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永远无法预料,永远也没有最糟。
夜里季桐一直锁着门,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她开门发现顾今冬早就跑了,什么话也没留。
她起晚了,思前想后,还是要去公司。毕竟她一个小员工想离职,总要去办手续走流程,劳动关系需要正经解除,否则她就没有离职证明。这东西听着简单,没有才麻烦,将来她再去找其他工作,对方一定会问起来,她说不出正经的离职原因。
今天她长记性了,连裙子也不敢穿,只有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配毛领外套,一身暗色。结果她刚进公司,打从前台开始,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她已经迟到了,工位又靠窗,走过去正好路过一排同事。
女人堆里是非多,两个差不多和她同时间进来的女孩正在分一块奶酪蛋糕,低头也没注意人,聚在一起聊:“我早觉得不对了,你注意看她耳环了吗?那可不是淘宝货啊,Bvlgari的vintage耳环,我在杂志上看明星戴过,款式超级冷门,要不特意查都没人知道,不会有人做假货的……”
坐着的姑娘显然不如另一个有见识,她咬着勺子,一脸惊讶地抬头说:“我看她穿的挺普通的,也没背什么名牌包。”
“你傻吧,你以为情妇脑门上都写着我被包养啊!东湖别墅你知道吗,大夜里的她去门口闹,让人看见了,那里边都是什么人……反正她肯定不是正房!”她说得正高兴,余光里看见季桐来了,她瞬间表情一愣,换了话题:“我不吃了,这蛋糕热量太高,你看我这小肚子。”
季桐低头不说话,她过去在贺家确实什么都不愁,正因为这样,她直到大学毕业都对钱没概念,所以从来不刻意用什么奢侈品。她自己住的初期过了很多苦日子,到如今,她吃穿都和工薪阶层一样,只留下几样过去的小首饰配衣服,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结果流言一出,区区一对古董耳环的事都被捕风捉影揪出来。
这一路走过来季桐也明白了,蓝总摸不透她之后打算怎么办,生怕她回来闹,干脆先发制人,这个社会女人永远处于弱势,只要他先编出难听的话,说季桐在外边不检点,这下她肯定呆不下去,女人都要脸,她就不会再拿昨晚的事出来闹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公司能有人知道东湖别墅的事?
她这份工作是自己投简历找到的,不可能有人费尽心机调查她的背景,更不可能真那么巧,同公司的人还能在东二环看见她,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季桐不出声,全当没听见,她直接处理好手头的事,就去找人事谈离职。这过程出乎意料非常顺利,按道理,员工提出离职,直属上级要例行谈话,可她的主管没来,她也没再看见蓝总。最后按合同要求,她去交接好手里的工作项目,只要耗到月末就可以走人。
人一提出离职就没那么大的干劲了,这一天她总算能喘一口气,周围的同事都格外沉默。
中午吃饭,那两个女孩不知道季桐听见多少,心里忌讳,也不敢过来和她一起走了。
季桐乐得自在,快到下班的时间,她彻底闲下来,有空对着电脑出神,想这前前后后的事。
她第一反应是贺启诚在背后让她难堪,可他再卑鄙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真做不出来。何况如果他插手她公司里的事,犯不着拿东湖别墅做靶子,那天晚上他自己也是当事人,他可比她有身份,绝不会这么蠢。
但蓝总一个无赖流氓,无缘无故……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这种手段怎么看都不上台面,就像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无聊泼脏水,誓不让她痛快。
季桐实在想不通,顺势看窗外,身边的玻璃透出人影,她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耳环,心烦意乱想摘下来,摘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这脾气其实挺像贺家人,真遇到事了,反而硬气不少。
贺启诚教会她很多规矩,也教会她不少道理,就是没教会她服软。
下班的时候季桐和楼里同事一起下去,正常的下班时间楼里人很多,不可能再出事。
电梯里除她之外还有三个女同事,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偷偷打量自己,流言四起,她还真的提出辞职了,这下大家更有谈资。
电梯赶上下班高峰期,层层都停,一路气氛尴尬,实在难熬。
她迅速往外走,想要远离是非之地。
冬天天黑得早,街道已经一片霓虹。一出大厦就是小停车场,季桐走过去就愣住了,经过的人都在回头看,一辆AstonMartin四门跑车停在楼下。
停车场另一半还没完工,碎石堆了一人多高,还有没用完的水泥,歪歪斜斜,只拉了一条线区分开,那辆车的气场和周遭的环境简直云泥之别,显得它分外惹眼。
韦林从车上下来,径直过来请她,低声和她说:“贺先生来接您。”
季桐眼看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随行的车,贺启诚很少摆大排场,她简直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全都钉死在她身上了。
人人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
她冲口就问韦林:“他成心?”
韦林愣了,想了一下和她解释:“您别误会,今天有个启动仪式要高调一点,贺先生赶时间回来接您,所以没来得及换车。”
他平时绝不会这么招摇。
季桐看韦林的表情是真没反应过来,她也清楚贺启诚不至于这么无聊,可这事偏偏就都赶在一起。
她站不下去,周围已经引起围观,她实在没办法,先跟韦林上车。
季桐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想起某天晚上,有人也在这样的夜里坐在车窗之后。她突然开了窍,想起那天晚上在东湖别墅的事,知情人可不只她和贺启诚。
还有陆简柔。
最近这些看似混乱的事背后,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好像总有人要让她不痛快。
她一下觉得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还有很多事不像面上能看见的样子,她厌恶明里暗里的心机,因为从小就被逼着猜,猜明白才能好好过日子,猜不明白,一旦在家里得罪了谁,她无依无靠,早晚要被扫地出门。
可惜她很快也没空细想了,车里的人才需要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