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前几天积在空中的那几坨铅灰色的云已经不见踪影,屋外一片白茫茫的。
几只麻雀在雪地上觅食,时而飞上积雪的枝头,时而驻留在屋顶,一片快活。
“小姐,小姐……”芸儿从前院一路跑来,边跑边叫唤着,待跑到陶梨面前,把手一伸,拿着几根不知道在哪找来的树枝献宝一样地给她看,鼻头红红却很是欢快地说道,“小姐,你要的树枝。”
陶梨从她手上挑了两根大小一样长短适中的,往地上的雪人左右胳膊的位置一插,“看,这就好了!”
芸儿不由得一笑,看着地上歪着脑袋的雪人,刚刚没能找到两个一样大小的石头,所以现在雪人的眼睛只能一大一小的将就着,鼻子的位子上插了一根红辣椒,再加上那两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做的胳膊,样子看起来就更滑稽了。
“小姐堆得雪人还真是特别……的丑啊!”芸儿一句话拆成两句,打趣地说
“好啊!你竟敢笑我!看我的禄山之爪——”陶梨说着便假意地把双手放在嘴前,呵了口气便要去挠芸儿的痒。
芸儿最是触痒,被陶梨挠得口中哇哇直叫,“啊……救命啊……小姐饶命……芸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俩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笑闹着。
陶梨红色的狐裘在雪地上似是一把燃烧着的火,光彩夺目,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那明媚的笑颜能把初升的太阳都给比下去,银铃般的清脆的笑声足以驱散冬日里所有的严寒,让人从心底不自觉地暖和起来。
被陶梨在后头紧紧地追着,芸儿四处逃窜,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一个急转弯便拐向了另一边的月亮门,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陶梨不曾提防她突然改向,急忙收住脚,待看到芸儿已经跑得没影了,又急忙提起衣摆,猛地追上去,口中还威胁道,“别让我抓到你,抓到就把你……”
只是还没等陶梨“把你”怎么出来,脚下一个踉跄,被石子绊了一下,脚崴向一边,整个身子来不及刹车便惯性地往前冲,只听“砰”的一声,她便直直地撞上了一堵墙!
确切地说是一堵肉墙!
方重言好笑地看着突然撞进他怀里的小女人,见她双手捂着鼻子,眼含泪花,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心想着这丫头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腹诽着他呢!
事实上方重言猜的一点都没错,陶梨的确是默默地在心底把方重言骂了个遍。至于为什么只能是“默默地”、“在心底”骂,那是因为经过了这几天深刻的自我剖析,陶梨突然间有了那么一丁点寄人篱下的警觉性。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方重言不知道面前的小女人眼睛滴溜溜地转是在想着什么,不过想过去也知道一准没好事。他也不跟她计较,移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仔细查看起来。
“还好没有出血,只是有点红而已。”
不是你被撞,你当然说得轻巧!陶梨再次默默地、在心底腹诽。
不过她显然忘了,是她自己撞上人家的。
“想什么呢小丫头?!”见她走神,方重言毫不留情地在陶梨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嘶——”很痛的!
陶梨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溢出了眼眶。
方重言一见,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忙给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我也没下重手啊!”
没下重手就不能哭了?本姑娘就是要哭!
方重言这不说还好,一说陶梨更是越发的哭的没完,那眼泪跟决了堤的洪流一般,不住地往外冒。此时他才在心中叹道,怪道都说这女人是水做的,看这眼泪奔流而下的势头,古人诚不我欺也!
最后方重言被陶梨闹得没法了,一倾身,一把便把陶梨给抱了起来,直接往屋里去。
芸儿出了月亮门后又跑了一段,见她家小姐没有追上来,却又回头来找。刚转过拐角便看见方捕快抱着她家小姐往屋里去,还以为是陶梨出了什么事,刚要出声,身后突然窜出一人,二话没说便把她的嘴给捂了。
芸儿一阵挣扎,终是无法挣脱。直到方重言把陶梨抱回屋,关上门后,身后那人才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芸儿便跳开三步远,回头待要破口大骂时,便见魏平顶着他那张娃娃脸,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魏大哥?——怎么是你?”
