麦冬沉默的功夫,刘敏已经把堆了一小山南瓜子仁的盘子推了过来,宠溺地说“喏,吃吧。”
麦冬心头一热,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依然把她当成十六年前那个混沌无知的黄毛丫头,依然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来对待。
她抽了抽鼻子,抱住刘敏有些福的腰身,“敏姨,谢谢您,一直对我这么好,在我心里,您就是我母亲。”
刘敏眼眶一热,一时激动的不能言语。
“敏姨,也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帮我照顾奶奶……”麦冬想起年少时期的事情,刘桂兰似乎对刘敏很有意见,“敏姨,你为什么对奶奶那么好?”
刘敏轻抚着麦冬的头,眼睛看着远方,清冷的月光铺陈开的薄纱暗处,仿佛一个男子微笑着向她走来。刘敏也笑了,“敏姨就是在赎罪,敏姨死后想去天上,见着你爸爸了,跟他说声对不起。麦子,你也不要怪你妈妈,她毕竟是你妈妈,她也不容易。你这孩子心思深,但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怪着你爸妈的……其实有什么好埋怨的呢?人要学会宽恕,学会原谅,要不然活着就太累了。敏姨初一十五会去求菩萨,保佑我们麦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麦冬心里觉得眼泪酸得鼻骨都酥了,“敏姨,其实我早就不怨了。”麦冬是真的不怨了,安金茹对她那么冷漠,冷漠到她觉得心扉冰凉,可是自从失去那三年来的记忆,她反而觉得自己豁达了不少。
“敏姨,你跟我说说你和我爸爸的事情吧?”麦冬促狭地笑着,用非常愉快地口吻调笑到。或许月光太凉,一些温暖的往事会让她们变得暖和些吧。
那边刘敏哪肯轻易把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往事翻挖出来,所以一直推辞着,两人你劝我退之间,和虫蛙的叫声融为一体,暖暖生辉。
这一刻,麦冬觉得内心无比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