见是魏平,芸儿声调顿时便矮了三分。
“呵呵——”魏平傻笑两声。
他们头儿为了讨陶姑娘欢心,大雪的天,在雪地里趴了三天三夜,这才逮到了那只狡猾的火狐,做成狐裘送了过来,可见陶姑娘在头儿心目中的地位。
刚刚远远地看见芸儿丫头在那,本来是想上前替他们头儿打听一下陶姑娘收到那狐裘后的反应,谁知还没等他开口,芸儿便一溜小跑地又往回跑去,魏平还当是出了什么事,便也跟了过来。
刚转过路口便看见陶姑娘穿着那件火红的狐裘和他们头儿靠在一起,对,不是站在一起,而是靠在一起!紧接着他便看见他们家头儿,一个麻利的动作,毫不费力地便把陶姑娘给抱了起来,陶姑娘还娇羞地把头靠在他们头儿胸口!最后便是他们家头儿急不可耐地抱着陶姑娘进了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
在魏平的脑中,这事其实就是那么简单——陶姑娘被他们头儿给感动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下他们头儿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魏平这样想着,见芸儿似是要出声,他想都没想便赶紧捂了她的嘴。
这等好事要是被打断了,头儿不杀人才怪!
芸儿见魏平今天奇奇怪怪的,脸上的笑还莫名的让她觉得不怀好意,便问道,“魏大哥你怎么了?”
“我?没……没怎么啊……呵呵……”
我这是为我们家头儿高兴啊!心里却又一边默默地感叹着,头儿要是成亲了,依他现在对陶姑娘疼惜的劲头,今后也只会加,不会减。到时候他要分心照顾家里,便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再来折腾他们这些弟兄,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要到了!
芸儿心里着急着她家小姐,也不打算跟魏平在这里磨叽,“我得回去看看我家小姐。”
芸儿说着便起步要往陶梨住的院子里走。刚刚看着方捕快把她家小姐给抱进屋,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姐怎么了?
“哎……你等一下……”
魏平心下一急,这男女之事又不好跟她一个小丫头解释得太清,一番思量之下便追了上去,没等芸儿回头一个手刀便把她给击晕了过去。
另一边,方重言抱着陶梨进屋后便直接把门给关了。
陶梨坐在床沿上,还在哭个没停,一抽一抽地啜泣着,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狗,鼻头红红,眼睛水汪汪的。
“快别哭了!多大了,还跟个几岁的黄毛丫头似的,动不动就抹眼泪。”这话说得方重言自己倒好笑起来,心里嘀咕着,他这更像是给自己找了个闺女,而不是媳妇。
“你……你还笑人家……”说着便又开始掉金豆豆。
那声音说是埋怨,却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嗔,直把方重言给听得心头一片柔软得不行,左一句,我不是,右一句我错了,一个劲地赔不是,这才把陶梨这眼泪给止了下来。
陶梨也觉得自己真是太做作了,她自己听着自己刚才的声音,都要鸡皮疙瘩掉一地。不过也没法子,看样子人家方大捕快还就喜欢这个调调,为了今后的日子好过,她也只好继续恶心自己,成全别人了!==
见陶梨终于不再往外掉那泪珠儿了,方重言这才蹲下/身来,抬起她的右脚,给她脱了鞋袜。
“你要干嘛?!啊!——好痛——”陶梨见状,刚要收脚,只见方重言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托在她的脚底,一个用力,“喀嚓”一声,陶梨顿时便觉剧痛无比。
“你的脚刚刚崴到时骨头错位了,我给接了回去。现在暂时还不能受力,这两天先在床上躺着,不要下地活动。”
虽然知道他是再给她接骨,可是刚才那下真的很痛!陶梨憋回去的眼泪,又隐隐地冒了出来。
方重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娇气呢?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手头上丝毫没有犹豫,把陶梨一个抱起放在腿上,紧紧地抱在怀里,给她拢了拢披着的狐裘,像小时候他母亲方大娘哄妹妹方秀秀时一样,轻轻地拍着陶梨的背。
陶梨被他这么抱着倒真觉得安心,身上暖洋洋的,可嘴上却还是责怪着,“你弄疼我了……”
“是,都是我不好,弄疼你了。”
“你还弹我……”
“下次换你弹我。”
“你总是欺负我……”
“以后换你欺负我。”
……
没过一会儿,方重言便觉得怀里那小人儿呼吸一重,扭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刚刚跟芸儿跑了一阵,又发脾气哭闹了一阵,想必定是累了,这就睡过去了。
方重言帮陶梨脱了外裳,轻轻地抱上床。见时间还早,便也自行去了外衣,躺上去,拥着陶梨一同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终会昨天终于结束,今早狠狠地睡了大半天,小上一章,我实在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